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苍天有泪南香余

发表于-2007年10月30日 下午3:43评论-1条

一、万事如意遇难题

王德民当上副局长可不容易。他出生在本县偏僻的栗子村。学校一毕业成了中学教师,没干上两年,年纪轻轻的就提拔当上官。接下来,娶了城里姑娘,在县城买房置上了家。真可说事业有成,万事如意。然而这阵子他可碰上大麻烦啦!怎久回事?

这就得说到王德民的母亲王大娘。

王大娘年轻守寡,辛辛苦苦把王德民检扯大,又省吃俭用供他上完大学。要知道栗子村象正德民这样聪明好学的孩子有很多,可象王大娘这样拼了命也要送孩子上学的父母却绝无仅有,所以王德民在这世上最敬重的人就是他母亲。在城里买了房子后,王德民就一心要接王大娘进城享清福。可王大娘呢,依旧种着几块菜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王德民只得三天两头往栗子村跑,一回回地劝,一次次失望而返。从县城到栗子村八十公里盘山公路,坐一趟车颠得人屁股发麻,脑袋起包,王德民能不烦吗?

王大娘为什么不去城里享清福呢?这是有原因的。记得王德民第一次带女朋友陈音回来,简直把王大娘吓了一大跳。瞧那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嘴分明是猴子腚嘛,惹得全村人都出门看“西湖景”。这样惹眼的城里姑娘,怎么能做好农家的儿媳妇呢?

王大娘心目中的儿媳妇是村里开缝纫店的王玉梅那样儿的,勤劳、乖巧,模样儿俊,待人又好。要说王玉梅对王大娘那个好呀,可真比待亲娘还要胜三分,上山砍柴,下地收麦,样样活儿帮忙着。去年她刚从城里学缝纫回来,见王大娘身上穿的还是几年前的一条裤子,补了好几块补丁,马上给她做了一条新裤子,连布料钱都不肯收。王德民和玉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没正式履行过什么婚约,却也曾私下里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儿子若能娶了玉梅,那可真是了却了王大娘最后的心愿。

可是“儿大不由娘”。王德民虽然敬重母亲,在婚姻大事上却不顾王大娘的反对与陈音给了婚。王大娘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从此打下了—个结。况且玉梅至今未嫁,她虽然比王德民小了几岁,24岁在农村也算得上老姑娘了。别人不明白玉梅为何迟迟不嫁,王大娘可是一清二楚,痴情的姑娘心里还恋着德民哩!王大娘为玉梅难过,由此对那城里的媳妇更加反感。

再说王德民但番五次接母亲不来,正无计可施,偏偏妻子陈音从茶叶公司辞了职,嚷嚷着要下海做生意,刚满—岁的孩子又没人带。看着城里的爷爷奶奶将孙子当宝贝一样哄着捧着,陈音心里就不平衡,话里难免带着刺。王德民火了,连夜叫上局里的司机驱车赶回栗子村,发誓劫也要把母亲给劫来,

王德民做好了“绑架”王大娘进城的充分准备,不曾想王娘这回却不再坚持了,答应进城带孙子,还说带孙子可是大事,不能耽搁。

“不过,德民,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才能去。”王大娘跟儿子讲起了价钱。“妈,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说吧。”王德民一口应允,他掂量着母亲提不出什么他办不到的事情。

“我必须带玉梅一起进城,她一直想去城里开个缝纫店,只是本钱不够才拖了下来。你得给她看好地方,租好门面,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不然我这心里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王大娘说。

这个条件可苛刻得很,王德民不由得挠开了头皮。母亲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怎么就认准是她儿子负了玉梅,少年无知的海誓山盟怎么能句句算数呢?再说他和陈音之间,是陈音主动追求他,那年他急性胃出血,幸亏陈音及时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只要慢了十分钟就晚了,这样他和陈音结婚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当然,说实话他也的确喜欢城里女孩的大胆直白,这是玉梅永远比不上的。他甚至认为玉梅以不结婚对他进行无言的谴责很过分,本来这样的事时间久了空间远了也就淡了,根本不存在谁负谁的问题。现在母亲再这样一搅和,岂不是越发纠缠不清?

