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相识,是一次浪漫的邂逅,如安徒生笔下的美丽的童话。
那是春节不久后,在周末的舞会上。那天我的心情很差,因为宿舍的人又整夜上网而搞得我几乎一夜未眠,疲惫不堪,焦躁烦闷,给老公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更加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头脑昏昏沉沉了一天,晚上被同学拉去参加舞会。接下来的事情,如那个俗套的故事,只不过我不是穿着水晶鞋的美女,而是满脸失落的丑小鸭。
校内健身中心的不大的舞厅,灯光迷蒙地闪烁着,照在角落里的我身上幽幽的,我相信没有人能看出我的窘迫,我说好只替同学看包的。他是第三个向我走来的人,高高大大,衣着随意而得体。当他的手优雅地举起时,我终于战胜了自我,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我不太会跳。”他的手已轻轻地环在我的腰间,微微一笑道,“没关系,请让我带你一曲吧。” 他的双眼不大却顾盼生辉,显得整个脸很生动。一曲慢三,我踩了他三次,每次他都宽厚地一笑。接下来的是快四,他带着我转遍了整个舞厅,让我感觉意外地是我没有踩他一次脚!第三曲时,他由开始聊到“家是哪里的?哪个院系的?学习累不?”之类的话题,转而问我的兴趣、爱好、读过的名著。还好,他没有问我的名字,让我免除了一场尴尬。
但是我一直心神不定,步子又零乱了。音乐转为自由舞,我悄悄地退回了原来的角落,茫然地看着欢笑的人群,感觉自己如一个被抛弃的婴儿:可怜而又无助。他走过来,陪我聊天。他说我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传统与现代奇妙地统一在我身上。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浅浅地笑着,这样的恭维是每个女性都乐于听的,虽然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
舞会接近尾声时,电话震动起来,是我老公,我悄然离开。原来他临时出差在外,手机没电。我声讨了他一阵,让我担心死了,一天不痛快。他笑我不会调节自己的情绪,不会生活,周末和同学一块去玩玩,放松一下多好等等。我才汇报说上午去做了头发,浪费我近八个小时,中午饭没有吃成,快给饿晕了,晚上和同学去跳舞了,老踩人家脚。他非常吃惊,我居然一反常态又做头发又跳舞!连连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受什么刺激了,确定没有后,他才惊魂未定地问道:
“不会是又染又烫变成丑八怪吧?万一我认不出来可咋办?”
“我做的离子烫,拉直更顺溜了!看洗发水广告就知道什么样了!”
“有那么好的效果?”
“嗯,早知道这样早做了。”
“多少钱?”
“新店开张打折,五折二百八。”
“我晕了,你个花钱机器。和谁跳的舞?认识吗?”
“不认识,只跟一个高个的帅哥跳了一会儿。”
“都聊些什么?”
“随便聊,名字都没问。”
“那我就放心了。记着不要和陌生人多说话,啊?”
两天后,为了做毕业论文,我独自去一个山区做调研,整整半月,累得回校后病了一周。之后很久,我的脑子里塞满了调研报告、开题报告,之后是论文写作。日子如白水一样流过,老公的关心绵绵不绝。我没有时间想起他。
故事本该结束。
一天,我正在电脑前敲打论文,隔壁一个女孩敲门进来,说有人打她们宿舍电话找我。
“找我?”我疑惑地看着那女孩,“怎么不打我们宿舍电话或手机?”
“我不知道是不是找你。他问有没有一个个子高高,头发长长的女生,我想可能是你吧。”
我好奇地去接了电话,一个温和的声音问我:“你家是……?”他说出了我家乡的名字。我更加疑惑了,“对呀,你哪位?”
“我是马俊良”,他说出的名字是我第一次听到,声音里充满了喜悦,“终于找到你啦!我找你好久啦,我打了好多个电话,都说不知道。”
“哎,我认识你吗?咱们是老乡么?”远离家乡,我很希望多找几个老乡。
“你认识我的,我们在一次舞会上见过……”我恍然大悟,眼前浮现出他的清晰的脸。
“我想起来啦,原来是你呀!找我有何贵干啊?”我脱口而出。
“那天没送你回宿舍,真对不起。”我只是淡淡的笑着,灰姑娘是不需要人送的。
“我以为你是本科生,真没有想到,你已经读研了。那天没有告诉你我是艺术学院的,我有一幅画想请你欣赏欣赏,ok?”
