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四周,如水的月光渺然的泻于静谧的小湖。薄雾迷茫,烟笼蒙纱幻化成朦胧一片,这般景致交融一起,空明而飘渺。幽然中,微风拂处,撩动湖心,倏然便漾起万千细小的涟漪,玉屑银碎,清辉窈然。萤火虫在湖边草丛穿梭游离,洒下一路的迷离光影。
静寂中,湖中的水虿耐不住生命的纷扰萌动,不自禁的舒展肢节,奋力的蠕动影的湖心颤动,清波逐涟,玉漪散乱。少有人会注意到这种渺小的生灵,更不要说这微不足道的躁动。可是有谁知晓,正是这微小的一动,于它而言却是惊心动魄的质变历程的开始。数年的沉寂,隐忍成今朝的躁动,它正悄然孕育着崭新的生命。
它已记不清,这短暂的一生曾经经历了多少次蜕变。留下的躯壳,已经随同往昔斑斓而浊笨的时光一起,归于不知名的去处。懵懂之时,就生活在黯暗的水底。可是它却莫名的憧憬那遥远的澄澈的世界。那里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轻轻的风和飘然的心。无数次的梦见自己在天空轻盈的飞翔,难道这是痴人说梦么?可是为了心中这遥远而美妙的梦,它执著的坚守着这方池塘,默然的凝望着翩跹舞过的彩蝶,痴痴的聆听塘边垂柳上黄鹂洒满这一池的欢笑,留下的却是无尽的惆怅和愈深的寂寞。
梦,萦绕心中,挥之不去。于是期冀着每一次的痛楚。因为痛楚就意味着梦想是又向前进了一步。可是,平生的每次蜕变却只是身躯的长大,换得愈加沉重的铠甲。希望破灭,心底升腾起渺远而真切的痛。难道,该放弃吗?惶惑的继续做着那久远的梦。当黎明的曙光撕碎夜的宁静,小湖又焕发了往昔的生机,蓝天白云倒影湖心,昆虫小鸟悠鸣盈耳,美好的一切又荡漾在它的心中。
夜已深,月儿皎然悬于夜空,星星微眸惺忪,闪烁。虫声唧唧,透出些微的疲倦,偶有数声蛙鸣,打破深夜的宁静。此刻的水虿却难以入眠,感觉身体愈发的沉重,还有隐隐的胀痛。窒息阵阵袭来,便将头探出水面。凉风习习,清凉透心。塘边的芦苇似乎也熬不过午夜的倦,低首,俯身,投入水塘的怀抱,只有身子弓然强立。
芦苇和水虿朝夕相处,虽草虫别界,却有着兄弟般的情谊。芦苇历得春秋历练,荣枯更迭,沧桑而豁达。它明白水虿深藏的梦想,曾经要驮着水虿,让它去看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可是水虿却羞涩的拒绝了它,其实在水虿的心中,是仅仅看看心中的梦吗?不!应该是拥有!尽管或许这只是永远的奢侈的梦。
在这万物归梦的时候,水虿猛然萌发了爬到芦苇脊背上的冲动,去看看这生于斯,长于斯,熟悉却又陌生的池塘。久久的期待,心中难免倦怠。它不想只是点缀别人的梦,只是真实的拥有自己的梦。
于是,它就缓缓而坚毅的沿着苇杆向上攀爬。就像虔诚的圣徒踏上神圣的朝圣之路,每一步都是那般的神圣,又是那样的诚惶诚恐。虽充满艰难困苦,但心中的明灯永远照耀着灵魂深处的幽暗。简短的一段路途,竟如同恒久般的漫长。
终于,爬到芦苇的脊背上。徐风清爽,芦苇的背弯曲的更厉害了,不停的点头。水虿便恍若随风飞去一般,于是有些害怕,牢牢的抓住苇杆。可是,依然坚定的抬起沉重的头颅,凝望着遥远的东方。不久的将来,它便可以真切的看到火红的旭日和绮艳的朝霞。当然,它已下定了决心,既然选择了追梦,要么羽化高飞漫游天际,要么灿烂一瞬定格永恒。终生沉溺在无限的遐想中,没有奋起闯荡的行动,能算完整的生命么?
猛然,它的躯体剧烈的疼痛起来,背部一种撕裂的感觉弥漫周身,一阵眩晕袭上头部。它知晓这是又一次蜕化的开始,却比往常格外的疼。过了似乎异常漫长的一段时间,疼痛减轻了些,脊背分明感到侵肌的寒,眼前也明晰了很多,粼粼的水变的晃眼了,原来,背部到头部的陈皮已经蜕化脱离,露出脊背两侧蜕化而成依然娇嫩的萎缩的小小翅膀。铠甲正逐渐脱落,娇嫩的躯体正独立的承受的世界的凄寒……
东方,晨曦熹微,鱼肚稍白,水虿已经完成了生命的飞跃,羽化而成蜻蜓,空空的壳儿依然牢固的抓着芦苇的脊背,见证着漫长的奋争与羽化的艰辛。蜻蜓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而又新奇多彩的世界。很快,它就将迎着朝阳,接受风雨的洗礼,让整个天空都留下它飘逸轻灵的身影。无论多少艰难险阻,它已经作好充分准备,因为,它已经拥有了整个天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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