“德民!”王大娘一声轻喝,不高兴了,“你挠什么挠?长痒了?你可还记得,那时娘只有一条裤子,常常晚上洗了白天穿,你流着泪对我说,‘娘,等我工作了,发了工资,第一件事是给您买—条最好的裤子’,结果呢,第一个给我做裤子的人不是你,是玉梅!你忘了吗?”

王德民心上一个激灵,连忙鸡啄米似的点头:“妈,我记着呢,我答应您还不行吗?”王大娘立即转怒为喜,乐滋滋地向玉梅报喜去了。

王德民却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叹道:“我的妈呀,您老人家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哟!”

二、春风得意马蹄疾说实话

王德民这些年在事业上可是一帆风顺,春风得意。

从省体院毕业那年正赶上全省中学生运动会,县一中急需一名专职体育老师,王德民还没走出校门就被文华县一中提前要了去,避免了分到乡下去的命运。他很喜欢这份工作,更喜欢那些可爱的学生们。

一天,他正在组织一个班的学生翻高低杆,突然,一个名叫张艳的女生昏倒了。王德民背起她一口气跑到医院,那女生牙关紧咬,脸色苍白,急得他差点给医生跪下了,一迭声问是什么病,谁知医生冷冷地对他说:“你干的好事你会不清楚,鬼才信呢!”原来那女孩是小产了。

王德民惊叹不已,现在的少男少女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出来,感慨之余,决定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为慎重起见,他暂时没把这事公之于众。待张艳出院后,才联合她父母对地展开心理攻势,女孩终于说出是班上一个叫赵林的惹的祸,而且两人的关系不属于早恋,完全是港台生活片里的“强*”行为。王德民怒不可遏,马上召来赵林进行“审问”。谁知赵林满不在乎地高昂着头,像从容赴难的的革命烈士那样挺立在王德民面前,没等王德民开口,他就开始慷慨陈词:“王老师,您要真有本事来管这事的话,就去我家教训我爸好了,谁让他买那么多黄碟放在家里?”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德民的办公室。

管你爸是谁,我王德民还偏不信这个邪!王德民愤愤地想,决定先去会会这位教子无方的父亲,再向学校请示,处理这个无法无天的恶少。

就在王德民气冲冲正走在去赵林家的半路上时,有人拦住了他,请他去“稻香村茶庄”喝茶。你道这人是谁?正是赵林的父亲,时任文华县教育局副局长,本届局长退休后最有希望的接班人。

王德民先前并不知道赵林是赵副局长的公子,现在知道了虽是心里一惊,但还是非常气愤,在茶馆门口,他还愤愤地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一片浓郁的茶香里,赵副局长跟王德民就像兄弟一样促膝而谈。他认为赵林的行为属于青春期的性冲动,在对当事人进行批评教育的同时。学校也要吸取教训,进行反思,特别要加强生理卫生的教学,正确引导学生对青春期生理现象的认识。最重要的,为了不影响两个孩子今后的健康成长,赵副局长认为此事不应该扩大范围,宜内部解决。赵副局长把这件事剖析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不由王德民不点头称是。正事基本说完,赵副局长又很随意地问起了王德民的一些个人问题,如有没有女朋友,想不想到机关人发展等,让王德民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最后,赵副局长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当然,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哪。你不知道吧,小王,自从我和他妈离婚后,这孩子就一直跟我闹情绪。我又整天忙于工作上的事,对孩子疏于管教,我难辞其咎啊!”一席话感动得王德民差点落下泪来。待到走出茶馆,才发现原计划要完成的任务竟没有如朗完成,反倒聆听了赵副局长一顿规劝,好象犯下了强j*罪的是他,而不是赵公子。

