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死在夏天,最炎热的农历六月,因为是重大交通事故,就有交通管理部门把尸体用冰冰着。
人人都说好人不死六月,大毛自从娘肚子里生出来读小学放牛放羊直至成年,是个好人忠厚人。张二狗有些讨厌汽车川流不息的小镇,没有干出任何一件坏事。
小镇因为有了太多的文明,有了许多家庭的电话小汽车和尘土飞扬的摩托车感到头脑,四肢发麻,清晨理应最晴朗空气最新鲜,当他走过清明桥便承受着心理的压抑感,天空是灰蒙蒙的,云头极低,不再有从前天的湛蓝的天,他常说现代交通通讯工具不好,他自己掌握着当今农民最现代的通讯工具,移动电话,他的生意都是靠手机带来的信息,然后支配儿子们。
阿狗对二个儿子说:“大毛是你们的长兄,他失去的最多,我要把更多的爱给他,他没有遗下家产,他还有女儿和一个寡媳红菱,你们说说怎么办?∮”
“厚葬大哥不亏待红菱,把侄女供养上大学。”三毛和四毛异口同声说。
“感谢二位好叔叔,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才是最根本的。”红菱说,不要太浪费了,交通警察处理算了。
大毛死,找不到肇事者,交警队可以拿出八千块钱作为补偿和丧葬费用,弥补他们找不到凶手的良心谴责,我们就用这些钱可以办大毛的后事了,不要花轿出租公司的一分钱,以后囡囡上大学还是要一笔钱的,听说以后上大学都要自己交钱的。红菱是开明的媳妇,阿狗听了心里暖烘烘的。阿狗,红菱和囡囡在被冰块砌着的大毛身边一圈圈转着。
“爹,你回去吧,大毛的事有两个叔子,还有我和囡囡很简单的,就不要把大毛拉回去了,天太热,放一天就有味了,40℃的高温引的绿头苍蝇直飞,不好,人死了都要脏,活着干净些才好。”
“大毛的事,有你在,我就不做主了,一切由你自己想着办,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子送儿子,这是常有的事,天灾人祸无法避免,有事尽管对我说。”阿狗没有落泪,三毛进了监牢,大毛死了,还有二个活着,这也是天意,人的命运是变幻莫测的。
“大哥的尸体,应该拉回家,他已经死在外头了,我们就让他做野鬼吗,他没有自己的儿子,还有女儿还有我们二个兄弟啊。”
“我不相信这些东西,都是给活着的人看,听听囡囡的意见,还是发扬民主。”大毛的尸体是直接送去的殡仪馆,囡囡已经十七岁了,她当然听妈的,人要是死了都有灵魂存在,有野鬼和家鬼之分,屋里和屋外经过几十万年无数个朝代的生生死死,还有人立足的地方吗?
大毛死了,葬礼和五•七的祭奠程序自然还是按章法来,按遗传了多少代的习俗办。纸马,金童玉女和各种现代化设备。明清辉煌时期款式的家具都是纸做的,红菱心灵手巧,她和女儿用彩色的纸扎了一棚葡萄和一对酒桌,这是村里人没有看见过的很奇怪。
趁着晚上,红菱和女儿就在楼房前烧了祭品,红菱用长长的木梯两张接起来架在屋上,爬上屋顶手中拿着女儿递上的扫帚,她向大毛许愿,向丈夫倾诉衷情和藏在心底的心声,那是一曲凄凉的招魂歌。
大毛啊,回来吧!
魂啊,归来,我们想念你;
为何离开你的躯体?
跑到四方去!
为何舍弃你快乐的村庄?
遭遇那些痛苦!
没有人知……
西去阳关无故友,
南去海边都是狼,
北去长江浩荡藏不住魂;
东方的十个太阳熔化了你!
大海的沸腾煮烂你!
回来吧,大毛!不要做孤魂野鬼。
外面不可以久留……
外面野天荒漠,冰天雪地。
黄河千里扬,
五谷不生,只有茅草吃啊!
茫茫西岸没有水;
回来吧,大毛!
重重冰山不可以久留。
上天入地没有边,
豺狼虎豹要你做美食,
长声呼唤你,大毛,回来!
