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山脚下,蜿蜓的公路从那里经过,一所不规则的、小巧的房子挤在了路的一角,房前还种着一大片花儿,总开得那么灿烂。
暮秋时节,门前的菊花开了,好多种,来这里,主人总会给你介绍每一种花,她是从哪儿移栽过来的。似乎每一种花都带着一个故事。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引来了成群的蜜蜂,它们在花朵上辛勤地演奏着。
这里同时也是一个小杂货店,东西齐全,比别家便宜。虽然地处偏僻,但买东西的人还是喜欢来这里。所以在这个寂寞的小山脚下,这里是最热闹的。
我偶而也来买东西,但更多的时候是来看花和听故事。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妻子和丈夫张罗着这家小店,孩子已上高中了,很少在家。女主人总是满面微笑地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在陌生人眼中,这该是一个多么幸福温馨的家庭,可是灾难的到来是那样的无声无息。
女主人一双大而闪烁的眸子,总能给人以希望。她向我讲起了她们之间的故事:
她和他是初中同学,学习成绩都很好,都有把握考上大学,能有一天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因为这是山里的孩子可以潇洒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
由于家里没钱,只上到了初中。怀惴梦想的他们有些无奈地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过着平淡的日子。她那样幸福地说:“在这里只有他懂我,也只有我能懂他”,于是他们深深地相恋了。他陪着她曾多少次踏过那铺满落叶的乡间小路,他们曾多少次来到清清的小河边抢着洗对方的衣物,因为流水是温柔的,因为他们知道小河的水会带着他们的梦想流向大海。就这样他们爱上了山里的阳光、月光,山里的鸟鸣和虫唱,山里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山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优美的歌曲、多情的诗行、秀丽的图画。
当女主人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发现她有些苍老的脸旁飘起一丝玫瑰色的红云。眼睛更清亮地闪烁起来,陷入了沉思。我不忍心打断她的回味。转眼细细地欣赏她的花。
各色的菊花开得更美丽了,旁边还有绿色的藤蔓向上爬,上面开满了紫色的小花,这大概就是紫藤罗吧。那样顽强地向上延伸,把小屋的一面墙装点成了一条又大又宽的很别致的帷幕。
女主人又开始对我说了:
“我们结婚了,一无所有,只有爱。
生活真的很难,可我们依然幸福地生活着。我们原来住在很高的山顶上,给我们分了一间破屋,我们有了孩子,想要给孩子一个好一点的环境,我们从高山上搬了下来,我们一无所有,找地基,盖房子,借了许多钱,才置办起一个当时来说像样的小家。
孩子慢慢地长大,我们又做了一点小生意,日子过得很艰辛,却很幸福。
做了近十年的生意,一点一滴积攒了五、六万无钱,当时的石板房已显得太古朴了,他们想要盖水泥房了。
他得病了,到医院检查,是肝病晚期。
这些花,原来没有,是他生病的时候我为他种的。”
女主人告诉我这些的时候,闪烁的大眼睛内没有一丝愁苦,满是坦然和坚毅!
后来的事,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我来到这里教书,没有看到这些美丽的花,那里好象是一间屋基,准备盖房子的吧。听说那家的男主人病得太严重了,当他们去远方城市冶疗的时候,我们都去为他送行,好象这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他骨瘦如柴,一阵风能把他吹倒,脸上无一点血色,人们都在为他们一家人叹息,在场的所有人眼里流露出的都是同情和悲伤,惟独她没有,大而亮的眼睛坚毅地闪烁着,给人以自信和力量。
她陪着她去远方的医院了,正规的大医院,传说中的小方子,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包括他们想要房子的钱。
有一次在车站遇到了他们,她陪他看病回来。她背着一个大包,把她的整个背都遮盖住了,手里还提着两个大袋子,一定是给她们小店带的货物。压弯了她纤细的腰身,我赶快跑过去帮忙,问她累不累,她很坦然地说:“只要他有希望我就不累,每次陪他看病回来,我都要带一些货。”男人的眼里满是怜惜与无奈,女主人的大眸子依然闪亮。
她们回来了,医生说,他大概只能活两个多月了。她将那不规则的房子周围所有的土地都开垦出来了,找了许多花种,埋在土里,或找来花苗,小屋周围种满了花儿。那个春天,花儿开得格外灿烂,每一朵小小的花都在努力地绽放着。
她并没有放弃希望,还是带着他四处寻医,听说千里之外的一位老中医可能会冶,他们去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很多中药,每天她都给她煎药,这时的小院又多了一种浓浓的香。他的脸越来越红润了,他终于活过了半年。她每一次样灿烂地笑了,就像院子里盛开的花。
夏季来了,她自制小池塘的荷花开了,冲着他们微微的笑,那晶莹的露珠在荷叶上闪烁,就像他们略带微笑的脸里的泪珠,每一颗都是幸福和甜蜜的。
我不由得惊叹,爱真的能产生奇迹!
是因为她的爱打退了死神!第一次被这样执着的爱彻底折服了。
他的病并没有完全康复,隔一两年的时间,还要到医院去换一次血,费用还是很高。医生说,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也可能活到九十岁。我相信,奇迹会再次出现的,因为从她坚定的眼神可以看出!
三年了,他平安无事,还和她一起做起了生意,和她一起经营着他们的花园。生意更红火了,花园的花更美了,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都有欣赏不完的花儿,花的芬芳飘满了整个山谷。
更让我惊叹的是,竟发现了他们院子的角落里树起了一个精致的花语牌,上面写着:
正月樱草花似锦,花语:逆境中的爱
二月茶花白如雪,花语:理想与执着
三月兰花翠中立,花语:真诚与祝福
四月桃花粉里白,花语:温柔的爱
五月玫瑰红胜火,花语:热烈的情怀
六月栀子清香溢,花语:一生的守侯与喜悦
七月荷花别样鲜,花语:高洁与顽强
八月茉莉遍地开,花语:你属于我,天涯海角
九月桂花香万里,花语:永伴佳人,香满天下,
十月菊花绽笑脸,花语:高洁、真情
冬月芙蓉寒中俏,花语:脱俗持久,恩爱关怀
腊月梅花斗寒霜,花语:独特的美丽
这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诗,因为她是用最美的花写成的,里面蕴含着苦难、希望和永恒!
看着这些精美的句子和花语,他们相爱的身影,相互挽扶着走过苦难,给对方关爱和希望,那些细致的爱像影片一样在我的大脑里出现。
因为他的病随时都有危险,要经常换血。为了冶病,他们会一无所有,但是那个幸福花园中的花儿会永远盛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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