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预感到有不好事要发生。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眼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两下,尽管没有上次跳的幅度来得强烈,却足以把我搞得心绪不宁。不过依据经验,不会是什么大事情。唉!没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捏看着鼻子干吧,谨慎些小心点就是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上了车。没说去哪,只简短告诉我往前开,然后继续兴高采烈地扯蛋。他俩年纪都不过三十,一胖一瘦。胖子黑不溜秋,挺壮;瘦子稍高一点儿,长着一付马脸、小眼睛。他坐在副驾驶位子,侧着脸,冲着坐我身后的胖子。
经转盘,瘦子示意右转,车子上了横贯市区的102国道。我从后视镜里瞄了胖子一眼,问:“你们到底去哪?”瘦子立时拉下脸,不耐烦说:“不吱声,就一直开!你开没开过出租车?这点规距都不懂!”可能见我沉下脸,放慢车速,犹豫着;他缓和了口气:“哎呀,小兄弟!走吧,钱不能少给你!”确实,当时刚开的士不久,再说大白天(下午),而且在市内,能把我怎样!给油、换挡,车子跑起来。压根儿没想到眼皮不单单肇事才发出提醒。
人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祸,女性相反。不知你信不信,反正那时经过这件事之后,我更加笃信不疑。听来很荒唐,可我碰到两次倒霉事,千真万确都出现这个先兆。说巧合,好象有点牵强;说邪门儿又没依据。想来可悲:跳财的,你盼它跳就是不跳,没事似的,总那么正常;跳祸的,愈讨厌它,隔三差五准光顾一把。虽不回回摊事,可总有不痛快发生。其中两次事故,让我印象深刻。一次与外地大货亲密接触,差点丢了小命;另一次,一位骑自行车老头撞我,我反遭讹诈。这次,目前还拿不准,所以小心翼翼地开车,全神贯注丝毫不敢大意。出了城,过收费站,进入辽宁。
终于到了目的地,我松了口气。看表三点多了,冬季日短,天黑之前能赶回家。这是路边食宿合一的饭店,瘦子下车径直进屋,胖子没动。一问,原来是接人,还要返回去。我暗自庆幸:点儿挺高,还是个来回活!
半个多小时,瘦子同一男一女从饭店里出来。
坐在前面位置是个二十六、七岁年青人,白净净面庞,很文弱,象个文化人。后座上,胖子和瘦子中间夹坐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很清秀,不象东北人。他们几人都挺严肃,胖瘦二人也不扯皮了。道路顺畅,我尽量控制车速,稳定急于回城的心情。忽然,姑娘惊叫起来:“干嘛,你!”果然南方口音。我从后视镜里瞥见胖子从姑娘衣襟下抽回手来,尴尬讪笑。“文化人”转过头冷冷瞪着胖子,扫一眼瘦子,骂一句粗话,“不许碰她!”声音不大,挺威严、有力度。胖瘦两人唯唯喏喏噤若寒蝉。
天渐暗,重返102国道,车子疾驰。
“大哥,你把身份证给我就行,正好司机把我拉回市里!”姑娘打破沉默,俯身冲“文化人”哀求道。“文化人”脸色冷冷,没作声。我一惊,连忙刹车,问:“怎么,你们不回市里?·····别处,我去不了;六点之前必须交车,你们另换车吧!”我开门下车;打不开门。原来胖子早从后面把锁钮按下,并用力搬住我肩头,动弹不得。手法娴熟,看来早有预谋。我心一“机灵”,怦怦狂跳,脑海一闪,坏了!眼皮乱跳的注脚在这儿等着哩!
那阶段经常听到出租车被抢,司机被劫甚至被杀害的事情。
“文化人”显然是头儿,盯着我,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地说“小子!我们执行任务,你必须配合!否则······”他用鼻子冷冷哼两声。
我知道,若走偏僻背路之前,要经过一小镇,镇路边有个派出所。这是唯一机会,失去了再难脱身。我一边想对策,一边注意身后胖子的动作,担心他用细钢丝勒我脖子。据说,这是劫匪惯用对付的哥行之有效的一招。偷偷打开双闪,降下车速,争取时间。“文化人”马上发觉我的小把戏。他拔起双闪按钮,骂我一句,威胁说,过了前边再开导开导你,并命令我加速。迎面先后两辆同行鸣笛致意,一闪而过。那个女人侉了巴叽开了腔:“的哥都这德行,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不去,哪不去,差嘛吗?能少给钞票嘛,五哥哥相当义气嘀!”
“你给我闭嘴!不是你······臭b*子!”“文化人”发威挺吓人,眼露凶光。
小镇遥遥在望。胖子右手抓住我肩头,好象跟我一样有些紧张。小镇街口,停几台专跑乡下的三轮带棚摩的,两三个人聚在一起吸烟、拉家常。从那左转,前行五、六十米就是公安派出所。距离街口十多米样子,车子突突几声停下来。胖子急忙抓住我头发,文化人脸色青青,瞪着我。摩的司机以为乘客临门,都跑过来拉生意。我连忙解释,车子来了毛病。我下车,胖子紧跟下来。路上连屁没放一个的瘦子盯我一眼,过来说:“我看看怎么回事!”他坐在司机位子,很熟练地打火启动车子,当然不成功。我有了底,胆量壮不少。我摆脱胖子亲热搂着我肩的手臂,打开机器盖子,装模作样地检修起来。
“文化人”若无其事地搂着姑娘说笑,始终没有下车。摩的司机散去,有两个摩的开走。这时,一辆返城的出租车被瘦子拦下,他们在讨价还价。我求那哥们儿帮我把车拽回市里。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他似乎犹豫一下。“文化人”不容分说,直接拉着女人钻进那辆车。那个司机有点报歉,说:“没活能帮你,这有活就对不起了,你再等别的车吧!”我有点急,连忙加重语气,“我给你钱哪!”“文化人”从车上探出身来,骂了一句,扔给我伍拾元,招呼一声,上车走了!
其实,车并没有毛病。它油气两用,我只不过将调换钮关掉,既不通油,也不过气。一般人不懂,自行改造,别人也不知开关在什么位置。我是急中生智逃过一劫。
我重新启动车子,赶紧往家跑。走出一公里左右,转念一想,那位同行不知命运如何,还有那外地姑娘,虽厌恶她那些话,但好象也事逼无奈。因此,我又重新掉头,直奔公安派出所。打声招呼也算尽了心意,听天由命吧。
停下车,刚要进门与两个人走个对头,见没有穿制服的,就往里走。其中一个人挺横:“你找谁?”“我说个事,不知算不算报案。”俩人都站住,还是那个人:“乍啦,被抢了?”口气有点不耐烦。“不是。”我口答。他听我把大致情况一说,反倒不屑地笑了:“坐车给你钱;你车‘坏了’,人家又打另一台车走了。──很正常么!至于你怎么想,那又一码事!”两人边说边走,隐约听到好象急于去饭店的样子。听权威人士一讲,觉得是那么个理。
回家路上,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为同行,也为那位南方姑娘!
几天后,听说在辽吉交界,一条僻静的道路旁,排水沟里,发现一具尸体,男性,二十多岁,是位“的哥”。
(“的哥”纪实小说之二。──事隔多年,回想起来,心尚隐隐作痛!对了,回家后发现,“文化人”扔给的车费五十元是张假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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