烧一幢洋房给你,
为你布置好新房;
舒适又温暖。
烧一辆小车送你。
你要飞机我们以后烧给你!
此去道路多么漫长。
十八层地狱,八万层宇空,
我俩从此万水千山永远不能相见。
烧一台电脑给你,烧一只手机给你;
千山万水隔不断我们的依恋。
烧千金万银给你,
你不必省着,自己尽管花!
烧金童玉女给你;
烧轻纱罗帐给你;
烧葡萄藤给你,
烧蜂蜜给你,
杀鸡宰鱼给你。
送你大米麦子。
烧一条肥牛给你,
扎一条大船给你,
大毛,我们的生活已经好起来。
不会忘记你……
你劳累了一辈子,
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
每年每月的清明;
每年每月的七月十五;
给你香醇的酒;
给你豪华的筵席;
给你芳香的羹汤;
给你铺满春天绿色的草坪。
灵魂啊回来!
你要走,就把这些儿带上,
阴间也要享受荣华富贵。
张家的香火有人繁衍,
家族会变得兴旺。
你回来吧,大毛!
扫帚悠去的是春风,
沿着风爬过屋脊回来吧……
大毛!你的精灵永不要变。
魂上天,魄落地;
吴地的歌醉了唐宋,
唐宋有我们在朝廷作高官的先祖;
你带着烧给你的族谱去寻找,
他们会给你照顾,
不再做轿夫。
大毛啊,你死的太仓促!
生活的蜜刚刚酿成,
还没来得及享用,
你去了,常来家看看。
大毛魂啊!
你多回来看看!
你兄弟姐妹很多,
没有子孙会有人招待你,
亲人哪,我梦见你又怎么办?
好人啊不得好去,
我会怀念你;
大毛啊,有啥委屈不要放心上,
回来吧!我会守着你的英灵。
你不要躲在柳树下的河边;
你不要躲在屋檐下吓我;
你不要一去不复返;
让我受着煎熬!
我爱你,深深地……
虽然你没有男儿身,
苦命的人啊!
我如何是好?
阿毛,你能看见我,
我再也见不到你……
欠你的太多,
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夏天的罗帐随风飘荡,
冬天的床上没有温暖;
桃花开放的时候,
我就去看你!
年年月月,月月日日,
飘动的彩云----
送给你,为你剪裁---
一件美丽的长袍……
阿毛,归来吧!
我请客人为你舞蹈,
无论是麦笛竹竿还是二胡;
无论东洋的樱花梦还是西洋曲调,
为你欢呼,为你雀跃;
鼓啊擂响你不朽的灵魂……
和尚道士在屋前的水泥场上,走着八卦,弯过月亮,手中撒着米粒,焚烧的火噼噼啪啪飞向夜空。
喇叭声在夕阳里呜咽响起时,全家几个大男人没有哭声,二个女儿不会哭,连大毛媳妇也不会哭了,大家平日的生活好了,夫妻不吵架,小时候爹管教得凶,兄弟姐妹几个很少哭,少了哭的培训。
送灵队由二毛四毛兄弟俩抬着的花轿走在头里,大毛媳妇红菱和囡囡全身白孝衣,花轿是用一张藤椅临时用轿棒麻绳架搭的,小小灵柩盖着鲜艳的红布,阿狗也在后面追着,他手臂上扎了一个黑布圈,没有言语。手里撒着一把把纸钱,黄色的纸钱飘在桥下的水里很快象雪一样融化。花轿就沿着十里坡那条已经宽阔无比的柏油路向绿树成荫的水杉毛竹丛翠绿的方向去。
“人啊,就这样说去就去了,这是命,自杀也好,被人杀死也好,都是上帝决定的命,几十年的生命出生到世上,出生时已定下了命的寿。”张二狗就这样想着。大毛走了,红菱迟早还得走,出家门嫁出去。她四十几岁年纪,看上去只要三十几岁,村里人称红菱叫西施嫂嫂一点不差。
