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带上源儿去郊游。县城周围的山林水域我们差不多都去过了,同样的事做多了很没劲,这次决定走一条比较难走的山路:翻越一座大山到小洋溪水库去玩。
已经是冬天了,但因为天气很好,所以也不觉得冷。我们是从一块农家菜园旁边开始登山行动的,蔬菜长得很好,说明这家人很勤快,我趁此机会教育儿子。我说:“儿子,你说为什么这家人的蔬菜种得这样好?”源儿想了想说:“那是因为他们想要用钱。”天啦,这是什么话!要知道,我儿子年仅8岁,二年级刚读完。我一时为之语塞。我能说什么呢?儿子说了一个事实,而事实这东西,无论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我什么也不说。我儿子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他看着我,我只好说:“是的,他们要用钱。”
继续往上,是种在半坡的各种蔬菜和一些丢荒的土地,一些地里干枯的玉米杆还整齐地站立着,象等待检阅的士兵。源儿拿着一把小木棒以唐·吉柯德式的勇气冲上前去与它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干掉几棵玉米杆后,我们决定休息一会儿。我拿出水果和点心两人分吃,这小家伙说水果有股“冰箱”味,不想吃。我嘿嘿冷笑着看了看他,心里想:“一会儿才收拾你。”进入山林了,是灌木丛和一些松树之类,很明显地感到一股凉意袭遍全身。我故意加快了脚步,一是用运动来增加热量以御寒冷,二也想治治这不知好歹的小家伙。果然,快到山顶时小家伙顶不做了要求休息。我不答应,他就干脆坐到草地上不走了。我说:“喂,小王子,坚强点,继续前进!”他不看我,有些委屈地说:“你是大人,我是孩子!”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是啊,这又是一个事实。我怎么可以和一个小孩子比强壮呢?还美其名曰教育别人,真不要脸。我准备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再打“教育”他的主意了。当然,也要看情况而定。
孩子的注意力总是转移得很快,翻过山垭,他又兴奋起来。“爸爸!爸爸!这儿很漂亮!”我放眼过去,确实很漂亮。我们前面是一条林间小道,左面是一户农家,门前栽了一大笼红色的花,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吃力地锯着一块木料。孩子们大概都出去打工去了?两只小狗相互嘻戏着跑出来,并不叫唤,却用一副天真、好奇的样子打量着我们。儿子要求摸摸它们,我点了点头。我的右面是一块种着辣椒和萝卜的菜地,面积不大但长得很好,菜地周围全是高大的杉木,象剑一样直刺天空。时近中午,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我们,环境很干净,空气很清新,突然很羡慕陶渊明。两只小狗跟着我们跑了好远,最后还是我坚决中断了源儿与它们之间飞快建立起来的友谊。总体上看,狗和人一样,小的比大的好。儿子说口渴,我也有些纳闷这地方怎么吃水呢?沿着弯曲的小道下了一个缓坡,我们共同欢呼,有一口井!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井水当然是非常清洁。我们痛饮了一场,然后用水洗了手脸,简直都不想走了。
但我们还是要上路的,因为我们的目标是小洋溪水库,有时候我想,人类多数的悲剧大约都源于“目的性”太强。刚才是上坡,而现在开始下坡了。我们走的是小路,很陡很险很难走,我是刻意想锻炼这孩子,所以坚持要走。在树木蔽天、荆棘丛生的小路上奋力前进了很久,突然看见了水库。远远望去,水库象一颗椭圆形的宝石,在天光下闪动着蓝光,初冬万木的凋零,更衬托出它的活力、生机与可爱。我们加快了脚步,然后,就到了。走得很热,我建议游泳,源儿同意了。“哈哈,着了我的道儿。”我心想。我飞快脱掉衣服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慢慢下到水中,天,水真冰啦!儿子问:“水冰不冰?”小家伙鬼得很,在观察我的情况。我又深吸一口气,强压颤抖的嗓音镇定地说:“一点都不冰。”源儿走下来,刚一接触水,立即就想逃跑,但已经晚了,被我一把抱做扑入水中。然后我背负着他游向前方,大约离岸有二、三十米远,我放开他,让他自己游回去。他不干,我转身就游着走了,小家伙赶快跟上。上岸后我忍着令人发狂的寒冷立即用外衣把源儿包裹起来,并把他紧紧抱在怀中晒太阳。这就是我教育孩子的一个真实事例,可以称之为寓教于苦。
在父子关系上,鲁迅先生有段话我很赞成:“父母对于子女,应该健全的产生,尽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我想,对于我亲爱的源儿,健全的产生我已经做到了,尽力的教育我正在进行(似乎有点残忍,但据我所知有些国家的人做得更恐怖,大雪天抱着小孩子不穿衣服出去挨冻。而且,我是与儿子同甘苦共患难的,不是只让他一个人跳入冰冷的水中)。完全的解放也算是从小就开始了:到现在为止,我从未打过他,我要求自己在教育儿子上始终做到一点,不会有一丝暴力,不让自己或任何其它人挡做他成长的阳光。然而,这次冬泳对我们俩还有另一个教育:两人都感冒了。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7-10-18 16:45:16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金士渊子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