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我家养过一条牛,因为种种被卖,那时它的眼睛里似有似无的泪光一直牵扯着我敏感的神经。直到今日,每每想起,还心痛不已。多少年过去了,而现在的农人都用上了拖拉机。田野上的牛,似乎都成了过去的一抹风景!以为不会再看见牛的眼泪。或许,那并不是泪。
不想记起的日子,但那年那日正好是国庆节!
那年应该是个丰收年·
农人们都在田野和谷场上奔忙。沉甸甸的稻谷用收割机吐进蛇皮口袋,再用拖拉机装到谷场上晾晒。比起前些年,农人们真是快活多了。时不时扬起的尘灰,覆盖在他们脸上,把它们额头也变成了动人的乡间小路。苦了,累了,看见了饱瓒瓒的谷子,嘴角都偷偷的扬起来,象月亮的稍稍。
田野里小路通着大路,大路两边有水沟沟,沟里长着许多的茭白。农人们累了,饿了,也会停个脚,翻下草坡,拽上一两个嫩生生的茭白,揣进嘴里,大口的嚼着。身后的孩子也淌着口水叫着给他一个。吃的好了,再掰上几个带回去。中午,女人会舀上很多的猪油搀上红绿的辣椒炒上一大盘,极其的鲜嫩可口!
乡间道路上多是水泥石子路,机器们欢快的奔跑着·,农人们都带着丰收的笑脸,飞扬的尘灰里收割着希望!
有些老人没了种田的力气,吃着儿子给的粮食,她们也会眼红今年的庄稼!那些掉落在田间的稻穗,象是一串串金子,不管它们实在是可惜了的。于是,几个佝偻的背影,缓慢的穿梭在方格子里,把那些遗落的金子抱回家。等到收稻谷的人来,也能换上个百来十块,闲时的麻将小牌的资金也多了些填补。
国庆节,孩子们都放假了。女人们抽出空子,杀了早就逮好了的鸡,中午准备一桌丰盛的午餐。头低着瞅了瞅床底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褶皱了的票子递给孩子,说你爸爸的酒没了,快去买来!
中午,农人带着牛回来了。女人心疼男人,给男人一碗凉好的茶水!男人仰着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然后坐在桌子前,把一只腿踩在自己的凳子上,大口的吃菜,小口的咪酒。酒喝到嘴里,并不急着下咽,额头跟着皱起来,好象喝的是毒药,然后品够了,才咽了下去,眉头也跟着舒展开了!男人喝着酒,吃着菜,听孩子们乱叨咕着学校里的事情。女人更心疼牛,她没顾上吃饭,用泡好的豆子,上好的草包喂它。这样的忙季,总是让它很辛苦。冬天的时候,女人从不和别的人在一起打牌,悄悄的守着它,给它守屎守尿。因为别的人家都是铁牛,只有她家还用着通人性的水牛。孩子多,男人好赌,家里太穷!男人见着别人家都用了铁牛,也吵着要用铁牛,借了很多人家,没人借钱给他。因为他会把别人好心借给他的钱压到牌几上,然后光着膀子回来。女人把希望都寄托在水牛身上,就是靠着它,她的家才维持到今天。抓了把豆子,女人看着它慢慢吃进嘴里,咽下肚子。吃的饱了,女人会拉它到水边给它喝个够。摸着它的脸,女人很内疚。
天气很快变了,乌云阵阵翻过来。女人看着天,心急着田里刚割下的谷子就催了男人两句。男人的酒没喝够,被女人催的急了,摔了杯子。要知道,酒就是男人的动力,是拖拉机头里的柴油。男人赌着气把牛牵走了,道路上都是农人在忙的景象。男人还赌着气,把牛拉到地里,死命的朝板车上堆放着谷子,总要比往常的多上一些。从田里往大路上来,那个用锹平了的坡子怎么也上不去。牛睁圆了眼睛曳,还是上不去。大路上的拖拉机来来回回的奔跑着,一丝力气也不费!牛怎么也明白,为什么只有它一个孤单的守在田野里,以前它的同伴都到哪去了?
眼见着天越来越沉,女人赶了来,说上不去,就卸下点谷吧。男人听不得女人的声音,听了更加的来气,甩起鞭子朝牛屁股上狠劲的抽。车子就上上下下的来回晃荡,就是不上去。女人心疼她的牛,拿起手中的叉子叉了点谷子下来。男人见了一鞭子抽在女人身上,叫了声,过去。然后还是使劲的抽牛的屁股,抽的急了,拿鞭子杆打。女人被男人抽了鞭子没哭,它被男人打的惯了,不疼。但抽在牛的身上,她心尖尖的疼。女人冲过去夺鞭子,谁知道她越这样,男人就越人来风。他丢了鞭子,伸手拾起女人随手丢在地上的叉子,一下夯在牛的大腿上。连车带牛一起跌翻在地。
牛知道,这个男人又发酒疯了,只瞪着眼瞧着他。
女人也跟着发疯了,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夺过男人手上的叉子,摔出好远,拾起地上的鞭子也给了男人一个背开花。男人怔住了,他的印象里,女人从来是不敢还手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牛,地上的稻谷,还有愤怒无比的女人的脸。他有些畏缩了,雨开始下了起来,星星点点的,象哭。
有人喊着,有人走近来劝着,男人把牛身上的架字卸了下来,请别人的拖拉机把谷子给拖回去了。男人不知道,人家是看他女人和牛的面子。
女人牵着牛走,牛一拐一拐的。女人决定,这季,怎么的也要让它养好了伤再让他干活。晚饭女人没烧,也没吃。男人和孩子们草草的下了面汤,三个孩子围着女人和牛,谁也不说话。夜色渐渐暗了下来,男人悄悄走到孩子们的身后,看到牛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他也不知道,那是叫眼泪的东西。
躺到床上,男人似乎是睡着了,女人进来也没和她吵,默默的坐了一会,侧着身子躺下去。鼻子象感冒了似的,男人知道了,女人在流眼泪。
半夜,女人看到男人下了床,从床底下拿出个东西摔出了窗子。女人听到“啪”的一声!夜,彻底的静了下来。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10-24 20:50:0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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