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鱼,一只庄周笔下的鲋鱼,一只在干涸的车辙里挣扎的鱼。渴、渴、渴,我呼喊着,往来的车马扬起阵阵尘土将我无情掩蔽,车轮和马蹄险些压着我的身子。渴、渴、渴,我呼喊着,只要有升斗之水,就可以将我的生命延续。没有人理我,有的只是轻蔑和鄙夷。有人哈哈大笑,他们喜欢看我大张着嘴喘气的样子。那升斗之水,居然成了我永远的遗恨呢!
我是一只鱼,一只木鱼,一只鱼永恒的化石。是谁偷走了我的灵魂,让我干枯的躯体只剩下这具空洞的外壳呢?我的样子居然一点没变,那张着的大嘴,想要诉说什么?渴、渴、渴,我呼喊着,在寂寞和空旷中传递着空虚,在冷漠和自私中传达着无奈的哭泣。那升斗之水呀,居然成了我永恒的记忆!大海呀,不必夸耀你的富庶与博大,真正维系我们生命的却只是那一升一斗。不必说这世上到处都是水和空气,就因为那一升一斗,我竟至于死。
我是一只鱼,一只使用了千年的陈旧的木鱼,一个千年鱼的精灵。渴、渴、渴,我呼喊着,呼喊出千年的悲哀,呼喊出千年的愤慨!这单调的声音至今依然清晰。青灯下苦修的行者,不要将我敲打得这样急,以免勾起我伤痛的回忆。那救命的水呀,我却得不到一斗一升,哪怕是一滴!富足四海的人,我见得多了,可我竟只有死。
是谁吟唱起化外的呓语……如清风拂面,如春蚕吐丝,如雨燕呢喃,如孤鸿悲啼——那依稀是我梦里的涛声呢!
我梦见了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海边还遇见了思慕已久的庄子。他老人家峨冠博带,衣袂飘飘若飞,迈着凌波微步,气定神闲地踏浪而行。且行且歌,歌曰:“金银成山兮化为流水,广厦连云兮终为尘土,黄土万里兮只需一冢,弱水三千兮我只取一滴。老先生看见我,叹道:“可怜可怜!水兮水兮不可离须臾,鱼兮鱼兮烹而煎之上宴席。饥而寒者愁食不饱,饱而暖者患食无鱼,为官者忧爵不尊,经商者虑财不殷实。餐食鲸吞无厌足,蜗角相争血淋漓……”
我请教了我的困惑,先生面露难色,“弱水三千,大海万里,求一滴而不得,奈何?奈何?吾不得而知。”智者摇晃着那颗大如斗的头,在惊涛骇浪中飘然远去……身后一排排浪花,像留下一连串的问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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