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乡野泼皮玩耍,总喜欢一个人。握着一根两米长的竹竿,跑到老远的村北,那有一处高坡,坡下有片池塘。坡上开满各色野花,池塘里有莲叶菱角。虽是炎炎盛夏,那儿却分外清爽。因池塘四围是连绵的坟墓,故少有孩子出没,我就自封为国王,那就是我的天堂。耍累了,躺在草丛里,谁也看不见我,我却可以仰望蓝天和很远的地方。很多的时候,从早晨一直呆到夕阳西下。看落日的羞红,看晚霞的的换装,听归牛的铃铛,听草虫的吟唱。蝙蝠翻飞的姿态真的很美,星星的眼睛亮的那么纯粹。有时候还会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温暖我的只有一缕水一样的月光。妈妈曾经唤来全村的人,提着马灯找过几次,习惯了,喊几声,也不再慌张了。
上了学,就没机会了,只有到暑假,一溜烟跑回家乡。拿着一本说,带上几许干粮。还会做根钓竿,以馒头粒做诱饵,戏弄荷叶间比我还舒畅的小鱼儿。有贪嘴的,在空中懊悔地打着转,摇尾乞怜,等我放生。聪明的,只溜着钓钩,将诱饵慢慢啃干净,还得意地冲我吐泡泡。晒着太阳,闻着草香,观蚱蜢比赛跳高,欣赏野草莓的花缓缓展开。碰巧了,还能遇到一条水蛇,身段婀娜,舞姿优美,悄无声息地滑过我的脚尖。
最美的一次,是师范毕业后返乡。知道自己将要扎根在故土了,心情特别的开阔,又如天空一般晴朗。依然孩子一样,带上干粮,带上竹竿,带上毕业分别时的那份宿命的忧伤,来到我的天地。在田埂上,坟墓间奔跑,在草地上打滚匍匐,脱的赤条条钻入水里,追逐着小鱼儿捉迷藏。把积蓄多年的怨恨和彷徨都甩到了田野里,纯净的像个婴儿,只会傻傻地笑了。累极了,才躺下来歇息,望着高天流云,白鹭飞翔。此刻,还会回味挥手的一瞬间,我暗恋的姑娘是怎样的抹着眼泪,是怎样赌气地扭身返回。
乡村小学没有电,日落西山后,便一片漆黑。村办教师都回家了,留我一个人空守偌大的校园。但我喜欢。豆大的灯晕温暖了一间小屋,舅舅的破收音机播着高雅的《今晚八点半》。摊开废报纸,挥就一幅蹩脚的墨宝;找张旧挂历,描绘心中的恋人。读几篇散文,旁批旁注;写一首小诗,自吟自唱。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如今,一切都在记忆里,不能复原了。看繁华的街区里,来来往往的脚步,我会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凄凉。奔波在喧嚣阴险的生意场上,电话不可以拒接,邀请不可以推脱,早已经没了多余的思想。
也许,只有到了深夜,一切都昏迷睡去了,才能够腾空心灵,让那美丽的寂寞进来,对着明月,浅吟低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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