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无眠，我一如往常枯坐家中，突然，电话响了。懒洋洋地拿起手机一听，耳边传来你熟悉的话音，精神为之一振。“你好！在做什么？”我一时语塞。真的，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想了想，我说：“在胡思乱想。”你笑了，无声地。我知道。然后你说：“出来一起喝杯茶？”我笑着说：“行！”飞快地穿上衣服我出门了。按约定的地方下了车，眼前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全部由粗大的原木组成，狭长的天井里种着芭蕉和斑竹。院门的檐下吊着两串红灯笼，在寒夜里发出幽幽的红光，令我想起苏童的小说和巩莉主演的电影。估计你还没有来，我先进去。

“先生！晚上好！欢迎光临！”齐刷刷一排侍者齐声喊道。真吓了我一跳，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意。好象最近饭馆酒楼都流行这一套，动不动就在人耳边大喊一声：“先生好！欢迎光临！”之类，受不了。但转念一想：现在生意难做，商家搞点新花样以招揽顾客，也在情理之中。坐下没一会儿，布帘轻掀处，你与寒风一起飘了进来。不知道是因为你逼人的美丽还是因为袭人的寒风？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噤。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温暖的炉火旁，摇弋的烛光中，熟悉而又陌生的你仪态万方地坐在对面，仿佛一幅古代的仕女图。修长的指尖从桌面上移走了高足杯，无声无息，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它们滑过我曾经年轻的脸庞。“葡萄美酒夜光杯。”红酒原本来自遥远的国度，此时在杯中散发出迷人的娇艳，如你。“干杯吧”，我说，当最后一滴醇酒消失在红唇之时，聪明的人，不知你是否在高贵中品出了一丝丝苦涩？亲爱的，那不是酒，那是我无望的思念和漫长的等待。

我是了解你的，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在你，知识和理智是不缺乏的。然而，不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红酒的原因？你的脸泛出一片桃红，这在颇有阅历的你是不多见的。你的嘴唇在动，但是，对不起，我的朋友，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退回去、退回去，一直退到那山花盛开的美丽河谷之中、高高的铁索桥上，桥上是纵情放歌的你，那些都是你给予的美好记忆啊！我从未忘怀。你问我你是否已经老了，我说你没有老，你不会老。我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吹捧你，一个被人爱着的人是不会老的，至少在爱人的心里。杜拉斯的《情人》里面对爱情有精彩的描写和高尚的诠释。美丽如你，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或许，当你历尽沧桑白发如霜的时候，我也会爱上你的皱纹？

夜已经深了，明天，还要到现实生活中去打拼，让我们走吧。你说。布帘再次掀起，你优美的身姿轻轻一闪就不见了。我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红酒，冰冷的空气中，一缕温馨飘逸的酒香正在消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