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十、城市、乡村
柳慧昌
人生如旅,我们每个人从呱呱坠地到逐渐老去,最终回归于自然。像我,长年流浪在外,为赶上除夕之夜与亲人团聚,匆匆踏上归程,从杭州这一现代化大都市,经过历代军事重镇安庆,最后到达革命老区大别山根据地一个穷困的山城—岳西。其间偶遇几位老翁,分别为八十、七十、六十多岁,细心的你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发现点什么、、、、、、
一
当四周的人还在作梦,我已穿行在灯火辉煌的街头、、、、、
咚咚咚,身旁有晨练的老人精神抖擞地一路小跑,江寺公园早已热闹非凡;练太极,蹬单车,学扇子舞,打羽毛球、、、、、让我看了不禁心痒痒,也想去活动活动,可惜归心似箭,只能投去无比羡慕的目光,幸好,赶上第一趟去杭的公交。宽阔的高速路边,一盏盏路灯在晨雾中指引着我们,钱江大桥静静地横卧江面远处,一轮红日正浮在水面,不时有早起的人示意上车。有位老人正准备从怀里掏出什么,口中连说:“我有老年证。”驾车的师傅点头称是:“不用找,坐好!”车上已基本座无虚席了,它继续缓慢平稳地前行,载着一车安静、、、、、、
这时,前方隐隐有好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有人举手示意停车,司机稍微犹豫了片刻,车子向前滑行了几步,可能是考虑车上位子已满吧?其间有人轻声说:“同志停下,让这些老人上车吧?”“好的!”车子悄然而止。老人们鱼贯而上,有门边的人不时伸手拉一把老人,一共十一人。我连忙站起让身边的一位老人入座,老人连说谢谢,随后话匣子打开了,先是埋怨司机不及时停车,什么公司规定老人免费乘坐公交,因为现在车子由私人承包了,看他们人多,占座位,才不愿停下,他会去投诉的;说自己已八十几岁,曾参加过抗日战争,支援过朝鲜:没有他们拼死拼活哪有今天;说自己儿子都住在杭州,他为看小孙子一个礼拜上趟城里,也很不容易的;说退休后组织了一支老年登山队,每天傍晚徒步登上北干山,早晨去公园活动活动、、、、、我静静地听着看老人根根银丝,布满沧桑的面孔,心中肃然起敬,老人健谈,从中央的大计方针,到地方的现行政策无所不知。下车时,我对他竟****依依不舍的感觉、、、、、、
二
当时间老人拾起最全一抹夕阳,我终于回到了安庆,离故乡近了,近了。本想再去参观参观母校,见见我的师长同学,因赶时间,于是,拦住一辆麾的,上车时发现司机头戴尖绒帽,把颈脖缩在羽绒服衣领里,尖瘦的下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开口交谈时才发现是一位老人,他说自己有七十多岁了。我好诧异,心中也有点担心,老人似乎看出我的忧虑:“不要以为我老了,我开车已有四五十年,闭眼也能把大街小巷中个遍,车子也是刚买的,性能好着呢?甭担心!我知道,这时有许多人急着回家与亲人团聚,我也不想出意外、、、、、”“您老这么大年纪了,为啥不在家享清福呢”我吞吞吐吐说出心中的疑惑。“嗬!”
老人爽朗一笑:“别以为我是为了赚钱,我孩子都已成家立业,我一人独住,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转转,没客人时当作兜兜风,有人,顺便载一程,钱不钱无所谓。哦,忘了告诉你,我退休前在公交公司上班,一辈子与车打交道,不摸摸车子,心里还堵得慌呢!孩子也骂我,说是丢他们的脸,我不这么认为,能干就干点管别人怎么说呢?”我静静地听着,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把我送到站后,老人指着门口来回几个晃荡的人,轻声叮嘱我:“那是几个小偷,注意点!”然后老人消失在夜的尽头……
三
天又放晴了,冬日暖阳在身上格外舒服,可能是近乡情怯吧,我走在田埂上,左顾右盼,这里又加了一幢新楼,那里又修了一条马路……不时,有熟人反拍我的肩膀,递上一根香烟后,在寒暄中告别。
静静的田野,静静的村庄,故乡那棵大柏树仍挺立在村口,场院里三婶正在逗小孙女玩,有三五个人围在一起下象棋,鸡鸭悠闲地踱着,在草丛间寻找食物,阿黄仍趴在墙角睡着懒觉。“二叔。”我轻轻地走到正在打盹的二叔身旁,在他身边低声叫了几声,二叔似乎正在作白日梦呢,他一个激灵,睁开混沌的双眼:“谁呀?干什么呀?”他嘶哑的嗓子伸了伸懒腰。“呀,侄子,侄子回来了?”他挣扎着要站起来,我扶着他的肩膀说:“坐,还好吧?”“嗯,还好,还好!”二叔眼里闪着泪花,连连点头,我望着抱我长大的二叔,心中难过,二叔才六十出头,却已颓废不堪,伛偻着身子,骨瘦如柴,一小撮山羊胡似乎几个月没梳理过,满口烟味,眼角布满眼屎。也难怪,任谁,经历了丧妻失子的打击,也会受不了的,又因为抢救生产队里一头发疯的大黄时被踩折了条腿,老人的生活更艰苦了,因为失去希望,没什么盼头,他是得过且过,把自己糟蹋得不成样子。他穿着厚厚的黑夹袄,拄着拐杖,想站来给我倒水,我说不用。我连忙掏出一条在杭州萧山买的香烟塞进他的怀里。老人连说谢谢,失神的眼又湿润了。“侄子,每年都花钱,我,怎么好意思呢?”老人哽咽着,我也鼻子发酸,连忙低下头,朝自家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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