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活在西边，只拥有半个白天，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虽然和你面对面，却看不到我的脸，感觉到你不安的视线。

在西界的那一边，只能有半个白天，暗自祈祷上天的垂怜。在长夜的边缘，给我一丝光线，让你能多看我一眼。

——林俊杰《西界》

side　01

befor……justbefore……

正午。夏日的正午。太阳竭斯底里他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光和热。

卧室。家中的卧室。华文硕坐在他板上一言不发，他的眼眶有点红。他手中拿着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室内，很静很静，只有空调的隆隆和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咦，谁在抽泣？华文硕吗？

——“妈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回来！”

是的，是华文硕，可他为什么要哭呢？

——“妈妈，你回来吗？你不喜欢我画画我就不画了；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再也不在你偷看我日记的时候骂你了……你快点回来！”

原来，他母亲一个月前去世了。

——“妈妈，你在天堂一定要过得开心啊！”

阳光透过窗子缓缓地泻进屋内，华文硕的抽泣声在屋内低徊，像是一首为母亲送行的葬曲……

side　02

阳光越过窗沿，我在阴影里面

“华文硕，下午叫你父亲来找我，他要是没来，你也别回来了！”班会课上，班主任的嗓音像是遇到目标的鱼雷似的在教室里炸开了。华文硕就是这枚鱼雷的目标。班主任话音刚落班上的同学马上议论纷纷，整个班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水。

其实也难怪班主任发这么大的火，华文硕所在的班本来是全级数一数二的优秀班级，可是因为出了这么个华文硕，整天迟到、早退、旷课……班级因为他没能拿过一次的“流动红旗”。起初班主任还经常到他家家访，知道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后还特别关照他。可华文硕就一个字：犟，打死也不肯改变。于是他就成了班上的一颗毒瘤，想除却除不掉，渐渐地班主任对他失去了信心，不再理他了。

华文硕听了班主任的话面无表情，只是懒洋洋地努了努嘴。

“文硕，班主任为什么对你这什凶？你不会是又闯祸了吧？”放学路上同班的仪静紧张地问道。华文硕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也就是和邻班一小子赶了一架，把他打伤了而已。”语气就像是一个煮妇谈及柴、米、油、盐似的。

“什么！你……你打人了，还把人打伤了，那可是要记过处分的呀！”仪静一脸惊讶地看着华文硕。因为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华文硕竟然打架了，她和华文硕同学这么多年从小学到高中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事。

“你为什么打人？”

华文硕一言不发，他侧过脸瞥了仪静一眼就独自走开了。

他回到家，家里并没有人。华文硕拿出爸爸已经煮好的菜自己重新热了一下便吃了起来了。吃完饭他便回到房间去了。

“西界。”华文硕望着cd盒的封面自言自语。他打开vcd机放起了林俊杰的新专辑——《西界》。

待他听到他最喜欢的那一首与辑同名的《西界》时，他愣住了。他想起了班主任对他的冷漠；想起班上同学暗地里的议论；想起了邻班那个同学对他的冷嘲热讽……

——“说我是没娘的野种，还骂我妈，活该！”

突然，华文硕双手握拳喊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西界》的旋律又一起响起，华文硕握拳的双手渐渐松开了。他抬起头向窗外望去。正午的阳光很刺眼，像一枚细长的针扎进了华文硕的眼里，很痛、很痛。他的眼中溢出了晶莹的泪珠。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是因为阳光太刺眼吗？

接下来，华文硕抓起桌子上的小刀在墙上用力刻下了《西界》中的一句歌词：阳光越过窗沿，我阴影里面。

side　03

因为我活在西边，只拥有半个白天，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

下午，华文硕没有去上学。他来到海边一个人望着此起彼伏的海浪不作声。

于是，在海浪涛声中他又想起了逝去的母亲；想起了母亲曾经对自己的关爱呵护；想起了自己为画画和母亲吵架……

华文硕喜欢画画，他也具备画画的天赋。只是家人从来都不支持他画画，认为画画是没前途的。可华文硕一意孤行，还经常因为画画的事和他妈吵架。其实他母亲也不是不支持他画画，只是要求他先考上大学再专心画画，可华文硕不听，总是和母亲作对。到了后来他干脆赌气不上学，经常早退、迟到甚至旷课。

——“妈，我错了，你回来行吗？只要你回来，我一定听你的话，我一定好好读书的！“

华文硕抬头望着天放声大喊，可是回答他的依然只有海风吹拂和波浪撞击岩石的声音。

“文硕，你干嘛不去上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华文硕循声望去，那人是仪静。仪静走到华文硕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华文硕。

“华文硕，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你以前可是全年级第一的啊，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华文硕吗？”仪静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地对华文硕说出了这么几句话。

