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陌生人说话

老于太太让两位贵人坐在家里，就急忙忙尊照贵人的指示离开了家门上；她要到市场去买六个苹果。苹果，代表平安；六吗，就是顺……兴许，母为子忧是人的天性吧，当她听到贵人关于她儿女们有灾的话，心就砰砰跳，想都没想，就把她俩领回了家。

这俩人真神啦，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有四儿一女，并且知道她这四儿一女都有固定工作，家里还有房出租。是呀，这些都是平日里令她自豪的，她常常向别人，邻里，熟人，故交，或者随便哪个陌生人炫耀的资本。虽说她家的出租房小了些，每户每个门头连厨房加卧室也不过二十几平方米，又都属于半砖厚的砖棚性质的，也没有房照，可哪间不赚个租金百多块钱呀；五间这样的房，每月就能多收入五六百；再加上她和老伴都是从铁路退了休的，老两口都有不菲的退休金，这一切使得她的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足可以让爱说的她向邻居或随便哪个走到她跟前的人夸耀的。更何况，老于太太有儿女都有各自的铁饭碗，使得老于太太没有后顾之忧，没有操心的事情；特别是大儿子，头脑活泛，头两年趁着城管管理不那么严，在道边盖了个小二楼，开了家浴池，现在买卖还挺红火。这些，都是让她可以炫耀的资本。

可是今天，碰到这俩陌生人，她俩偏偏一见面就说老于太太面带煞气，四儿一女会有灾气，她怎能不担忧？

往青去超市去的一路上，她急哧火燎的，虽然先后碰到几个熟人，可她顾不上和他们打招乎；尤其那位昔日同事老张的老婆，离老远就高声问她干什么去，这样着急。可不着急咋地。因为着急要为儿女们去灾，她顾不上礼貌，声都没吭，癫癫一路小跑般地往青云超市奔去。

那俩贵人可说啦，一定要她亲自到个大超市买六个苹果，超市越大，做出法事的效果就会越好，而且一路上尽量不要和别人搭话。不和别人搭话，这虽说在平时对她来说难了些，她本来就是爱说话的人吗，认识不认识的，她总会聊上一阵儿。可今天，她完全能做到，她心里急吗。当母亲的，听到儿女有事，能不急吗？正因为急，因为那俩贵人和她说的事都吻合她家的情况，她才深信不疑，才会毫不犹豫地把家中所有的现金……不，除了手里紧握着的这五十块钱之外，全都给了俩贵人：二千八百四十块钱，一枚十克的金戒指，一对八克的金耳环。说实在的，老于太太打心底儿服了这俩贵人：活了半辈子，她从没碰到过算得这样准的，连她家里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这俩人都能张口说得出。所以，她才会把家里所有的财物交给这俩贵人；她怕正象这俩贵人说的那样，有什么隐瞒，破解的招术就不灵啦，灾祸就会从天而降，威胁到儿女们。

心急，走得也急。等买回六个苹果，远远地看到家，老于太太的心砰砰直跳，身上也净是汗，眼皮直跳，总感到什么不祥的事会发生。难道回来晚啦，应了贵人的话？

狭窄的院里空荡荡的。老于太太隐约听见身后的大儿媳妇儿搁浴池那边撵过来，大声问她出了什么事，家里咋一个人也没有，也不锁门。她顾不上回答，急忙忙推开家门。

咦，俩贵人哪里去啦？

老于太太的心格楞一下沉下去。她傻了眼，忙四下里张望，恨不得把空气榨干。豁地，她眼前一黑，猛地醒过腔。她一屁股坐到炕上，甚至大儿媳儿走进屋，她都没觉察到。

仿佛顷刻之间，四儿一女都回来啦。路上，老于太太的三儿媳儿看到她着急火燎的样子，就给自已的老公打了电话，说看到妈急急忙忙上街啦，跟她说话也没听着似地，好象家里出了啥事吧。结果，几个电话后，老于太太的四儿一女就都赶了回来。

几句问话之后，小儿子忙张罗着，领着她到派出所报了案。在那位小民警备了案后，折腾了半天，她又回到了家。儿女们渐渐都各忙各的啦，她又独自一人呆在家里，才发觉嘴里起了泡。她倒在炕上，脑子里那个乱呀，一会儿回想起那俩骗子，一会儿想想念起回山东老家探亲的老公；倘若老公在，她会吃这亏上这当吗？唉，她简直悔青了肠子，更怕老公从山东回来，会青着脸数落她糊涂。

其实，事情的源头，事后看起来就那么可疑：先是突然有个女子拽住她的胳膊，问她中医院怎么走。当时，。她就在中医院附近，中心广场边上。向来，她就是爱搭讪的人，何况这人主动过来，又这么热情和急切。她刚告诉完这个女子中医院怎么走，就过来第二个人，说中医院有个老中医，看病可好啦，他妈的病就是那样个老中医给治好的。她刚好奇地问了句，又过来个女子，就是那贵人，劈面就说大娘你有灾气哪，你得破财免灾。大娘你先别说信不信，先人看我说的对不对，你有四个儿子一个姑娘；四个儿子不用你操心，都有固定收入，在铁路上班。这几句话，一下子把她的虚荣激发出来，使她鬼迷心窍。现在想起来，简直可笑：这些事，就象那位民警说的，人家要是想算计你，不早就打听好啦；并且为什么在广场刚碰到时，她俩不让她顺道买水果，而偏偏等到了家才让她去？这不是明显要支开她吗。

尽管后来儿子们又过来劝她，说不就是几千块钱吗，只要人平安就好；当时就你一个人在家，人家把你按住，乱翻一通你也得受着；今后你得注意，再遇到不认不识的，你可别往家领。可是她耳朵灵着呢，也分明隐约听到他们出去后叨咕着，妈咋那么糊涂，这事也信。再一琢磨，这些钱可相当于她辛苦一年的工资，就更上火啦，心里恨这俩骗子。

第二天，她在家里躺了一天，不吃不喝，心里又难过又窝火，恨不得立码就搁空气里逮住那俩人，生吞活剥了她们……

后来她好了些，碰到熟人就提起这事，熟人们都安慰她，特别那位昔日同事的老婆，宽慰她说，别上火，你这不是已经破财免灾了吗；当时你家又没别人，人家收拾了你，你也没招；这不，人没出事已经是破财免灾了嘛。老于太太知道这些是安慰话，又无奈又后悔，她听得出，熟人们安慰话里的嘲笑。她更心疼那辛苦了一年才能挣回来和财物：一个靠工薪养活的家庭，一年才能赚几个钱呀。这俩骗子咋净拣不富裕的骗呢；要骗，你们去骗那些大款，那些有钱哪……忽地，老于太太又想起她奉命出门买苹果的刹那，那俩人相互交换的目光，就更暗骂自己糊涂，没看出她俩是骗子，白活了几十岁的年龄。

（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