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当年的同班同学从京都驾临鄙小城，自然要倾囊接待。尽管分别以来没多少人情往来，也没多少生意交往。人家几天以前就多次电话联系，一直说多年不见很是想念，知道你家有柿子树，也不要什么特别招待，只要从树上摘些柿子就很好。这当然是谦词，因为只吃柿子，恐怕是不能解决肚子的饥饿的。

临到来的这天，又是几个电话。到最后才闹明白，所谓同学想念是一方面，和一个交往了20多年的客户有些业务往来才是更重要的方面，尽管这一层自然不便明说。而且，原来商定好来几个同学、几个夫人，外加几个公子千金的全套安排，最后基本上全部取消，只有这个同学带着一个自己的部下。这样以来，尽管觉得人情有些欠缺，倒是感到自己还满可以应酬了。

家里树上长着的柿子自然要保留一些，而在市场买的更高级的柿子自然也要事先准备好。须要准备的除了柿子，当然还有酒和菜。后来人家坚持不在家吃饭，老婆也就不能强求。于是，抠出两千元塞到老公的腰包，再提上预备好的两瓶酒，觉得应该可以了。

来到饭桌，才知道人家20年的业务交情显然要更重于同学友谊，于是也就乐的将主位拱手相让。而且人家是大老板，咱的酒也就难入人家法眼。亏的同学卖个面子，答应收下带走，还算给了个人情。饭桌上尽管相当丰盛，其实多数是摆设，顶多浅尝辄止。五个人除一个司机，均分一瓶剑南春，外加每人一瓶啤酒。除了同学脸色有些过分红润外，倒也算能应付下来。酒过三巡，才知道这相当年轻潇洒和豪爽的大老板，居然已年近70岁高龄。而这豪爽的作风，似乎还才刚刚开始呢。

从饭店出来，换一个歌厅。老板招手就来了四个盈盈娜娜的小姐。在老板安排下，各自找好服务的对象，不离不即。在一个不倒十平房的拥挤空间里，歌声和噪声其实完全没什么区别，就是偶尔几声小姐伴唱也很快湮没在嚣叫的噪音里。只有噪声还不够热闹，于是就开始跳舞。人影僮僮的舞场上才更显出“老姜”的厉害，也让人把曾经相处四年的同学再三的刮目来看。加上接下来的蹦迪，频闪灯下，颇有群魔乱舞的疯狂。至于在频闪灯关闭后还干了些什么，你也一定可以想象。在这一切的疯狂里，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实在是有些扎眼。一个人扎眼吧，似乎还可以理解，让人家小姐跟着受罪，倒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大老板有话在先：服务不好就没小费。如果人家真不能拿到小费，那可真是自己罪过了。于是，只能勉强接过小姐递来的水果，至少也算完成了一项服务任务。间歇的空档，小姐手机响起，很随意的拿着聊了几句，大声说：“我正在坐台，一会儿咱们再聊吧。”看来，这“坐台”确实已经成为一个理直气壮的职业。

大概老板和同学的嗓子累了，于是抛下四张头像，离开“歌厅”到“浴城”。看着大厅里摇曳的灯火，似乎已可望见隔墙正在进行的业务。悄悄躲在暗影里，趁着一帮小姐拉拉扯扯的热闹，赶紧溜之大吉。

已是午夜时分，接到同学的电话，一定要到家里来看弟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妻子也认为刚好有机会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奉献出去。于是一阵张罗，又是碧螺春，又是雀巢，又是西瓜，又是大枣，外加特产板栗，济济插插摆了一桌。等贵宾到来，倒一点没显露歌厅浴城的本色，完全一派正人君子做派，更让人不得不佩服到顶。

临走，当然也不忘记到院里摘柿子的承诺，只是看看高高的柿树，稀稀落落的几个还没熟透的柿子，尤其是因明天还有更忙的业务，这摘柿子的乐趣也就只有停留在口头上作罢了。然后在“有空还来度周末”的寒暄微笑里，随着一阵白烟飘走了。

回来躺在床上，还一肚子兴奋。总觉得人家小姐可以理直气壮的宣称自己在坐台，而今天自己的表现其实何尝不是在坐台呢。

如今的天下，是一个钱与色的世界。有钱学坏的男人，和学坏有钱的女人，那么完美的配合在一起，这一定也很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当年是三百六十行，分成上中下三六九等。如今没有这么复杂了，只要能挣钱的就是好行当，只要能挣大钱就是更好的行当。毕竟孔子死去几千年，再没有几个道貌君子还在唱那人性道德的哀歌，而真正在台上高喊人性道德的人，倒多数更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而如果能做到“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不说是真英雄，至少也算真好汉了。

钱能干什么，其实不用回答。钱多了去干什么，其实是人都理解。富豪泡歌星，大款包名模，老板伴小密，公子随小姐，都是门当户对的正常业务范围。高官宠小蜜，权贵养情妇，台上是公仆，床上是公狼，道貌岸然下是变化万千的无耻淫荡，大腹便便的肚腹藏着酣畅淋漓的云雨激情。欲壑难填的有之，甘愿献身的侯选，你有所图，我有所求，自是一拍即合各得其所，倒也相映成趣。

别说人家，就是自己，每月拿着老板赏赐的几万大毛，其实不就是每天8小时坐台的所得？回家奉上一月的辛劳，不是也就为赢得老婆一个笑脸？小心谨慎伺候孩子吃喝学习，不是也在期待一份未来的回报？

历史上的孔方兄，曾多么地位低下，如今的年代，已彻底改天换地。那份得到的诱惑，那份不得的诅咒，还有什么能与此获得等量齐观的刻骨效果？金钱主宰命运，财富玩转乾坤！什么是经济？经济就是金钱！在这样一个拨乱反正的年代，钱已堂而皇之登上最高的宝座。在这辉煌的宝座下，还有谁敢不俯首称臣？而其中自然也包括一批坐台的俏女靓妹。推广来看，也许有朝一日，一个半百的衰男坐台，也应不会让人有什么惊奇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