大毛这一支根脉就这样断了香火,囡囡不是大毛的种,是红菱二十岁上带来的苏北种。人是有感情的动物,红菱的贤惠和温淑早把阿狗的心化软了。村里人说红菱的手艺好,做的豆腐制品比街上卖的干净白嫩,她手拿豆腐带着薄薄的橡塑手套,村里人就高兴,村里人也爱卫生,也隔几天就洗澡了。女人们看着红菱穿啥衣裳便上街买了,她们口袋里也有了几十百块的零花钱。红菱是个引领时尚新生活的人。
红菱嫁到张家十几年,没向阿狗要一分钱,她靠着一手活积聚起十几万也是不容易,大毛的钱每年只拿一半,阿狗对家庭经济权把握住了。也对,没有阿狗掌握经济,这六间三层楼,太平镇三间别墅楼哪能置办起来。乡下人看人的富裕,屋是真正的标志,一身一世几十年所有的血汗全用在盖房上了。那还能腾出手来去做别的事情。阿狗的儿子们可以腾出手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村庄是透明的,绝没有阴险的魔鬼在四周徘徊。低头在屋前的葡萄树架下再也见不到大毛坐着为囡囡扎风筝的身影。红菱轻轻把卧室的房门关上。她两手捂住耳朵,痛苦难当的不是死去的大毛,而是走向孤独困惑的自己。
家庭的甜蜜就没有享受过,如今生活又把她推向寡妇的深渊,才四十几岁的年纪,有泪向谁哭诉?生活的苦酒已经酿就。
满腔的爱,满腔的恨,满腔的愤和满腔的无奈不是象稻麦菜一样季节地长在头脑里,而是凝聚交叠一起涌在她心头,红菱经受着人生的转急关头,以后除了寻找新的生活,或者换取生活的赋予以外,就这样的随水流逝,自然就象一头老牛一样走到生命尽头。虽然身体还年轻。
她忽地看见公公阿狗佝偻着身子过了荷花桥,背着双手徒步走回家来,他越发显得瘦小,象一只老猴一样,胡须已经有几日没刮了。边走路边手捂嘴巴咳嗽,她想起大毛死去的半个月来,他每天到回荷花村来,小镇的许多生意全交给了二毛和四毛。他一下子老了,原先他激动吐沫四飞的喉咙一下子瘪了气,匆匆的脚步也不再那么有节奏,乱了方寸,走路时那种挺胸抬头的威武劲已经荡然无存,张二狗真的只有十年风光吗,张家就因为失去大毛,三毛坐了牢而衰败下去了吗?红菱想把心里话向公公说说。
“爹,在家吃夜饭吗,我给你烧洗澡水,液化气瓶空了,要去镇上换瓶。”“空瓶放着,还有二个儿子呢,我不吃饭要去镇上。”阿狗回答红菱,说话声中有一股子怒气。
红菱想起村上的闲言碎语,阿狗和黄乡长抢了一个女人呢,就是春花饭店女老板王桂花,一脸的骚劲,那屁股扭的喔比电视里俄罗斯时装模特儿还骚劲十足。阿狗先得了身,现在听说被狐狸精象皮球一样踢了。阿狗是个懦夫,不知道被骗了多少钱财,他那是黄乡长的竞争对手啊。”
有钱又有女人的男人才春风得意,阿狗也许真是失了恋吧,他过去那个《智取威虎山》里座山雕的唱腔多么雄壮,阿狗果真失了王桂花的宠。
雄鸡一叫天下白,大年初一是鸡日,然后是狗日猪日、羊日、牛日马日。到了初七才是生人的日子,当天地间有了很多人类,灭了的动物以后,才有人的降生。
有了人,便要敬老爱幼,大年三十一家老少不论远在天涯海角也要回家过年,大年初一敬老爱幼,小辈要早起床给长辈们鞠躬,长辈们当然不会让小辈吃亏,便有红包从枕头底下拿出递到小辈手中。
于是,龙抬头,便吃元宵。扭秧歌、耍龙灯、舞狮子,整个正月是人们最讲究享受的,一年四季的忙碌就为着一年的正月,猪啊羊啊马狗牛啊也戴起大红花伴日月听着连绵的鞭炮声。
红菱在墙上贴年画,在门上贴对联,祭天地祭祖先,祭财神。灶王爷、门王胡爷爷、迎老天爷乘着月色下到凡间,肉馅馄饨在大铁钩滚着,芝麻馅青菜馅的糯米团粘着嘴,连说话也是一嘴的香甜味。