王德民—回去就跟陈音谈起这件事:“我怎么觉得赵局长找我谈话有更深层的意思在里面,他好像在暗示我:没有你,这事我照样摆平呢!得了,我也正好没有闲心去管这件事,就要比赛了,我还是专心训练我的体育冠军吧。陈音却兴奋地擂了他一下:“德民,你这个木瓜脑壳,你还没悟出他的第二层意思?只要你顺着他的意思对待那件事,从此你就开始飞黄腾达了,真不知你这傻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会碰上这么个机遇!”经陈音如此这般地一点拨,王德民终于认识到了这件事对于他的重大意义。

于是,在王德民一手操办下,这件事不了了之。张艳的父亲也是个走街串巷收废纸的,无权无势。在收到一笔赔偿费后,为了女儿的名誉也只得忍气吞声。

正如陈音所料,赵副局长果然知恩图报、不久,因工作需要,王德民被调到教育局一个新设的科室——素质教育办当了副主任,后来又当了主任。再后来呢,赵副局长变成了赵局长,王德民也当上了副局长。

三、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说,大娘在乡下海阔天空惯了,忽然置身于城里的单元房,就象里里的鸟儿被关进了铁笼子,浑身不自在。小孙子喜欢一个人默默地玩积木,儿子媳妇各忙各的,左邻右舍又一天到晚防盗门紧闭着,也没人陪着说个话儿。王大娘是个闲不住的人,就一个劲地擦地板,抹家具,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样的日子—天两天还过得去,长了,王大娘就觉闷得慌,便—心盼着玉梅早点到城坐来。

其实王德民虽然答应了王大娘帮玉梅开店子,心里却一点谱也没有。一是他不懂得生意场上的行情;二是财政大权在老婆手里握着呢。无奈王大娘催得紧锣密鼓,王德民只得硬着头皮向陈音开了口,为了避嫌起见,他把王玉梅说成是他堂妹。谁知陈音听了火冒三丈:“什么狗屁堂妹,不就是就旧日的小情人吗?”

原来,陈音早就调查到王德民老家有个女朋友,是个做衣服的。回栗子村看婆婆时,她特意跑到玉梅店里去,这—看连她也不得不叹息,那村姑可惜错长在深山,成了一棵无人采撷的幽兰,若生在闹市一定是一只金凤凰,私下里嫉妒不已。如今丈夫在政治烟尘里打了几个滚,把那些个官场陋习都学全了,竟也想来“金屋藏娇”这一套!

王德民暗啮吃惊,没想到陈音对他的过去这么了如指掌,却又不露声色地沉默了这么多年,真是不简单哪!眼看着答应母亲的条件要泡汤,还要落个“喜新不厌旧”的罪名,忽然,王德民脑袋里灵光一闪,一条妙计应运而生。陈音听了,想了想,果然很爽快地答应了帮玉梅这个忙。

一个星期后,陈音和玉梅合伙开的“梅音布庄”在县城的繁华地段开业了。店名是陈音取的,在两人的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表达了精诚合作的诚意。玉梅本不想来,但拗不过王德民一家,特别是王大娘的盛情相邀,只得进城来了。

陈音买布,玉梅负责加工布料。

开业这天,王德民和陈音在酒店里请了一桌,客人都是有点来头的,其中就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赵局长,他挺着个啤酒肚,兴致很高,一个劲地要跟玉梅干杯。玉梅何曾见过这阵势,酒一沾唇,不施粉黛的素面梅红点点,要不是陈音先前一再叮嘱,说今后要靠这些人照顾生意,玉梅早就想退席了,她被赵局长盯得浑身不自在。

