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片海,一泓碧水,万竿翠竹,连绵的山上竹海起伏,倚山抱石,姿态万千,山南山北竹婵娟,翠涌青围别有天。秋日里,难觅这片好天地,难寻这份好时光,我要用心吟唱千百年的竹枝词,哦,南山啊,南山的竹海,我就这样深情的拥抱了你,《诗经》是否也选择了你?“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我沉浸在那片海,那片青青翠竹的如画时空里。
在没有山色的苏北平原蜗居至今,一旦跨进江南溧阳南山竹海宏伟的扇形木门,顿觉豁然开朗,心旌摇曳,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竟有如此仙界美地,翠竹覆盖,绵延纵横,让我为之倾倒,为之感叹。
这样的境地想必是竹林七贤饮酒长啸的好去处,抑或是高人雅士放浪形骸的快乐园,然而,一介凡夫俗子的我来了。那一刻,我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置身茫茫竹海,无异于一只小小的青鸟,飞来又飞去。
先坐敞开的观光车沿静湖边盘桓的车道逶迤而上,不到半支烟的功夫就抵达寿文化广场,一尊硕大无朋的寿星老铜像端坐在那,该是天下第一了。许多人以老寿星头像为背景拍照留念,寄希望于寿比南山,延年益寿,我想,有此愿望不啻是对美好生活的无限依恋,真是其乐陶陶啊!由寿翁广场坐缆车登高,我们就象一片云在茫茫竹海上飘浮,远眺,青山如黛,逶迤空濛,如画似卷;近看,竹叶青青,微风吹拂,海浪阵阵。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好日子,我们头顶蓝天,脚踏足海,沐着清风,衣袂飘飘,沿着铁索往上滑,不是神仙,也胜似神仙了,所有的尘世俗念都抛到竹海之外了。竹海之上,我们是否在向往?是否脱离了凡尘?心会知道,心连着那片海……
走下缆车,继续在木径上徒步攀登高峰,此峰乃吴越弟一峰,先前我以为是错字,“第一峰”怎么变成“弟一峰”了?后来导游告诉我,这里地处苏、浙、皖三省交界,是鸡鸣响三省之地,那边浙江地界有一山峰要比此处的略高一点,故此峰就是那峰的小弟弟了,称“弟一峰”大概也是一种障眼法罢了,不明就里的人就会认为这里是最高峰,呵呵。登上弟一峰的乐山亭,已是气喘吁吁了,遥望四野,雾茫茫,不辨人迹,不闻其响,惟有开心的游客在撞钟祈福,黄钟大吕,穿云破雾,声震九霄。竹海连天,天上竹海,那一刻,世界是静穆的,也是快乐的。
由弟一峰下山返回,我们走的是山路。走着走着,感觉脚底在飘。拾级而下,一路上经过望月亭、听涛亭、观海亭,总要停留小憩。确实是累了,汗流浃背,步履维艰,但在竹海里穿行却又多了几分隐士风骨,便觉快慰。东坡居士在《于潜僧绿筠轩》中咏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其表达了文人士大夫清高脱俗的雅趣,但我以为有竹为伴,人也高洁,心情疏朗,漫步于竹林深处,远离俗世,远离尘嚣,就象挺拔的竹竿那样傲然,象青青的竹叶那般静美,别有一番豁达美丽的情怀。这又让我想到郑板桥的题画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竹子感化了人,人以竹为楷模,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竹子几经狂风骤雨,宁折不弯,依旧四季翠绿,不与群芳争艳,扬首翘望青天。默默无闻处,萧瑟昂然。有此老友,夫复何求,能不爱竹吗?
南山石径斜,好竹千竿翠。沉浸在无边的翠色中,我的灵魂也出窍了,舍不得走,就想留在这里。或者春天,或者雨后,我要深切感受杜工部在《严郑公宅同咏竹》中描述的那般好景致:“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那样的时光里,我一定不俗,轻衣小帽,手执卷书,任竹露沾湿衣襟,在竹林小径上徘徊复徘徊,不为名利,心中填满了淡泊和宁静。
就这么思绪翻腾地想着走着,已经下了山。沿一条小溪随性而行,路旁依然是竹木幽深,时有鸟鸣,也有叶落,秋意正浓郁,游人的脚步似乎未能踩碎这里的静寂,真是恍若隔世。阳光挤过树梢很吝啬地洒下一点点,掉在身上,是一种醉人的暖。经过小鸟天堂,鸟鸣啁啾,众鸟栖集,但见一群野鸭和黑白天鹅在水池里优哉游哉,红鲤鱼也在水里嬉戏畅游,一只蓝孔雀在我们面前如入无人之境,仙姿招摇,仪态万方。身临其境,恰似在天堂逍遥了。那边厢,众游客正聚精会神观看鹦鹉表演骑车、投篮、踩翘翘板等,更喜的是游人手举一元以上面额的钞票,鹦鹉便飞来置喙相啄,衔走而飞,原来小动物也是见钱眼开哪,何况人乎?
从小鸟天堂出来,先前的小溪尽头便是葫芦形的静湖了,真是名副其实啊,静静的湖水象明镜,四周是静静的植被。山青,水秀,人欢,山水相依,人在画中游,竹在胸中生。走在湖边的水榭长廊里,凝望碧玉般的湖面,波光点点,似碎银跳荡。有几只慵懒的白鹅在水上开心地游曳,拨起清波,平添了几分静美,也让我们的游兴得以升华。傍山而筑的木板路上留下我们一串串快乐的足迹,耸立在岩石上的竹子们挺拔着身子似有动情的话要对我们叙说,“冷翠何冥密,幽寻独坐时。扉开流水过,风静到云迟。懒性知终弃,虚心幸自持。偶然吟未稳,清响动高枝。”是啊,不到竹海,不知道竹子的情怀,那“细细的叶,疏疏的节;雪压不倒,风吹不折”的品格必将点亮我们美好的人生。
“凛凛冰霜节,修修玉雪身。便无文与可,自有月传神。”南山,我来过,让我们永记那片海,让我们下次再重来,让我们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爱上竹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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