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二

小二是大爷家的二小子

小时候过年我们一起放炮仗掷色子

有一次掷色子一把一分钱他赢了我两毛

然后他鬼机灵地假装恐惧红了脸

说我不玩了天一黑我回家我妈就要踢我的腚

我恼暴了筋气急败坏发誓不再理他

可第二天又把碗掷得哗哗乱响

二十年过去了想不到这厮干起了杀猪的行当

见了我大咧咧地包了六个猪蹄说拿去吃吧算给你拜年

我说你小子发了吧他得意地笑他老婆从背后

戳了他的油屁股

表　姐

表姐长我五岁但看上去象长我一旬

脸颊通红只有那块绿围巾遮挡的眼睛还有着年轻时的神采

她初中念了一年就回家干起了农活

但jeep和book两个英文单词还是她教的我

如今她的两个儿子大了快要了他的命了

老大在外打工一年五千块钱可娶媳妇得四万

还不包括盖房子没房子不上媒人她急得直起燎泡

小的上学吊尔郎当可钱却哗哗直往学校流

“校长都在县城买了楼了天天开着小轿车上下班”

表姐像是说一件新鲜事似乎与自己毫不相干

年前她提着一袋豆包半口袋小米来看我的母亲

洗菜下厨又涮盘子洗碗

她私下对母亲说穿了我和妻子送的衣物成是不好意思了

而我长年吃着她送的小米却从没有生出过半点感激

表姐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日子压垮了她

二　伯

二伯这个年过得焦心

他唯一的儿子打了半年工没拿回钱

却在耳朵了打了个洞挂了个银环

领回一个安徽女孩说是他媳妇而她家是个什么情况二伯一无所知

二伯费尽心思联系她爸她爸刚从监狱出来说

绝不同意马上把丫头送回来！

事态严重还过什么年熬到正月初三

二伯拉上老伯和一对小鸳鸯挤入了客流高峰

说是先去河北会她一个勉强点头的老姑再去安徽举行三方会谈

从县城倒车来的匆忙走得匆忙我说二伯还是那么讲究穿一件白衬衫

父亲说明显见老了两鬓不是已经长了几缕白发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没准过年转运

二伯白拣个儿媳妇也未可知

周　英

周英是我小学五年的老师

我八岁那年去上学刚进屋就被他搂住了后脑勺

到讲桌前他用教鞭敲了三下黑板：

看清楚了这就是咱班的大班长

我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提成了干部这事现在想起来都有点突然

他擅长扯女生的耳朵弹男生的脑崩斜坐在讲桌上上课

他圈定的50个常用生僻字多音字一天考一遍错一个独自值日一天

作文任由你天马行空也不管你来自作文通讯还是哪个作文选

只要洋洋洒洒下笔千言都会高分奖励还能上后墙的什么专栏

当然收获最大的还是他自己

教书到第八年他曾教过的一个女生不知怎么就成了他的老婆

但他们既不相敬如宾也不举案齐眉还经常用笤帚疙瘩交流

这一点很失师长风度后来我们知道是他恼羞于辛勤劳作而没有成果

正月初四我去给他拜年他丝毫没有准备直搓手

不过酒喝得很爽我爬在他家炕沿吐得一塌糊涂

他蜷在墙角用喉管嗷嗷地喊着我的名字

接下来的话神仙也听不清楚

周英是我的老师一生的老师

这事来不得半点马虎

结　实

结实的哥哥叫石头弟弟叫成群

他还有两个或三个四个姐姐这我没有太深印象

他家园子很大有一棵海棠果树到夏天缀满红通通的诱惑

更要命的是有许多能放到过年半冻着咬一口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他家的谷子面饽饽香甜可口每次他只掰给我杏核那么大一点

小时候我们玩一种骑马的游戏他当我的马

我斜跨在他的肩上和对手拉拉扯扯殊死搏斗

现在他苍老得我甚至不敢直呼其名

他三个娃都在上学他不得不出去打工

而他叔伯兄弟的村长趁机把他架了个空

他回来用铁锹拍了叔伯兄弟

村长却让他搭进了半年的工

他找我托人到医院给村长做ct我说太欺负人了要不要玩点邪的

他苦笑着说孩子还出息日子也还中

我过年去看他握别时感到结实已经不结实

走出去老远我本能地回头看看他

哪知道他早已经没了影踪

2007年春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