“你走！我不用你管！”华文硕粗暴地打断了仪静。

“文硕，你到底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仪静由于刚才一连串说了许多话，上气不接下气。她站在华文硕跟前一边喘气一边瞪着眼睛看着华文硕。

华文硕突然站起来甩了甩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再喝道：“不用你管我，你走！走！”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仪静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她的眼角溢出了泪光。

“为什么？因为我活在西边，只拥有半个白天，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华文硕莫名其妙地说出为这么一句话就独自转过身走了。

海风再次把他的刘海弄得很乱、很乱的，他却没有用手去整理，大步大步地走开了。只剩下仪静一人在无声地哭泣。

side　04

虽然和你面对面，却看不到我的脸，感觉到你不安的视觉

回到家后华文硕没有像往常那样看电视，他默默走进房间掩上了门。回到房间以后他打开vcd机放起了他最喜欢的那一首《西界》。林俊杰充满磁性的嗓音马上在房间响起来了。

阳光越过窗沿，

我在阴影里面。

才过正午13点，

就漆黑一片，

没有人看得见。

我心深处的阴暗面。

………

因为我活在山边，只拥有半个白天，

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

虽然和你面对面，却看不到我的脸，

感觉到你不安的视线。

………

接着华文硕打开了卧室里的电脑，看了一下邮箱里的新邮件。原来，又是那些杂志，编辑的那些看似鼓励的回复。他们先夸华文硕的画风独特、笔法细腻什么的，然又说华文硕的画不适合他们杂志。最终，华文硕画的插图还是没被采用。

华文硕望着电脑屏幕，他第一次觉得电脑屏幕发出的光很刺眼。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了在海边时仪静说过的话。华文硕和仪静从小学到高中十几年同学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仪静这么激动，而且还哭了。在华文硕的印象中仪静不是一个容易哭的女孩，就连初二那年她被坏人绑架了回来以后她都没哭过。

——难道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画画啊！只要能让我画画，什么都可以！

华文硕不断地回想仪静在海边对他说过的话，他记得仪静看他的时候样子很特别，那样子像是很迷茫仿佛面前什么也没有一样，他感觉得到那是一种非常不安的视线。

——难道她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的脸？

华文硕莫名其妙地想着。

突然，他又想起了《西界》里的一句歌词，于是他拿起他的画笔在他尚未完成的画稿上写下了那句歌词：

虽然和你面对面却看不到我的脸，感觉到你不安的视线。

side　05

暗自祈祷上天的垂怜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华文硕都没有去上学，他爸又出工差，没空理他也就等于放任自流了。华文硕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啊、画啊……他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向死去的母亲和仪静证明自己画画是对的。于是，他没日没夜地画着。

终于，华文硕把画好的稿子整理了一下然后满怀希望地投到杂志社去了。

又一个星期后华文硕收到了杂志社的回复，回复上说虽然华文硕的画画得很好，可是风格不适合他们的杂志。显然，华文硕的画稿又一次被淘汰了。突然，华文硕像是瞬间失去力气一样跌坐在卧室的地上，本来站得直挺挺的他现在像一只受伤的猫似的蜷缩着。

华文硕感觉到自己的脸湿了，他感到有液体正从他眼睛涌出来，他很用力地想把那些液体挤回去，可那些液体终究还是越流越多最后在他的眼眶泛滥像洪汛一样沿着他面部的轮廓汹涌而下。那些液体流到他唇边时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

突然，华文硕再次想了母亲阻止他画画时自己和母亲吵架的情景；想起了仪静在海边哭着对他说过的话，想起了身边的人对他的冷热讽……

——“看来我是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和妈妈作对。我不应该画画，我根本就不会画画！可我真的很想画画啊！画笔上承载了我一直以来的喜、怒、哀、乐，承载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为了画画我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甚至连她死后的葬礼我都没参加。可结果呢？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或许我是真的不适合画画。

——上天啊，我求你了，让我画画吧！我真的很想画画啊！

“文硕，你坐地上干什么？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去上学？”仪静不知道是何时推开门走进来的。

“你是怎样进来的？”华文硕低着头，好想怕仪静看见他的脸。

“是你自己马大哈连家门都没锁上。”仪静说完侧过脸看了正在发光的电脑屏幕。

接着是一阵沉默。

“文硕，别这样好吗？上学去吧，我不想看见你这样。”仪静说话对眼眶有点红。

“不用你管！叫你别管！我妈都管不了我，你凭什么！”华文硕对着仪静用尽全力竭斯底里喊叫着，仿佛是想把一直以来压抑在内心的不安与无助用这种方式渲泄出来。

“我也不想管你，可我做不到，我喜欢你啊！每次看见你这样自暴自弃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痛。我知道你喜欢画画，也知道现在没有杂志用你的画稿。可这又算得什么呢，你难道就为了这点小小的失败就一直意志消沉不去上学、放弃画画？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要当画家的，可凭你这个样子能当上画家吗？”仪静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不管了，以后想管也管不了，你要怎么随你便吧。”仪静说完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好像是害怕脸上有东西会掉下来似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捂住嘴快步冲出了华文硕的家门。