“爹,今年是大毛离开我们的头年,我哪里也不去,我守着家侯着你。正月过了过清明,要给新坟压头纸,镰刀割去野草芦,叫人看了知道我们也有后人,虽然只一个女儿,也有烟囱冒烟,香火续着。”
“红菱,听老爹一句话,新时代了不要那么多老礼节了,还不是给活着的人看着。啥贞洁牌坊都是过时的东西了,我说啊过了七月七,你就可以拍屁股动身,我知道你有相好,也在城里买了房,纪龙也是个苦命人,两人年纪都快半百了,过了鬼节,啥屈死的,怨死的都会一夜超生,还有啥不放心的呢。”
“爹,十里坡下的寿清河通向城里,我和囡囡会去放荷花灯,我就住在寿清河西头的桥边,推开窗就看见了河里溜着的河灯,我的阿毛会在悠远的钟声里在河灯荡漾的水面被超度。”
“红菱,好女儿,舍不得你走啊,你的房间还是原封不动地留着,你啥想回来住就回来。你还有个囡囡,我看见囡囡就象看见你,只要我不死,我就会支持囡囡上大学直至她毕业。大毛吃的苦最多,享受的最少,要不是有你红菱,大毛不知道傻的象啥样子。当初我不该答应你和他的婚事,苦了你……大毛的野魂啥时会超度。”阿狗仰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忽然飞起了雪花。
他最喜欢雪的纯洁,雪的洒脱,雪的无私奉献。雪象一条大棉被把麦苗,房屋和人丑恶的灵魂都遮得严严实实,我阿狗一辈子受过苦也有自私肮脏的一面,我甚至还打过大毛媳妇的鬼主意,看着大儿子不是个完整的男人,看着大毛傻呆不会体贴红菱,看着红菱在春天和漫漫冬夜睡不安稳,我年老的心也不安,我想陪她说说话,陪她在软软的席梦思床上享受上帝创造和给予男女的天伦之乐,看得出来,红菱对我也有这个意思,可是我不能啊,我不能做个扒灰公公,人还是要有脸面的,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离开荷花村,我死也是荷花村的鬼了。
看见漫天的雪,象一个个细小的生命,晶莹的人的灵魂,阿狗又忧郁起来。他又恐惧雪,他想起自己降生于雪夜,又在雪夜里被押上批斗台,在雪天敲着粪坑浇麦地,想着雪的飞舞中看不见远方,看不见寿青山,看不见五岳和红墙。这辈子只去过杭州,被老人们誉为天堂的地方,春风杨柳下的西湖。他甚至想在湖边建一幢房子安度余生多么好啊。除了去过杭州,其它许多地方没去过。近在几百里的大上海,江泽民的故乡扬州,蒋介石的总统府南京都没去过。他不是不想去,他想寻找一个伴一块去,去这些地方有万把块钱足够,可是和谁搭伴呢,想过和红菱一道去,有她细心照顾,他说不出口,这是乡村,被村里人知道了,半世的名分和红菱公媳关系就是跳进黄河也申诉不清。
他渴望雪连绵不断,把整个冬天的时光全部覆盖,屋里堆满了稻谷,大水缸早已不放河水,浸满了大草鱼和猪大腿,竹篓和柳条筐里有白沙萝卜和青菜。红菱的巧手会做酒糟豆腐,纱布包豆芽菜,墙角两坛满满的枣红酒散发着芳香,看着电视捧着酒杯,可以尽情享受人生。
阿狗苦闷的是大雪纷飞里,桂花酒坊四合院里的雪也一定很厚,井边结着冰,桂花穿着雪白水貂皮大衣和高腰皮靴走在雪地上一定吱嘎吱嘎响。他不是黄乡长的竞争对手,他不是被桂花耍弄和调戏,他自己主动地避开了。太老了,而正当年华的王桂花和刚半百的黄乡长才是龙凤一对。
阿狗有个习惯,边乘凉边喝酒边拉二胡,他买了几个小菜上了三楼阳台,阳台上看放着月季花,茉莉花和细白的菊花。