玉梅的师傅号称“文华县城一剪”,俗话说“名师出高徒”,玉梅的手艺自然也不错,再加上陈音进的布料齐全,低、中、高档的都有,色彩图案又新颖,一时间来店里买布订做衣服的顾客络绎不绝,生意相当火爆。王大娘见陈音和玉梅相处得这么融洽,对她的成见也就渐渐消除了,又疼惜她们忙,常常把饭做好送到店里来。

赵局长果然很照顾“梅音布庄”的生意,不仅介绍做了几批制服,自己也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次赵局长—来,不管多忙,陈音都要放下手头的事,殷勤有加地请他到缝纫间里就坐,再吩咐玉梅泡上一杯清香四溢的“碧螺眷”。这就苦了玉梅,赵局长体积太大,且一坐下来就只管把这儿当成了茶馆,一时半会没有走的意思,弄得本来就小的缝纫间拥挤不堪,玉梅只好把缝纫价“嗒嗒嗒”踩个不停。赵局长做衣服自己不选料子,要玉梅帮他选。玉梅帮他选过一条裤料子,给他量腰身时,玉梅暗地里直伸舌头,在粟子村,过年的壮猪也没这么肥的膘!

这天傍晚,陈音不知为什么,和玉每打个招呼就先走了,留下玉梅一个人在店里赶做一套西服,明天一大早人家等着这套西服去接新娘子呢。玉梅做得很认真,以致连赵局长走进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陈音走时把前门关了,赵局长是从侧门进来的。

玉梅正纳闷着他怎么会知道后边有个侧门,赵局长已经一屁股坐下,并且拉开了话来:“唉呀,玉梅,做生意可真辛苦啊。德民也真是的,有个这么聪明漂亮的堂妹高中毕业在家做裁缝,也不晓得早跟我打个招呼。唉,我问你,玉梅,你氍欢教书吗?”

“当然喜欢,高考时本来是报的师大,可惜我笨,没考上。”玉梅不知赵局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就好办,”赵局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两眼放光地站了起来,“玉梅,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店你也不要开了,先送你去教师进修学校进修两年,毕业后,县城的中学随你挑。”

王梅被赵局长这一巴掌拍得心惊胆颤,她终于明白了赵局长百忙之中频繁光顾“梅音布庄”的真正意图了。

短暂的慌乱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抓起案板上那条为赵局长做的裤子,巧笑嫣然:“赵局长,您可真会开玩笑。这样吧,您回去试一下这条裤子,若觉得还合身,今后多介绍些生意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赵局长接过裤子,眼睛却紧盯着玉梅不放,说:“玉梅,我跟你打个赌,我只要一个暗示,就会有许多年轻溧亮的女人找上门来。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已不习惯于把心里喜欢的东西说出口。可对你,暗示是无效的,我是真心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一个单身父亲的寂寞吗?”

这番表白虽然玉梅不爱听,却也不乏真诚。玉梅想了想,也认真地说;“赵局长,非常感谢您的厚爱。可是对不起,我已经有爱人了。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我们曾经指天为证,永不变心。”

赵局长无奈,他抖开了手中的裤子,显得很伤感地说道:“好吧,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我。裤子我就在这儿试,回去试也是白试,儿子也去外地读书了,连个观众都没有。”说着竟当着玉梅的面宽衣解带试起了裤子,然后才不甘心地离去。

送走赵局长,玉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低头,一眼憋见椅子下一个小本子,可能是赵局长换裤子时下小心掉出来的,正要追出去,转念一想,算了,免得他再来纠缠不清,仔细打量那本子,是很普通的牛皮纸封面,里面密密麻麻的记了一些名字和数字,玉海看不出什么名堂,一时间也不能确定就是赵局长掉下的,便随手丢进了店里的垃圾袋,又连同圾袋扔进了马路对面一个正在焚烧的垃圾箱。

四、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二天玉梅起了个大早,因为“与昨晚那套西服的主人说好了早开门的。没想到却还有人比新郎官更急着要找玉梅。赵局长已经在店门口等候多时了。正是严冬时节,赵局长双手插在衣袋里,缩着脖子,一脸憔悴,仿佛一夜没睡好。