“那不等于叫我班门弄斧嘛!不过先谢谢你的信任,我的鉴赏能力很有限啊,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你们宿舍是几号楼?我马上过去,可以吧?”
十分钟后,他到了我们宿舍楼下。看他一脸阳光,穿着宽松的红色休闲上衣,蓝色的发白的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立刻,我想起了少女时代的梦,梦中少年模糊的形象一下子清晰了,我的心猛烈地跳动了几下。我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没有多说话,把手中的一轴画卷给我。
展开一看,我的心一阵狂跳,脸上火辣辣地烫,手颤颤抖抖,好半天才从炫晕感中迷过来,连忙说:“谢谢!谢谢!太谢谢了!很像,不过比我本人漂亮多了。”
那是一幅我的画像,是半身像,坐姿,身穿那晚的蓝白相间的小方格旗袍,细长的眉,细长的眼,小小鼻子,尖尖下巴,长长的头发垂到胸前一缕,发稍直到腰间。下边是楷书红字:女神。
共进午餐,志趣相投,聊了很多。他说他的同学啊朋友啊都叫他“骏马”,让我以后也他叫“骏马”。他唱起“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的歌,随着耳边歌声,我的眼前闪现出那美好的画面,绿绿的广阔的草原,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在欢快地奔跑。他约我周末到黄河游览区,以我为模特作画,他说到时怀抱一大束的玫瑰,献给心中的女神。看着他那还有点稚嫩的脸,闪着期待的光芒的双眼,我突然清醒了,冷静下来,嫣然一笑:
“很感谢你对我的欣赏,我只是一个灰姑娘。这只能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你有男朋友?”
“没有,以前有。”
“那就先不要拒绝我。”
“你还小,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已经大三了!”
“我已经研二了。”
“在我看来这不成为问题。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万分相信。‘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句诗你知道吧?”
“……真是太出乎意料了!你是那么清纯可人,我一直以为你是大二大三的,所以至今方才找到你。”
“我比你高三届。大学毕业就结了婚,接着就读了研。爱人是我大学校友,学理工的,很务实。……”
“你很幸福。”
“是的,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买单时我抢着付了帐。
暑假里有一次老公做饭时,我跟他开玩笑地说我遇到了梦中情人,好帅好酷啊,还要约我。他笑道:“那不是神话就是童话!”
太伤自尊了!我嚷嚷,“我有那么惨吗?你不好好对待我,我就找我的梦中情人!我就外遇!”
“老婆,你都快成黄脸婆了,哪有那艳福啊?”
“哼!人家还夸我清纯可人哩,就你一张乌鸦嘴,讨厌死人!别理我!”
“还真生气了!我也会夸你呀,自从你做过头发,就步入美女行列了。”
“那也没有美发师说的好。”
“你的头发可以做洗发水广告。”
“人家说做广告的头发哪有你的好,肯定没有你的发质好。”
“能卖多少钱?”
“人家说给多少钱也不能卖。”
“那是骗你多去做头发,傻瓜。”
“……啊,什么?让我卖头发?我们穷到没钱吃饭了?”
“没钱吃饭给做你甲鱼吗?准备吃饭了。”他忙着端菜盛饭,我有点闷闷不乐。
“还生气啊,一生气就不吃饭。你说咋样才不生气?”
“你要给我说一千句我爱你。”
“哈哈,你这是家庭软暴力。一口气说一千句要折磨死人啊。”
“那就一年说一千句,一天还不到三句。”
“光说甜言蜜语有啥用?爱要用行动表示。我说几句好听的不做饭,你现在能有饭吃吗?”他拉我坐下,搂着我说。
“亲爱的,我是相信你不会有外遇。这几年你在外上学,咱们经常不在一块儿,最需要的就是相互信任,是不是?你们搞文学的太好浪漫,我其实很担心你啊。不过,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伤心失望的,对吧?……”我点点头,“吃饭吧。”
和“骏马”的相遇是一次美丽的邂逅,一个美丽的童话。我们的结局,是没有结局,非常完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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