沉闷杂乱的日子,抿一口酒拉响二胡,他才感到舒坦平和,他看着阳台上睁圆黄色眼珠盯着自己的猫,觉得猫也不再活蹦乱跳,象过去那样心浮气燥捉老鼠,他看到水银泻的月光下,村庄、麦田和水塘村路闲散在那里,他的目光梳着村庄南的十里坡,那一丛丛树阴是老祖宗的坟墓,村子通往小镇的岔路口,有连排的织布厂顺着弯曲的白匹布延伸的方向,便是十里坡方圆几十亩的坟场,那是一块风水宝地,是环绕村庄河港的龙脉。
这风水宝地全让死人占了去,我们活着的人守着贫穷,沿河港排列着的酒厂,面粉厂都是那些私营企业的老板开的,他们过着神仙的日子,比我年轻时的地主家庭不知要幸福多少信,假如现在评地主,将采用啥扛杠。阿狗的想法很多,他放下二胡,仰望远处星火般闪烁的光芒,那是城市的高楼大厦和造船厂的孤光射向空中,细听着蛐蛐和青蛙的鼓声。
酒喝光时,快半夜了,他闭上眼睛打了个盹,阳台上很少有蚊子。他说,乡村的夜晚已经不平静了,麦田里不用有机肥全用复合肥,碳酸氢氨,将来的土地板结成一块硬塑料模样如何种水稻。阿狗的担心是多余的,国家的政策已经向西部倾斜,西部有比东部大几十倍的土地,只要去耕耘去开发,还怕没有田种么?
夜风中传来的是淡淡的农药味和肮脏河流发出的臭汽味。阿狗想:“这村庄的河流已经没有小鱼小虾,河蚌螺狮了,怎么就没有村干部发动大家治理呢?有时他甚至看不惯自己,我已经如一只死到临头的猫了,懒情、凶恶、狂想。
阿狗已经喝了几瓶啤酒了,残剩着几盘冷菜。
面对桂花满腔真情,却又摆脱不了另一个女人阴晴不定的诱惑,秦玉英啊,那是童年时就向往的初恋,她是他心目中的观音,而今观音在眼前没有了。漂亮女人死了都象观音那般竖立在人们心目中,西施姑娘,就连妓女杜十娘已成为爱情圣殿般的塑像。
红菱也从身边离开,唯一能做的事是啥,为她们建一所观音庙,和平年代快乐世界的善男信女在太平盛世的年代才能实现心中的梦想,香火越旺生命越是勃发生机,他们手握的香火是飘在伟大国土的上空,祝福的是领导这片土地的上帝。有啥不好呢,阿狗把二胡拉得投入而动情,二楼阳台的风很轻柔,他决定要实现一个愿望,按照现实中的桂花,虚幻中的秦玉英切实一片纯情的大毛媳妇红菱,塑造观音菩萨,原址就在十里坡南边的寿清山,唐朝和明朝,那里曾有二百间屋样大的地方,前寺院到后堂相距三公里要骑马关门,频繁的战乱已焚毁于血雨烽火中,阿狗小时候就听老人们讲述古代的辉煌历史。
“爹,你光顾拉二胡,晚饭都不吃了?“是大毛媳妇红菱甜脆脆的声音。
“红菱,快过来坐坐,我有事和你商量。你走了我心里空荡荡的。”
“爹不去镇上,春花王桂花可等着你哩,酒坊的酒没人喝了。”红菱在城里住了几个月,口齿更是尖利。
“你今晚回来做啥,嘴不要象刀一样伤人,爹年纪大了,想着积德的事哩。”
“我也有事和你商量呢,我带回了水饺和蛋糕,你先点一下饥,一会儿再给你做。”红菱收拾起阿狗小圆桌上的碗筷。
“先别忙,听我说正事,我想投资二十万元在十里坡南湾里造二进小院的观音庙,引风点火,让村里人有个念经拜佛的地方,慢慢地村里十几个老板也会支持。”
“爹,你做善事我不管,子孙们又不需要你太多的操心,本来过去有些事你就是瞎操心。你年纪大了,自己想做啥事就做吧,做小辈的没有经济上的支持,道义上总是支持的。”
“我就知道红菱是个将才,红菱要是弄个高中大学的不得了,不是科学家也会当个博士,”阿狗头一抬,又拉响二胡。
“爹,你一喝酒就激动。”红菱把手在二胡上按住:“我有好事说给你听。”
“红菱,有啥好事让爹听了高兴?”