见到玉梅,赵局长装作漫不经心地向她打听:“玉梅,昨晚我在你店里丢了个东西,唉,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就是个做备忘录的小本子,可丢了还真不方便呢!早上我跑步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

玉梅想,没听说过赵局长是个体育运动爱好者呀!堂堂的教育局长会为一个小本子,一大早站在这里吹冷风,恐怕另有蹊跷,便连忙奔到那个垃圾箱边,然而里面除了一些垃圾的灰烬,什么也没有。

“对不起,赵局长,我要知道这本子是您的,说什么也不会扔进垃圾箱里烧了它的。”玉梅抱歉地说。

“你确定确实光全烧了它吗?”赵局长一连用了结三个表示强调的词。

“很遗憾确实烧了,当时垃圾箱里燃封火,您看,现在只剩下一堆灰烬了。”玉梅说。

“烧了也就算了,不就一个小本子吗?”赵局长宽容地笑笑,和玉梅聊了几句闲话,也就走了。

玉梅那个悔啊,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她断定赵局长这个本子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可本子被她烧了,那秘密便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一连两星期,赵局长都没有在“梅音布庄”露面,这天玉梅正暗自庆幸摆脱了赵局长的纠缠呢,王德民破天荒来到了玉梅的缝纫间,说想和她好好谈谈。

自从分手后,这还是王德民与玉梅的第二次单独谈话。第一次是在栗子村,王德民向玉梅解释必须分手的原因:“陈音救过我一命,我必须娶她。”他巧妙地替他的移情别恋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时玉梅相信了他,伤心之余还佩服他是条汉子。

这—次,玉梅没想到王德民竟然是来替赵局长当说客的,他劝她嫁给赵局长的理由依然那么充足,显得处处为玉梅着想,他说:“玉梅,你要想清楚,招工进城的机会是多么难得,赵局长除了年龄大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再说,即使你不喜欢他,你也可以先解决工作的问题,然后再谈婚嫁嘛。玉梅想,做人要灵活一点,善于利用机会也是人的一种价值体现嘛……”

玉梅越听心就越冷,她终于明白了,她不投资一分钱就当上了“梅音布在”的半个老板,不交租金就住进了王家的三室两厅,那是因为人家想把她当作一件送给上叫的贵重礼物。她打断王德民的话,灰心失意地说:“对不起,王副局长,如果你找我就是为这件事的话,那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王德民看着玉梅的脸仿佛一瞬间经历了几十年的风云变幻,结出了厚厚的冰霜,知道再说也于事无补,只得灰溜油地走出缝纫间,与外面的陈音对视一眼,万分沮丧地摇了摇头。

其实,几个月前王德民和陈音商量接玉梅进城打的可是如意算盘啊!他们知道赵局长即将要升迁了,教育局长的空缺可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呢!可他除了赵局长这条硬一点的关系,县里并没有什么靠山。如果把美丽温柔的“堂妹”拱手相送,这样赵局长就成了自己的妹夫,他能不鼎力相助吗?再说,一个农村姑娘嫁给一个局长,虽然是离了婚的,也没有亏什么呀,好多女人都求之不得呢!这样也就完成了母亲交给的艰巨任务,彻底解除了陈音的心病,岂不是一举三得?

于是,王德民和陈音精心安排了开业那天的酒店请客,见赵局长果然对玉梅一见钟情,不禁喜从中来,便更加积极地给赵局长创造与玉梅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么,王德民为什么不避“卖友求荣”的嫌疑公开为赵局长当起了说客呢?他们躲在幕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顺水推舟不是更好吗?原来赵局长自从向玉梅求婚遭到拒绝,越想越觉得自尊心受列了伤害,想想自己堂堂一局之长,竞遭一个乡下丫头拒之门外,而且还搭上了一本备忘录,真是窝囊!再见到王德民,赵局长对他明显冷淡了。偏偏这小子很不识趣,哪壶不开提哪壶,兴致颇高地在他面前夸“堂妹”如何如何。赵局长火冒三丈,嘴上却自嘲地说:“德民,你就别拿我老头子穷开心了,你‘堂妹’不是早有对象了吗?人家还青梅竹马,指天为证,永不变心呢!”

