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菊花黄

一夜秋风,染黄了野菊·你瞧,这儿一丛,那儿一族,像眼睛,像星星,散落在草丛中·田野里·小河旁·随风起伏，幽幽清香沁人心脾．悠悠往事，漾上心头······

小时，山里孩子像个野猴，爱撒欢，只要一下课就往外跑，不一会，采来大抱大抱的野菊，有刚打骨朵的，像初孕的婴儿，紧紧裹在花瓣中；有饱满得马上要绽放的；有张开金黄笑脸，散发诱人清香的。孩子们把这扎成一束一束，插在书桌裂缝里，摆在窗台上，更多的是整齐地摆在我的讲桌前，插入装满清泉的玻璃瓶。我看看花儿，看看孩子，会心地笑了，在氤氲蒸腾的菊香中，我轻轻地，轻轻地对孩子讲起课······

干了，枯了的菊花，孩子们是舍不得扔的，那太槽蹋了。我和他们一起，小心地捡起每一棵那怕是干瘪的花骨朵，剔去叶子，小心地铺在学校唯一的木制乒乓球台上，晒干，干得用手轻轻一掐，花粉就扑扑落下，然后，那去卖给药材站，用换来的钱订报刊。要知道，那时，孩子们是怎样虔诚地做这件事。看谁采的菊花多，看谁对班级的贡献大。当散发油墨清香的报刊送来时，孩子们的喜悦无以言表。所以，我们总盼望着秋天，盼望着菊花黄······

有天早晨,迎着习习秋风,我傍着校园门口那棵高大的白杨,看见小东与一群伙伴蹦蹦跳跳地朝校走来,小东似乎有点不对劲,他也看到我了,在同学背后躲躲闪闪,我高声喊:"小东,怎么啦?""没······没怎么。"他站住了，不往前走。于是，我就守在树下，直到他走过来。我发现他光着小脚丫，裤脚上还沾着草，是的，他走路有点跛。“抬起脚!”他迟疑着,小眼里露出倔强。"抬起来!"我一手托他腰,一手屁股,他整个人被我抱起了，呵，脚板有血印，再仔细看看，有个小窟窿。在我的严刑逼供下，他供认不讳。昨天傍晚放学后，与伙伴上山采菊花，不小心被戳。他红着脸，低下头，嗫嗫着。我爱怜地摸着他的头。小家伙聪明伶俐，勤劳勇敢，成绩好，心肠好，一直是我的得意门生，但，家境太贫困，大冬天都经常赤着脚······有同学轻声告诉我，他们是想给我灌个菊花枕头，因为听说我常失眠，常头昏······话未说完,被小东狠很地瞪了一眼,他伸伸舌头,做个鬼脸,跑走了·哦,我有点心酸,有想流泪的感觉·这帮孩子就是细心,才十来岁,就学会体贴人······

果然,过了几天,不知何时,我床上多了一个枕头,干净洁白的白老布,鼓鼓涨涨装满菊花。哇，好香!我把枕头紧紧抱进怀里······晚上,我我做了一个梦，漫山遍野的菊花金黄一片，我与小朋友们唱呀跳呀······醒来时,泪湿枕巾······

而今，枕头不知被扔到那里了，但只要看到菊花，我就想起小东，似乎闻到菊花的清香，一股幸福感漾上心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