大年三十的晚上
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一个小镇的供电站工作,小镇的南边就是陇海铁路,不远处就是那小小的锣鼓村火车站。
74年的春节前三天单位就已放了年假,三十那天只有我和贺师两人在供电站值班,下午5点同在一个公社下乡插队,又同时分到供电站的同事晓强才从乡下买肉回来,要坐晚上八点的火车回西安,因为家里等着他的面和肉过年,为了使他放心,我告诉他:不用着急,到时候我用自行车送他到锣鼓村火车站。吃完晚饭,已七点过了10分,我和晓强把一袋面粉、半扇猪肉绑在自行车的后架上,推着自行车向锣鼓村车站走去。也就20多分钟,我们来到了火车站,把自行车推上了站台上,我刚把自行车停稳,就听到火车进站的声音,我急忙解开绳子,还没来得及锁车子,晓强已扛着半扇猪肉走向车门,我也不甘落后,扛起那一袋面粉也急忙上了火车。放下面,我刚给晓强说了声:“安心回家过年,问家人好”,列车员就把车门关上了,我急忙让列车员开门,告诉她我是送人的,但列车员挡住了我,眼看着列车慢慢的启动,她却缓缓地告诉我:“为了你的安全我不能开门。”我好说歹说列车员就是不开门。列车员又告诉我“下站吧,再坐车回来,大过年的,安全要紧。”没法,我们只好站在越开越快的列车上,望着远去的车站干着急。我们和晓强商量着如何尽快下车找回我的自行车,那可是局里发给我下乡工作的唯一的交通工具呀,千万不能丢,要是丢了,我半年的工资都不够赔呀。度过漫长的10分钟,火车终于到了马嵬坡车站,我急忙下了车,向车站值班员打听几点有返回的车,他告诉我10点有返回的车。看看候车室的表,才八点半,又看看空无一人的车站,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人人都赶回家团圆了,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人,坐在这异地的候车室,等待着,等待着。远处不时有鞭炮声传到我的耳中,使我的心更加焦虑不安,渡时如年。终于看到值班员出来接车了,随着一声悦耳的汽笛声,火车进站了。哎!只有远处一节车厢开门,我急忙跑向那节列车车门。只有一个背着大包、提着小包的人下了车,匆匆走向出站口。赶到车门口列车员热心地问道:“你去哪?是回家吗?”我道:“是,去锣鼓村。”列车员挡住我道:“乡党,这车在锣鼓村站不停,大过年的别上错车。”我愣住了,只能眼看着列车从我身旁隆隆开走,不知如何是好。回过神,我又急忙走近值班室问道:“几点还有返回的车?”值班员告诉我今晚没有了,只有明天——大年初一早晨10点有车。想起站台上的自行车,我又向值班员请求道:“请帮我给锣鼓车站打个电话,问问站台山还有没有一辆自行车。”电话回过来,自行车还在站台上放着。我请锣鼓村的值班员帮我把自行车推进值班室保管起来。谢过值班员我决定顺着铁路向回走去。
一出马嵬坡车站车站,到处黑茫茫一片,借着微弱的月光才能看清铁道和枕木,虽然心中有点害怕,但为了早些赶到供电站,回到拉温暖的房子里,我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沿道边的小路急忙赶路,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炮竹的响声,使我更加想家,更感到路上的孤独。哎,真倒霉,大过年的一个人既不能回家同家人团聚,又不能安心在供电站值班。好在偶尔飞驰而过的货运列车给我做伴,使我有了点安慰。就在这漆黑的夜晚,我一会儿走在铁道旁的小道上、一会儿走在枕木上、一会走在路基的石子上急急忙忙的赶路。虽然累得浑身是汗,也不愿放慢脚步,只盼着早点走出这孤独,走出这黑暗。更后悔,当时没有上车先回杨凌加里暖和暖和,再返回多好,那现在,我也许现在已在供电站在喝茶了。当通过半路上的那片坟地时,我有些胆怯了,但我已没了退路(不可能退回车站),我在路基边拣起两块石头握在手里作为武器,硬着头皮向坟地走去,正好开过来的一趟火车给我壮了胆,使我勇气大增,就一阵小跑,过了那偏坟地,哎,枕木间距离太小,我就在铁轨上走起平衡木来,好几次掉下来崴了我的脚,我揉揉脚,又继续赶路。我终于看到了锣鼓火车站的灯光了,我高兴起来,又一阵小跑,到候车室,一看表已经是大年三十的11点20了。值班员给我推出自行车,笑道:“小伙子你这是和铁路过了个年三十呀。”还好那时还没有春节晚会,要不然那才可惜呢。我骑上自行车赶回供电站,叫醒已睡下的“贺师”,给他讲起我年三十的壮举。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我们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谁家的线路出了事。我急忙跑去接电话,“自行车找到了吗?”“啊,是晓强,才到家,找到了,放心吧,好好过年!我要睡了,明年见,哦,不,今年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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