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清晨我埋葬一只死雀本然的田野

发表于-2007年10月18日 下午6:03评论-1条

清晨,我埋葬一只死雀

潺潺流去的岁月里,往往有些许难以忘却的记忆碎片,会在不经意间缓缓飘来。有的一瞬即逝;有的驻足停留·时而,那停留下来的碎片,竟似乎会发出声音:想想我,再想想我吧!

秋色斑斓的一个清晨,我坐在家里阳台的椅子上,喝着咖啡,望着窗下绿地中的草木。几只在城里早已不多见了的麻雀,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一丛叶片变成褐红色的灌木下,从容淡定,不时伸缩扭转着它们的小脑袋,叽喳叽喳唱着我们听不懂的歌……忽然,我从它们的歌声中,清晰听到了来自一个碎片的声音—那是几年前我曾在京城埋葬过的一只死去了的麻雀……

那年,辞了公职,踌躇满志,踏入商海独闯京城的我,几经打拼,却是毫无进展,且磨难缠身,到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境地了。那天,是初冬的一个傍晚,我出差半月,身心疲惫地回到自己那套空荡荡的住所。拿出进门前刚买来的几份熟食,开了瓶从东北家乡带来的白酒,借酒浇愁吧!一仰头倒进一大口,起身打开音响,准备用<命运交响曲>陪伴这个难熬的长夜。

突然,放酒杯时一低头,发现音箱脚下有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忙开了厅里的大灯细看,竟是一只刚刚死去的麻雀!

我呆呆的木然凝视着死雀,一股似乎从未有过的凄凉与恐惧,陡然由腹中冲上脑海,不禁打了个冷颤。随之又陷入迷惑:曾当过10多年警察,见过多少各种死法的死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啊?一只小小的死雀,竟让我如此……

视线离开死雀,我查看所有的窗子。除进屋后刚打开的厅里的小窗,其他窗户都紧关着。它从何而来?再查找,终于发现它是从卧室墙壁上安装空调时钻的接管洞口挤进来的,那个小洞当时钻的大了些,因着急出差,我没来得及用东西塞填。

不知为什么,我用纸巾包好死雀想把它仍出去,却又转回来,轻轻地捧着放到桌子上。生平第一次与一只死雀“对饮”……

我举起酒杯,看着它一动不动的身子,全没了生息。见不到你冲天而去自由展翅的飞影,见不到你群首相聚嘻闹戏耍的身姿,听不到你任风由雨不停欢唱的歌喉……你的停止,不是寿终正寝,不是刚好不幸误吞沾浸农药的食物,不是遭遇猛禽的致命一击,是你为了觅食,为了生存,钻进这间空室,却找不到进来的出口……

你一定曾坚强的挺着,熬着,向着所有明亮之处飞冲过,跳蹦过;你一定曾经历期盼,奋力挣扎,饱受饥难,尝尽失望……

不管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做为男人,我敬你这杯酒吧!我也是同你进这空屋前一样啊,想过自由飞翔,想过前面是生机昂然,一片灿烂阳光。而你没想到进得来,却以命离去;我则是进得来,还不知要带着多少伤痕出得去……此刻,音响里的<命运交响曲>,钢琴在奏出那“命运在敲门”的第一乐章,我的两行泪水滚落杯中。

在我许久凝视死雀时,音乐声不知何时停了。我又点了支烟,把音响重新开启。

阵阵冷风从小窗外吹进来,夜色已浓。几颗星辰在薄云中闪烁着。

刚劲沉重的旋律,惊心动魄,我仿佛看到了那雀鸟在空屋里寻求生路时,绝望的悲哀与忧伤的痛苦。<命运交响曲>我不知听了有多少遍,可今晚却非同寻常地倍感震憾。命运,几乎是一个被人们说烂了的字眼。然而,只有在经历岁月沧桑,生活磨难,凄苦悲愤之时,才可真正感受其中!

乐章是在为人类的生命与尊严鸣奏着。我眼前又仿佛呈现了要“卡住命运的咽喉”的贝多芬,昂着他那伟大的头颅,在悲愤低沉,倾诉着人间不平的同时,又以似那高山洪水暴发,大海惊涛拍岸般的旋律,向人们发出敢于奋争,永不向自身命运妥协低头的峥峥呐喊!

雀鸟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因它是只雀鸟。

音响再一次停止了。一瓶酒只剩下半瓶。以往,我的酒量也就是2-3两,这一晚上喝的超量却毫无醉感。忽然间,我想:当时那小鸟如听得到这首乐章,是否能再坚持下去,找到那条生路呢?

那条生路在朝北的卧室里的墙上。光线是暗的。我看着那个洞口,脑子里满是交响曲的奏鸣声。向命运抗争,需要精神力量,需要信念勇气,还得需要智慧。

死雀告诉了我:有时,出路与生路,不一定都在看似显着光芒的地方。

我回到桌旁坐下,此时,看着死雀,我完全没了开始时的那种感觉。向它敬了最后一杯酒,我拿起手提电脑,写下另一份项目策划。

天际露出霞光时,我捧起死雀,找了一个树下,把它埋葬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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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藤蔓居点评:

一只麻雀之死,引来了作者对人生的启示,不错。

文章评论共[1]个
本然的田野-评论

谢谢点评。请咖啡at:2007年10月19日 上午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