王德民一听这话,傻眼了。“指天为证,永不变心”,这不正是他王德民对玉梅说的吗?回来和陈音一商量,陈音当即决定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让他直接出面做玉梅的思想工作,希望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之时。尽管王德民知道希望不大,但他还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到头来,王德民夫妇尽管费尽心机,机关算尽,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局长梦”泡了汤,而且把不愿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母亲若知道了这桩事,能不生气吗?

五、马失前蹄走麦城

近来,王大娘发现家里那种融洽和谐的气氛一去不复返了,儿子、媳妇、玉梅部各怀心事。一次王大娘又在餐桌上提起了玉梅的婚书,陈音冷冷地打断她说:“妈,玉梅这么优秀的女孩,我看文华县恐怕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她,您就别瞎操心了。”

没几天后,玉梅在“梅音布庄”楼上租了个单间,从陈音家搬了出去,说是现在街上秩序乱,住近点好照看店子。连王大娘都看出这是托辞,更不要说王德民和陈音了。为此,王大娘气得两天没跟儿子说一句话,她认定玉梅的搬家是儿子媳妇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跟媳妇不能生气,儿子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总可以生生气吧。

通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王大娘发现这几年儿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比如说儿子以前沉默寡言,现在喜欢高谈阔论;以前勤俭节约,现在穿衣要穿名牌,吃东西一定大鱼大肉,吃得都快跟那个赵局长一样肥了。王大娘还注意到,儿子当的那个官大概还挺管事,总有人上门找他办事,谁都不会空手而来,两条烟两瓶酒总是有的,儿子也来者不拒。陈音在“梅音布庄”门口搭摆了个烟摊,从来不缺货源。为这事,王大娘正经八百他和儿子谈过多次,她说在乡下,东家帮西家办个事,西家帮东家个忙是常事,德民你见过有谁收人家东西的吗?咱家没有劳动力,玉梅她爸不知帮了我多少工呢,你见过他收你娘东西了吗?王德民笑笑,说妈你就别管这么多事了,现在是提倡“有偿服务”的年代,唉,说了你也不懂。瞧,儿子现在—说话就喜欢打官腔,这就是他这些年最大的变化。

玉梅搬出去了,王大娘就像缺了什么不习惯,便常常带着孙子去店里玩,孙子也喜欢这个阿姨,一天不见面都不行。这不,祖孙俩又来到店里,却只有陈音—个人在那里,不见了玉梅。问陈音,陈音还以为她回家里拿什么东西去了,反问王大娘见没见着玉梅。王大娘急忙去玉梅租住的房子,擂了半天门也不见人答应。当下两人都慌了,叫来王德民,撬开了玉梅的房门,还是没有。王大娘急得六神无主,只知道一个劲地催儿子快去想办法。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玉梅的一点消息。王德民只得派人去栗子村侧而打听,人很快回来了,得到的消息是玉梅自从进城开店,就没有回去过。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德民正为玉梅不知去向伤脑筋呢,又得到消息说有人在告赵局长的状。以前告赵局长状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是些挟着报复心理的人告的,没什么大事。这回可就不同了,据说告状的人证据确凿,赵局长怕是在劫难逃了。赵局长一倒,王德民的保护伞没了不说,赵局长的好几笔经济账,王德民都是脱不了干系。特别是教师进修学校那批学生的招收和分配,有好几个人是通过他走赵局长的关系办好的,数目还不小呢。王德民越想越后怕,不由得冷汗直冒。

