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腿楔进一块长方形枫树板,钱大发的肉案摆在横穿莲花镇的公路旁。
中秋节这天,可累坏了大腹便便的钱大发,他油光闪亮的脸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此刻快收摊了,他正在笑嘻嘻地一五一十蘸着唾沫数钱,叼着过滤嘴香烟的嘴角轻轻往上一翘,抖落一截摇摇欲坠的烟灰。盯着花花绿绿的钞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响功夫一头猪竟卖了九佰多!照这样下去不发财才怪哩!
“来,给割二斤肉!”一位白发老头凑上前打招呼,声音怪耳熟。钱大发撩起衣角揩了揩汗,抬头一望,不由暗暗叫苦;来者原来是同自己分家独过的父亲。难怪别个埋怨世风日下,实在是人老嘴馋,前天刚吃过荤,隔一天又来找我麻烦,真个是"蚕宝宝吃桑叶——胃口越来越大。”他一边生气地思索一边愣愣地望父亲,随后急忙吐掉粘在嘴唇上的烟屁股,嘴角动了两下却不出声。父亲见儿子迟迟不动,便用枯犒的手指敲着案板说:“小祖宗,快点好不好?你二叔来了,等着肉下锅呐!"
钱大发阴着脸,无可奈何地割了一块夹缝肉放在秤盘上称了称,秤尾翘了一下,他马上又切去一小砣瘦肉甩在案板上·父亲瞄着儿子的这个举动,皱了皱眉头递过来一张贰拾元钞票·
钱大发转动着眼珠,心不在焉地用细麻绳边系肉边嘀咕:"他来就来呗,有啥希罕!害得你老又要破费忙乎一阵·"
父亲心里很不是味,随后接过儿子找回的零钱,麻利地清点后惊奇地问:"又涨价啦?不是八块八一斤······?"
钱大发瞥了父亲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油乎乎的记事本,仔细翻了几页,指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让父亲过目:十月四日上午九时,父割肉一斤二两,收款拾元,尚欠五角六分未付,下次扣还·
父亲顿时呆若木鸡,眼中涌出浑浊迷惘的泪花,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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