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追问一个奇梦的来由

梦特奇异，奇异到云里来雾里去，忽而东忽而西，既可以回到过去的场景，又可以进入未来的舞台，还可以见到一切远离了你的人们。

正因为如此，梦到底是什么，答案仍不明朗。有人说它是大脑皮层的反应，有人说是心理能量的释放，有人说是潜意识的胡作非为。如此等等，都只能说清某一方面，决不能说清所有方面。

如果你平生很少做梦，那你就实在苍白。你就没能感知，现实之外还有一个奇幻莫测的世界，它无疑丰富得多，浪漫得多，复杂得多，机趣得多。

如果你平生多梦，却不曾梦及非凡的情境，比如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生离死别，水深火热等等，你也就浪费了许多资源，浪费了和你同样密切相关的另一类体验。

如果你梦亦多，奇梦亦多，你却无动于衷，一概视为虚妄、笑话与无稽之谈，那你麻木迟钝、闭目塞听、弃智绝圣的程度，或已无以复加。

门捷列夫是俄国著名的化学家。他研究元素周期律，花费了二十年。他常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双眉紧皱，桌上铺满卡片。他说：“化学元素周期的问题，从理论上我已经想通，但要把这个理论转化成清晰而完美的表格，我现在还办不到。”

有一天，门捷列夫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突然他被惊醒，因为他梦见一张清晰的周期表，他急忙把那张表画下来。他兴奋地对朋友报喜说：“真有趣，我梦见了周期表，各种元素都按它们应该在的位置排好了。只需修改一处，就成为我一直探寻的那张周期表。”

一个神奇的梦，成全了一项伟大的发现。

我正是梦多的人，几乎每夜都有一个完整的梦，当然也有许多零碎的梦。梦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一夜无梦，或醒来全不记得刚刚做过的梦，我都感觉遗憾，以为自己空度一宵，白白糟蹋了梦缘。

我宁愿相信梦是真的，虽然梦中景象大都不能在物质的世界兑现。梦中我曾飞入海底，海水就在我四周荡漾。我裸露的后背触及到海藻和软泥，四肢还碰着了浮游其中的鱼虾。我极痛快，因为这感觉十二分实在，一切都不似虚构，一切都真真切切刺激着我的器官。醒来后我仔细咀嚼，坚信自己是真个去了，仅仅是在另一个空间，带了另一具躯体。躯体由我现在的主体意识操纵，所以仍然是我真实不过的行为。

梦中我曾飞入浩瀚的苍穹。我想平着飞就平着飞，我想倒着飞就倒着飞，我想快就快，我想慢就慢。我是真正的大自在，或比传说中御风而行的列子还如意。苍穹深邃莫测，我光一般穿梭，宇宙中的各种射线交叉而来，我甚至听到射线碰撞之间的咝咝声。我已不把它当梦了。因为我明白我先睡在床上的，只是我一时飞出来了。当我感觉着害怕的时候，我就命令说回去。身体一转向，我就重新睡到床上。

梦中的愉悦无法言表，因此我当它是快乐不过的生命体验。体验越来越多之后，我就慢慢将其综合，逐渐悟会出更高更深的智慧。

我说空间是多重的，梦中所有不同于世间的场景，其实都是你在另外时空的见闻。

我说时间是变化的，也许梦中所呆的一刻，即是世间的一宵。

我说光速是变化的，它从这边进入那边，速度显然不一样。

我说高级生命是存在的，否则我就不能在梦中享受高级的体验。

我说科学其实是低能的，它竟不能同我梦中的能为媲美。

我还有更多更要紧的说法，不过我不在这里赘述。也许你一笑了之，你却有必要晓知其中的用意：抓住梦这一环，说不定你就可以直接体察人生、生命、天地的本质；从梦中深入开去，说不定你可以领会幸福和自由的真谛；将梦和你的想象牵连，你就可以滋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奇想；有意捕捉梦中的过去与未来，也许你就把握了现实中的过去与未来。

至少，留意一个梦，你就多少抓住了一条奇异不过的线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