side　06

在长夜的边缘，给我一丝光线，让你能多看我一眼

几个月后，华文硕得到父亲的许可退学了。他准备到北京去学美术。在临走的时候，他想再去见见仪静这处几十年的老朋友，这个在他最混乱的时候对他不离不弃的朋友。

于是，他来到仪静家里，仪静的家不知道为乱糟糟的只有仪静他妈在家。

“伯母，仪静呢？”华文硕看不到仪静便问道。

“静静她……她去世了……”仪静他妈一听到有人提起女儿的名字伤心劲儿又来了呜呜地哭起来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仪静她妈的话就像晴天里的一道劈雳一样无情地打在华文硕的头上，他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从喉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静静她得了白血病……前两天……”仪静她妈还没把话说完整就泣不成声了。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一定不是真的！我不信！”华文硕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冲出了仪静的家。

华文硕默默地来到了那个他早已谙熟的海边，风很大把他的刘海吹乱了。他坐在海边的低下头，一动不动。

突然，他想起了从小学到高中自己和仪静在这里追逐玩耍的情形；想起了在他旷课的时候仪静在这里哭着对他说过的话；想起一直以来仪静对他的关心、支持和鼓励；想起了那天仪静哭着对他说喜欢……

——仪静，我真傻，错过了妈妈又错过了你。我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心我、支持我、鼓励我的人。

风越来越大，海浪用力撞击海边的岩石溅起了许多浪花，浪花落在华文硕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仪静，因为你我才能重新振作起来，而你呢，就这样走了。你真的不管我了，你好狠心。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说过等我成为画家以后你要我天天请你吃麦当劳的，我还没请呢，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快回来！”

风继续吹，华文硕已往记不得自己流了多少泪了，因为他的泪早被风吹干了。

——仪静，漫漫的长夜即将过去，黎明将至，我即将走出黑暗了。在长夜的边缘，我希望上天能给我一丝光线，让你能多看一眼。

side　07

青春的西界里，我们怎么了

到了北京后华文硕又买了一台电脑，他把电脑装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装好电脑后他迫不及待地摆弄起来了。

突然，他好像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了自己的qq空间。华文硕发现空间里有新留言：

文硕：

当你看到这留言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我想知道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会为我流泪吗？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早在初二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患上了白血病，医生说我最多只能再活四年。那时候妈劝我别再上学了，她说陪我去旅行，可我不愿意，我要继续上学。因为学校还有一个我放心不下的华文硕，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你了，可我一直不敢让你知道，那天我说了出来是因为我怕再不说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尽管我一直很努力地向你靠拢可我始终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我不让我靠近你。我用尽全力了，可那只手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抵挡不住它的力量。那是命运，在命运的股掌中我即便我竭尽全力也是徒劳。于是我只能站在你的附近默默地看着你，看你笑、看你哭、看你高兴、看你伤心。我想在我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里我能和你一起渡过这就够了，这是上天对我的垂怜。

文硕，前些日子看见你那个样子我真的很心疼，我很想让你重新振作可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情急之下我骂你了，十几年来第一次骂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文硕，你一定要努力哦，我记得你说过当上画家以后天天请我吃麦当劳的，你不可以食言哦。就算我到了天堂还是会监视你的哦，不许偷懒，一定要努力！

仪静

华文硕看完这段文字后电脑的键盘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了，他又悔又恨地扇了自己几耳光。

接着，他拿起电脑桌上的画笔在新买的画纸上乱写一通，写下了这么一段字：青春的日子里我们偏执、桀骜、轻狂、目空一切。于是我们就像是活在西界里一样，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迎面而来的笑脸；看不见一直徘徊在身边的爱；看不见一直在身边支持、鼓励我们的人……最终，我们只能是和那些关心我们、支持我们，深深爱着我们的人擦肩而过。也许我们怀着一个梦想；也许我们还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不少。可由于西界里漆黑一片，我们看不见前方的路，于是我们走了许许多多的岔道，一路上绊绊磕磕、沆沆洼洼、跌跌撞撞的。然而我们只有鼓励勇气、坚定信念才能走出这片西界，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并获得成功。

写了一会儿华文硕觉得眼睛有点干涩，他抬起头向窗外望去。阳光越过窗沿照在他身上，很刺眼。可他却觉得很踏实。他再次低下头继续写下了最后的一行字：青春的西界里，我们怎么了？

本文已被编辑[夏莫]于2007-10-28 15:43:3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