“肯定高兴,肯定会支持,前几天,我在镇上遇上乡妇联主[xi],说起评好媳妇找劳动致富的事,她说啊,市里领导讲要竖妇女致富模范,要在模范代表中选拔妇女干部带头致富,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村委会选举当村长。现在,乡改成镇了,镇妇联主[xi]和黄副镇长愿意推荐我为候选人,就看村上人对我信任不信任?”
“红菱,有这等好事,有啥不能干,还用商量?干!”
“我正好四十五周岁,这是下线扛杠,再过些岁数就没机会了。我办理农转非的手续,城里人我不当了。我要为大伙办些事,也看看自己的能力。”
“我啥事都是开开大兴,干不了正紧事,你好好努力吧,我修了那座荷花桥,铺了那条柏油路,虽然不是我独自出的钱,是我牵的头,我也心满意足了。”
“爹,你的钱用在了刀刃上,没有去赌去嫖,和你一般年纪的人那一个不在吃国家给的退休金吃子孙饭,你还在创造自己的生命价值,还在赚钱,人不敬佩这钱那里来那里去,你就说修路造桥吧,也是为抬花轿方便,大家方便,我剥削了轿夫的钱还是给社会办事了。”
“爹,新时代不兴讲剥削了,。谁剥削谁啊,你那是老脑筋,乡里开那么多厂都是自己的,也有合股,不能叫剥削。”
“我拿钱修路造桥给小学校弄厕所时,乡干部答应我入党的事,几个月了就没有一点声音。”
“爹,要入党做啥,还想当干部?”
“我只是想争口气,我这一辈子总是被人看不起,有了钱也只是我感觉良好,入党不受年龄限制吧。”
“爹,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追求目标,小辈服了你。不过,这入党不是选拔干部,需要写申请书,党员大会上大家同意,乡里才能批准。”
“我写申请书已经二年多了,耐心等着吧。”
“爹,真有趣,我给你烧壶水去,场上那么多稻草不烧太可惜了。”
“明年稻草不要拉回家了,放在田里做肥料吧。”
“生产队里开大会,想起那旧社会……”阿狗拉二胡没有谱,阿狗的人生更没有谱,他是到那家山砍那家柴,到那家地辟那家地。随心所欲,惟有这一次他认真了,他要入党,他要堂堂正正做一个男子汉。
晚上打电话给黄副镇长,黄副镇长又打电话给荷花村支书方士杰。“黄镇长,这是大好事,我对上头的情况不太了解,不知道有啥新动向,前几年党校培训时,市委许书记说:私营企业主和个体户在入党问题上要慎重再慎重,我怕有不必要的麻烦,张二狗的事我一直没提,记是记着的,张二狗为村里老百姓也做了些事,捐款修路造桥作过贡献,至于和镇上春花饭店老板娘的关系么,两人都守活寡算不得是男女作风问题,我看是可以的,就是需要一个入党介绍人,你有空来村里帮忙在村里找老党员里一个提提头,我们村里老党员你哪一个不熟悉?前些年你包村时,和他们光胳膊挑土地开挖大寨河,在一只锅里捞过白菜萝卜。”
“可以,明天,我就到你村去,阿狗一辈子不容易啊,没想到人都快进火葬场了,还有这个愿望,党的大路始终为那些为大家谋利益的人开着。”黄镇长放下电话,就去了春花饭店,不管张二狗和王桂花是不是有那种男女关系,黄镇长想和王桂花结姻缘的热情一点没减,王桂花太漂亮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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