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说她喜欢诗经里的一句话：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湄说这是一首特别悲哀的诗句，但是，夜阑尽处，仍能映照出湄向往的容颜。然而，流年似水，感情终被时间晾干，思念也将枯涸，曾经的爱恋，变成一点赤红，紧缩成心头的一颗朱砂痣，每每手指抚过，淡淡微红蔓延成血。

湄不喜欢频繁的前往同一个城市，她说，频频去往一个城市，人会崩溃，同事说崩溃倒不会，变傻倒有可能。因为不喜欢那个地方，所以每次去都感觉是一种煎熬，湄觉得她象极了沙漠里的骆驼，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让自己变得疲惫不堪，这样倒在床上的时候会很快入睡。但是尽管如此，清醒时的前尘往事仍象洪水般汹涌而来，让人窒息得不能动弹。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好这个城市的记忆碎片。

有个信佛的人说湄有旺夫运，还说湄后半生会很幸福。湄不相信这些，因为在很多年前，湄曾很虔诚的跪在佛前许愿，许下的愿望当时不能说（现在没有必要再说了），因为一旦说了，就失去了灵验。这么多年过去了，许下的愿望早已灰飞烟灭，所以湄不相信佛祖。湄说佛的存在只在于香火的烘托，佛不关风月。男人的价值在于事业，女人的成就在于爱情，佛只能关心人间的疾苦，保佑人们身体健康，佛如何了解内心的东西？但是，假如上天真的有一双悲悯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人间的精神痛苦，湄愿意用她的阳寿去交换，湄希望能将前尘往事通通忘记，湄希望能重新生活。

湄说这是他们分手后过得第二个匮乏的冬天。湄站在明亮的玻璃窗前犹豫不决，湄看着他居住的城市，这个城市你不能用美或不美任何一个简单的词汇来形容，你说它庞大，没人性，但是它却让你有一种亲近感，尽管这种亲近感让你永远无法靠近。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是一个迷人的，无情的，硬朗的，眷恋的城市。

湄脑子里频频出现那些相片，那些神情、笑容那么默契，如暖暖的春风，那么和谐的相片背后，隐藏了多少爱意？一个表情，一个动作，甚至一声叹息都可以暴露一切，尽管他百般狡辩，可是关于心灵的某些事情，在湄锋利和精明的视线里，一丝一毫都无法隐藏。那个让湄倾尽所有去爱的男人霎时变得很无耻，湄不愿再想下去。

湄眯着眼望着窗外折射的阳光，看着街上奔流不息的车辆，想着两个人该不该相见。曾经何时，他也曾将她视如珍宝般疼爱，那曾经也是一份深远的情怀，他们留不住自己，留不住对方，留不住彼此，负累让两个人如惊弓之鸟，一个爱字就足以让两个人伤感和伤心。抽身而走的是身体，心却一直固执的留在那里，这也不能不是一种悲哀。　“既然成不了恋人，成不了朋友，也不至于成为仇人”，湄在心里念道，然后拿起了电话。

无法想象他在电话那端的表情，笑容尴尬吗？神情木讷吗？那曾经亲密无间的人现在却变成了最陌生的人，湄缓慢的走向地下通道时艰难的想着。地下通道传来阵阵歌声，一个男人席地而坐，抱着吉它若无其事的弹着，那铿锵有致的歌声带着一种痴迷，湄不明白他怀着一种什么心态在无人喝彩的情况下坚守着自己那一片小小的舞台，在那个寒冷的下午4点，北风呼啸，呵气成霜，最高温度只有零度。湄站在他的不远处，整个地下通道只有他们两人，那哀怨的歌曲弥漫在空旷的通道内，它象一只无形的手，揉搓着湄的心，让心褶皱，无法舒展，也许是心中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歌声才会那么伤感吧！湄这样想着。湄问自己：你比他强吗？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回答：一点也不，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卑微的活着！在这个京华之地他还有一栖之地，也许还有一个温暖的女人做好了热腾腾的饭等着他归去，他小小的幸福足以让湄羡慕。湄走了几步想放些钱给他，走了两步站住了，给得太少感觉污辱了他，给得太多湄没有。湄看了他一眼，终于走出地下通道。

湄走进超市，她买了几年前最喜欢的“义利”果子面包，湄说想尝试一下这么多年的口味是否改变，湄说，大自然变了，社会变了，城市变了，环境变了，物价变了，爱好变了，人情变了，连爱人的心也变了，湄想知道还有什么是不变的。

夜晚来临之后，湄和他终于可以相对而坐，保持着一种人为的距离，谁都没有提及过去，也没有说起未来，甚至都没人问起彼此的生活是否快乐！湄的心冰凉冰凉，食之无味。曾经湄向往着跟他有着一茶一饭的平淡，哪怕是两人甜蜜的喝着仅有的一碗粥，这么小小的奢望，都达不到。湄的心里有泪长长的流过，不知道能否流到他的心里？湄说她已不感觉到悲伤了，她只是伤感而已。

火车开动了，他发了条短信，他说“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湄说你的爱没有义务，没有责任，甚至连尊重都没有，不觉得太单薄了吗？他回道：无言以对，对不起！湄看到这条短信，抱着被子哀哀痛哭，惊得四周邻座鸦雀无声。湄知道她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假如初相识时，她心能狠一点，给他一些压力，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局面，就是为了不让他埋怨和记恨，所以湄忍了，湄以为那就是爱了，她沿着命定的路走着，沿着思念的方向等待着，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想回头时，已经走出好远好远。如今无论湄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多年的等待只换来他的“对不起”，湄心痛得无法言喻。

从那个城市回来，湄耗尽了所有心力，身体几乎零散，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思维也异常混乱，无意识的哭泣，陷入虚妄状态。就象有首歌唱得那样：我们是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结束就结束了，重逢并不能改变什么，时过境迁之后把一切都交付给时间，慢慢让时间去抹平，可是目前，只有慢慢遭受煎熬。

湄起初不明白为何两个人很相爱，却最终不能在一起，一切为什么都由别人控制。但是她现在明白了，他需要得太多，他太爱他自己。以前湄一直都认为爱情是梁祝里的蝴蝶，现在知道了它不过是虫子和苍蝇。

今天是2006年的最后一天，湄上海的一个朋友打电话，问湄为何过节没有给他发短信，湄说不过是个星期天而已！有什么不同？朋友说湄没有了以前的锐气，变得乖巧了很多，但还是喜欢以前的湄。湄在电话里轻轻的笑，没有言语。朋友说：过了今年，你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但是湄很清楚，此后的日子，湄再也无法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湄对朋友说：今天晚上11点带上你最喜欢的人，聊天或者随便干些什么等到12点半，那么你们两人就一起渡过了两年，多么浪漫。

无论曾经发生怎样的故事，结尾都是转身离去，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将那份缘善待至终吧！假如，人生若只如初见，没有开始，没有结束，那该多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