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1月19日凌晨,本世纪第一场流星雨即将上演。守着承诺,我如期来到这里。路依然是那样笔直地伸向远方。路的左边,两峰夹持的山脉,若隐若现的灯光,让人疑心流星已坠落于此。在墨绿的山丘中穿梭,激出火花。路的右边是一片旷野。虽已不大记清旷野中的一草一木,但我知道,黑暗中有双眼睛和我一同欣赏着流星划过一瞬间的辉煌。
一点半的时候,一颗小流星自东北向西南划过夜空。
这时,路边己聚集了好一些人。站在我身边的一位女人欢呼雀跃着。
“看啊!流星!”
她走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直指流星飞逝的方向。
我转过头,淡淡地说:“你很高兴?”
“难道你不吗?今年过后,想看这么壮观的流星雨,就要等到60年后了。”说着,低着头,摸了摸肚子。
这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孕妇。
“到那时,就等着他(她)替我看喽!”边说边仍把手放在肚子上,脸上堆满了即为人母的骄傲。
我没有做声。
一颗,两颗……一开始,流星都细细巧巧,轻轻盈盈,在身后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痕。
“我很荣幸,上帝款待了我,让我目睹如此壮美的场面。”
又是良久的沉默。
“喂!先生,你怎么一声不吭啊?”
看来,她真的急了,转身走到了我面前,愤愤地说。
我没有看她,仍旧呆呆地望着旷野中隆起的千座小山丘。“欣赏一件真正美丽的艺术品,是不需用任何华丽、虚浮的字眼来加以修饰的。”
她一听,这次更急了,跺着脚,说:“那么,你是说今晚的流星雨不美丽喽?”
“……”我看了看她,在黑暗中,那双闪着愤怒与不满的闪光眼睛很逼人,似乎是在对我这孤傲的行径表示声讨。我没有回答她,接着说:“当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人间就有一个生命结束。”说着,我望了望北方的星空。
她也随着我望了望星空,说:“可我也听说,当天空出现一颗流星,趁它还未陨落之际,赶紧许个愿,梦想就能成真。”说完,双手合十,紧握在胸前,虔诚地祈祷着。
“都是些传说,可有的人偏偏等不到流星划过,而匆勿离去……”天上的流星越来越多,一颗刚从视野消失,另一颗又闪亮登场。
她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你哭了?”
我没有回答,目光仍继续停留在那。
借着流星划过时残留的痕迹。她看清了,旷野中隆起的是一座坟岗。
她一下子顿住了,许久才说:“他(她)是谁?”
朋友?亲人?还是情人?汉语言博大精深,但我竟不知用哪个词语将他辨别。
“我……我朋友。”我说。
“他(她)死了?”
我点了点头:“去年出的车祸,就在这里。”
“我们脚下?”她一听,差点跳起来。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说,“我们本来说好的,今天晚上一起看流星雨……现在,只剩下我了。”
“你夫人?”
“不,还不是。”
“那?”
“像你结过婚的多好,每一夜都有流星划过,每一夜都可以坐着等它。对生活,永远有种不倦的热情。”
“你不是还没结婚吗?”
“不,”我摇了摇头,“结婚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它是专门为恋爱枷锁的光环。光环扣住了,永远也只能这样,除非你把它拆除。
“其实,只有建立在肉体驱壳之上的婚姻,并不是一种完美的枷锁。我倒挺羡慕你那种心灵的执着。”说着,她牵着我的手,安慰我道:“你不应该感到悲伤。”
“我知道,所以今晚我仍遵守我们的承诺。”
“你不放弃吗?就算今晚流星过后。”
“是的,我说过,每一夜都有陨石坠落,每一夜我都可以等待。”
“你等待什么?”她问。
“等待生命的最后消失,然后毫不犹豫地和他一同走进人生的最后卧室。”
“啊?这太可怕了!”她一听。后退了几步。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辆汽气,打着两束橘红等光,从黑暗中向我们冲来。她一看,赶紧跑了过去。
车在离我不远处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位先生。我想,心该是她的丈夫吧!
“嘿!这是我先生。”
我们寒喧了几句,他们便一同离开了。
两点十九分,东北方向出现几颗耀眼的火流星,像烟花在空中绽放。先是橘红,继而是蓝色的火焰。火流星瞬间的璀璨后,那道光轨却久久不曾消失。
我也走了,沿着旁边的山道,朝着坟岗的方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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