王德民正坐在客厅里冒冷汗呢,电话急骤地响起来,王德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去接电话,一听是老婆陈音,请他去“稻香村”喝茶。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不知一向讲实惠的陈音在搞什么鬼,茶家里有的是,大清早的干嘛跑到茶馆去喝茶?王德民忧心仲忡地走进“稻香村”,陈音已经在那等候多时,她亲自为他沏好一杯碧绿的“碧螺春”,说:“这种茶特能降火压惊,先喝了这杯茶,我再跟你说正事。”

王德民一口气喝干杯中茶,舌头烫出几个水泡也不觉得痛。

陈音悠悠开口了:“德民,形势是越来越严峻了,我从可靠的渠道打听到,赵局长倒台是很快的事。你怎么当上副局长的你自己消楚,在位时他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声誉处处护着你,可他要是人都进了监狱,他还能保你吗?你一出事,家产就得充公,剩下我和儿子可怎么过呀!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丢车包帅,我们离婚,孩子、房子和店子全归我,这样还能保留半个家,等事情过去厂,这家还是你的,怎么样?德民,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娘儿俩受牵累吗?当然不能,是不是……”

王德民幽幽地看着面前那个女人深不可测的眼神。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的精明,一点也不怀疑她对眼前局势的判断,同时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是决无挽回的余地……

手中的茶杯拿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碧螺春”不但不能降火,简直像酒精一样烧心。

六、人去搂空悔己迟

趁着王家天下大乱的当儿,我们再回头去找一找赵局长的那本宝贝备忘录,其实它并没有如玉梅估计的那样被大火吞没。

当玉梅将垃圾袋扔进垃圾箱后,一转身,一个检废纸的老头儿就把它拾了回去。

第二天,那笔记本就和一大包废纸一起进了“张记废品收购店”。张师傅和他的女儿张艳一起给旧书废纸分档,这本子又像其中有神似的落到张艳手里。这丫头自从上高中时被赵局长那个流氓儿子奸污后,总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也不敢像同龄女孩一样去正正经经谈恋爱,又没个正式工作。

本来,张艳是应该有工作的。两年前,教育局通过考试,招收了一批待业青年充实小学教师队伍。如今这批学生从教师进修学校毕业了,教育局却因人员太多迟迟安排不下。

此时,张艳拿着本子就再也舍不得放下。

这本子本来是赵局长的—本黑账,记录了他任文华县教育局长三年来行贿受贿的时间、地点、数目。或许这本账别人看不懂,张艳却是越看越明白,因为这上面的许多名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他们是她进修学校的同学,本子上有记录的人现在都登上了光荣的讲台。只有她和另外一些同学榜上无名,所以毕业后依然是待业青年,一时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张艳是个有心眼的姑娘,她为了进一步核实这个本子的来龙去脉,从本子混杂在一些崭新的布脚料这个线索,很快就找到了“梅音布庄”的玉梅。两人一商量,决定一起向检察院举报。

从检察院出来,玉梅本想回家和王大娘说一声就回老家,张艳多了个心眼,劝她暂时不要和王家人接触,免得这事泄密,就把她邀回家中暂住几天。所以等到玉梅回到家,赵局长已被“双规”,王家也已“天下大乱”了。

王大娘流着泪默默地收拾行李,她对玉梅说:“玉梅,咱们回栗子村吧,这里真不是咱们呆的。”又从行李包里翻出个小布包递给王德民,‘“这是做娘的最后送你的礼物。”

王德民一层层打开布包,展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条补丁摞着补丁的涤纶布裤子,久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送走母亲和玉梅,王德民走出车站,发现自己已是无家可归的人了。他想了想,挟着母亲送他的布包向检察院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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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湘西南箫剑点评:

从最初到最后的结局,都是因为人性的贪婪。
很好的文字,问好作者。

文章评论共[1]个
鎏篂無語-评论

拜读过,已留足。问候作者,新春快乐!at:2009年01月15日 中午1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