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和石头的这份不解之缘,竟然从懵懂的少女时代延续至如今的而立之年。房间里、书柜上到处都是多年来我采集的各色形态的石头。它们来自不同的河岸,却有缘与我结识,并朝夕相伴,真可谓“相看两不厌”了。每一块石头于我而言,都是有生命的,它们妨若在向我无言地讲诉着属于它们的故事。
那块淡青色底印有黑色图案的石头,宛然就是宋词里“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女子啊。飘飘的衣裙,细细的腰身,上身微微转侧。遗憾的是只有身影而无头部,于是我用黑色钢笔画了个长发女子头添置其身,当真是画龙点睛呢,虽然没有五官,却于朦胧中透着诗意,于静中携有动感,像是从云雾中翩然走来。她翘首遥望的姿势,宛如一个期盼爱人的女子,羞涩而欣喜地张望着,于人无限的遐想……这是我最为珍爱的一块石头了,每每拿起它仔细端详,都要禁不住唏嘘感叹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在这些石头中,我根据它们各自的图案和形态为它们起了不同的名字。“风雪夜归人”、“同心石”、“蝌蚪找妈妈”、“山路弯弯”、“孤星伴月”、“一尾鱼”、“岁月的痕迹”、“生命之舟”等等。有的图案还为其配上相应的诗词。
这些石头,每一块都在向我讲诉着自己的故事。而因了石头,一些生命中美丽的记忆也因此定格在我的脑海,十几年来不曾褪色,反倒愈加清晰的显现。每次怀想起来,都依然感动于那份最初的真诚。
记忆回朔到学生时代。那还是初三的时候,依稀记得是冬季的某一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像往常那样准备先赏玩一下我的宝贝石头们,可是写字台上除了那个夜夜伴我的台灯外,居然空空如也,我的宝贝们不见了踪迹!我的房间遍寻不着,惊急之下忙跑去问父亲,没想到父亲冷冷地说到:“全扔了!早就想给你扔了,不务正业!”那一刻,真的是伤心至极。本就不善言辞的我强压住委屈的泪水,默默地转身走开了,就连询问扔在哪儿了都是不敢。还是母亲悄悄告诉我,扔在马路边的臭水沟里了,并告戒我不许再捡拾了。怀着一颗凄然的心,哀叹于自己的不被了解,在晚自习时,终于忍不住伏案哭泣。长久以来被束缚的种种,被剥夺自由的悲哀,一股脑儿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无法抑制。直到同桌的男孩关切地再三询问,我才勉强止住哭泣,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他说了些劝慰的话。感念于同学的关怀,不再好意思哭了,也就调适心情,暂时收起了悲伤。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自习时,这个同桌男孩竟然告诉我说送我一样东西。我很诧异,但当我打开包裹时,我惊呆了,包裹里竟赫然躺着我的宝贝!其中有一块被摔坏了。我问他怎么捡到的?他说昨晚下自习后一直跟在我后面,看到我进我家小院后,就开始在水沟里掏,只掏了这么多。他问我,是不是这么多?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使劲点点头。那份感动真的是无以言喻。想到他在又臭又脏的水沟里不顾冰水刺骨,替我捡一些在外人眼中毫无价值的石头,我心中泛起的又岂止是感动呢?那是感动、感激、理解、信赖、友爱夹杂在一起的滋味,是足以令我感念一生、回味一生的滋味啊!
昨日晚饭后,我去河边散步,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又抱回了一摞石头。连老公也嚷嚷:“你的石头家里都快摆不下了,你又捡这么多回来!”我只好抱歉地笑笑。唉,没办法,许是上辈子就结的缘吧,也或许,上辈子我也是它的同类,所以今生才有了这挥之不去的牵念。在我眼中,石头是有灵性的,就好象不会说话的朋友,即使没有言语的交流,也不妨碍心灵的默契与相通。它们总会在某一个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我,而一旦遇上了,又叫我如何割舍得下呢?
这一份剪不断的情缘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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