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妻去北京学习,抽空玩了长城、十三陵,回到住处,给我发短信说:“吃饭没有?刚从长城、十三陵回来,又累又无聊。”
一天之中,要走两处,累是一定的,但比之枯燥乏味的理论学习,游山玩水,应该让人兴奋、高兴,可妻却感着的是“无聊”。长城到十三陵有多远,我没去过,不知道。我到现在只走过福建漳州,是带了500元、奉父母之命去抓打工的二弟回家结婚;到过广东茂名,是我堂哥给路费、送他的女儿和他们团聚。虽没有“玩”的心境,但在水东还是初见了大海,用贝壳在沙滩上堆出“海之梦”,感着刺激;在汕头坐轮渡,车坐而船载,感着新鲜。前年“五一”长假,三家人自驾游海南岛,有小孩在,自是以孩子为主,虽然吃的是海味,住的是宾馆,但未感着快乐。妻这回是带了10000元去的,但她的感觉却是无聊。
西方有理论说百万富翁的“幸福指数”只跟流浪汉的差不多,可见物质与幸福的关系难成正比。原先不理解妻子为什么爱买衣服,现在我知道那是她的“幸福指数”。我自己对穿衣的看法是,保暖就行,舒服就行,花上千元买条内库穿上,别人怎知道?而且别人能见的,只有外面一套,多余的并非自己真实需要。或者有唐婉儿(《废都》中人物)说:多拥有几套名牌,是美化环境兼促进消费。我却甘效晋人“身无长物”。买了衣的妻,只得一两天的快乐,又得再买,捐旧衣和倒垃圾则由我来善后。妻昨天又到了上海,不知昨晚外滩的夜景和今天“东方明珠”留给她的是什么。
我又想起妻常怪我每天守着电脑,不多和她与女儿说话的事。女儿每天完成作业后,就喜欢看“少儿”频道。一停下来,或者搬出水粉涂鸦,或者抱着自己选购的课外书看,叫吃饭也生气。妻下班回来,就想我们陪她说话。但我无新闻,一旦真开说了,她又往往发困,因为我能说的只有人生。《随园诗话》有“人无风趣官多贵”的说法,不知妻能走多远。在我,活好每一天,就是幸福。“吉人之辞寡”未必是真,“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却绝对需要修养。契柯夫《打赌》的主人公功败于垂成,其实已经“外物”乃至“外”身了。“朝闻道,夕死可矣”,死且不成为惧,还有什么物利与话言不了呢?
这让我想起“生活”。我们惯常把“生死”“生活”“死活”连在一起说,其实,“生”是肉体的事,“活”是精神的事。医生把大脑或心脏停止运转视为死亡,只是片面的看法。人是有灵魂的动物,“活”才是人生的大事。动物似的“生”,叫做“行尸走肉”;有意义的“活”,才算生活。“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是一种活法;白昼行事,夜晚反思,“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是一种活法;不断超越,“觉今是而昨非”,此刻是而彼时非,又是一种活法。是“人”都活着,然所谓“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也”,各随其修养而自得其浅深,无聊也好,有味也好,莫不顺其缘法。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早晨约同事去结婚的同事家打麻将的事,赢钱的机会是错过了,但我不后悔,因为写了这些,我觉得今天的我不无聊,没有白活。
2007-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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