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抑或消磨

下午下班都是步行回家。由于单位到家有老长一段路程，刚开始走得体乏还不太适应。可时间一长竟也喜欢上了走路。懒洋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看人流如织，每每会有偷窥得手的喜悦。

转盘草坪上的雏菊不知何时悄然开放了。遥遥地经过，就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带着几许甜丝丝的芳香。而昨天，对就是在昨天，我以同样的步态同样的步速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嗅觉打此经过，却丝毫没有嗅出点什么来。四季的轮回衰草的枯黄树叶的荣枯早已变得淡漠不再上心。若非这阵芬芳突如其来的刺激，便以为一切还是老样子。无论在工作，在路上，在家里，在任何时空，遭遇的总是一些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些再熟悉不过的事，一些在熟悉不过的景物、转换、轮回，以及由此衍生的一些相似相近的熟悉和疏离、欢乐与悲忧。

正是这种古井无波的感觉让我喜欢上了走路。明明知道无法摆脱俗世的麻木与雷同，却仍然心有不甘地要去寻找新鲜和陌生。以至于企图在短短的归途中邂逅点什么、发现点什么，借以激活几近麻木的神经。有时，我甚至想，哪怕，遭遇的是一场别人的车祸。我这种想法未免过于自私，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但却是内心的真实感受。而我相信，许多的新闻记者也有同样的想法。我认识许多的记者，他们都在为如何才能完成稿件任务发愁。

我抱着这样的心态行走在路上，更多的记者同志也正奔忙在路上。虽然心态不尽相同，却都是为了寻找。只不过，我寻找的是直接的感官刺激，而记者们寻找的却是能够吸引读者眼球的精神食粮。他们都很清楚，大家都需要怎样的精神食粮。

深秋的夜幕很早就开始低垂。若有若无的风带着几许寒气。不知是由于我的行走，还是因为它的吹拂，凉意如缝渗液丝丝入体。但穿着淡薄的我，丝毫不以为意。

一拨一拨的学生们骑着单车飞驰而过，他们皆竖立衣领在暮霭里急速狂奔。那是为了赶晚上的自习。未来还不可预知，他们都有着我所没有的明确目标。所以，都远较我过得充实。

绕过转盘，就是一家加油站。可惜的是，它只给车辆加油，却无法给人丝毫动力。只不知那些司机们在车辆飞奔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一些类似快感之类的东西。

这样想着，我不由朝加油站多望了几眼。而这一望，竟望出了几分兴致！

“发生车祸了吗？”我的步伐突然加速，望着加油站门口排成长龙的车辆问一个旁观者。

“没有！排队加油呢。”似乎在责备我的唯恐天下不乱。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老实说，当时我是真没弄懂。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机动车辆司机。平素跑得风驰电掣的，而且四处活动。而县城的加油站计有八处之多，五里之内就有两处。发动马达，五分钟准能到达。可他们却为何聚在此一家门前，排起长龙等候呢？这些加油站都归属中国石化，油价可是统一的。

我决意瞧个究竟。而片刻之间，竟又有许多车辆陆续开来，有公共汽车、东风、的士、轿车、麻木……他们均自觉排队，然后打开车门纷纷掏起香烟抽将起来，相互熟识的则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闲侃。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车队长龙中间的一辆客车上，竟有两伙人围坐在一处吆喝着打牌……

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幅生活长卷！如非亲见，真是难以置信。那一刻，华灯初上，夜幕四合，一群长途奔袭后的司机们悠哉悠哉地排着长龙等候加油！虽然不时有家里催归的电话打过来，他们都以排队加油这个相同的理由，理直气壮地挂了手机。

当然，如他们一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我们这一大群围观者。我们也刚刚从岗位上下来，却没有径直回家，而是相聚在一起看这场不是热闹的热闹。

直到妻子在电话里厉声催逼，我才慢慢从人群中抽身出来，意犹未尽地慢慢踏上回家的路程。去陪父母妻儿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没话找话地交谈，然后百无聊赖，才匆匆梳洗，熄灯睡觉……然后，做一些遥不可及的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