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丝丝白发悄悄蔓上我的满头青发时,当眼角也布上鱼尾纹时,面对母亲那满头瑞雪般的白发和额头上深深的皱纹,触摸着母亲青筋突起的双手时,突然一种感觉涌上心头,老了的究竟是自己的岁月还是我的母亲。
岁月的流逝是无言的,当你对它偶尔有所感觉的时候,也许一定是在非常沉重的回忆中。
父亲去世已经七周年了,当我们全家搀扶着老母亲伫立在父亲的墓前时,面对着镌刻着“永远怀念”的墓碑,面对着墓前的苍松和凄凄青草,献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看到暖风吹拂起母亲灰白的头发,猛然间,心中一种深深的震颤在升腾,对母亲多少年来默默无闻的一切付出与牺牲,才有了真正的体会。
父亲病重的时候,为了不影响我们儿女的工作,是母亲承担了照顾父亲的重担,70多岁的老母亲每天数次地往返于家和医院,为父亲做饭洗衣,翻身擦澡,父亲去世时,母亲的体重整整掉了二十斤。
听妈妈的战友,那些叔叔阿姨们说,母亲在他们医院里是技术尖子,给病人输液是一针见血,刚出生四十几天的小孩只能在头皮上输液,就是头皮针,母亲也能做到一次就好。那些住院的战士们都亲切的叫妈妈“大姐”。妈妈总是先进工作者。
母亲年轻的时候很能干,每天上班回来,为我们做饭洗衣,常常忙到很晚,有时我一觉醒来,还看见母亲在灯下为我们织毛衣。从小到大,一直到我上山下乡,穿的衣服都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参加工作后,有一次探家回家,我无意对母亲说,现在时兴穿的卡上衣,我们宿舍的女孩都有。一天晚上我从外边回来,妈妈把一件的卡上衣拿出来,让我试试,原来下夜班后,妈妈觉都没有睡,跑到街上买回布,连裁带做,忙了一下午。
记得女儿刚出生四个月,我爱人有病住院,是母亲为了让我一心照顾爱人,把女儿接到她那里,担负其照顾孙儿的义务。女儿在母亲的培养和照顾下,如今大学已经毕业并参加工作了。
俗语说,“不养儿女不知父母恩”,岁月滤去记忆中的许多杂质,留下的是弥足珍贵的怀念。当已为人母的我也进入到付出与牺牲的季节,此时才深深地理解了母亲。我在想,作为母亲仅仅是养育了我们吗?倘若没有母亲的牺牲,没有母亲的无私的爱,这个世界还会有温暖吗?还会有阳光吗?还会有那从心里流出的沉沉的泪水吗?
自己长大了,从一个不懂事躺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母亲,当我觉得自己的肩头也能挑起命运,也能承担痛苦,也敢傲视人生的时候,可是我竟突然感觉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她还是那样无时不以无限的怜爱,无限牵挂的目光在我的背后注视着我,在遥远的故乡惦念着我。
有一次我病了,躺在床上,突然电话铃响了,接过电话,竟然是母亲打来的。她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很诧异,难道心有灵犀?母亲说,“你有一阵子没来电话,我想你一定是病了,要不就是有什么事情。”刹那间,我的泪水一下子不听话地冲出眼眶,此时我才深深地意识到,在母亲的眼里,自己永远是母亲总也放不下的孩子。
母亲开朗乐观,乐于助人,周围的邻居谁家有事,只要找到她,母亲从不推辞,退休后,仍然很忙,定期为邻居的几位老太太量血压,为他们买药打针,年年都被干休所评为优秀党员。我看她那么劳累,就劝她,80的人了,该歇就歇歇,可母亲却说,能干活是好事,比待着好。母亲一生都是这样默默无闻地生活着工作着。
我常想,没有母亲,我的生命将一团漆黑。那是我认为自己人生最艰难的岁月里,父亲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被关进了“牛棚”,18岁的我和小弟要去边远的辽西山区插队,面对着自己扑朔迷离的前程我心中很茫然,是母亲为我撑起一把伞,挡住瑟瑟的秋雨,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放心去吧,有我在,一切会好的!”面对着人生的坎坷是母亲的这句话,让我扬起生命的风帆,顶风起程。
当我知道75岁的老母亲在党旗下,庄严地举起右手向党宣誓的时候,当报社的记者采访她的时候,母亲告诉他们,也告诉我,是信仰、信念使她历经磨难奋斗一生矢志不移。我回家后母亲拿出那张报纸给我看的时候,那一刻,我懂得了,咽下最多的泪水,担负最多的痛苦,背着最大的压力,仍以爱,仍以温情,仍以坚强,仍以微笑,仍以善良面对人生的是我的母亲,永远的母亲。
该承受的,母亲都承受了,该付出的,母亲都付出了,母亲,你给我的关怀,一点一点汇成沧海;你给我的亲情,一天一天堆成山脉;你给我的温暖一片一片在心中掩埋;你给我的祝福一句一句铭刻胸怀;你给我的信念早已长成参天大树;你给我的力量,早已收获未来。四季更迭催老了我的岁月,但却永远催不老我心中对母亲的爱。我常想,回报母亲多少才算是够?回报母亲多少才算是应该?也许我永远无以回报母亲所给予我的一切,我能回报的只有那美好的祝愿,那就是我一生对你永远的爱。在我的眼里母亲就是滔滔江河,母亲就是巍巍群山,母亲就是沧桑岁月,母亲就是我洒泪感怀的人生,母亲就是爱的象征,我的人生岁月,就是我那永远不能忘怀的母亲。
2007·10·2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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