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能让我写下那些伤痛的记忆，我想，我愿以一生的愧疚来承担。

那年，我刚刚考上大学，一切的都是那么新鲜，一切的都是那么有味，人对事物的第一感觉总是美好的。

在经过高三苦读奋发的那年，在经过一场无硝烟战争的洗礼之后，在对大学的学习生活逐渐失望中，我以前就不坚强的意志现在彻底露出原型，逐渐表现出慵懒，表现出毫不振作。

如果那时的精神状态要用几个字来形容的话，我想，颓废抑或堕落，都足以恰当的表达我的生活。

偏偏苍天不公，我们伴随着新学期的开始，也迎来了我们的新任辅导员。

他自我介绍中，坦白他是个很严厉的男人，对待大家的要求比较苛刻。

当时我们听了这句话，深深的表示不屑，看着他那瘦弱的模样，看着他那单薄的身体，我们禁不住唏嘘声不断，对他的这句话的分量不以为然，对他一副认真的模样感觉可笑。我不知道，他这副孱弱的模样，还能把我们这群调皮的学生怎样？

我一直在颓废的生活着，颓废的沮丧着，尽管，我知道，生活有很多美好!但是，有时候，人是不知道珍惜的动物，很是愚蠢。

自从沮丧的认为大学生活，是无聊空虚的生活，是寂寞无助的生活，是逃遁现实的生活，我便觉得一切都是虚幻，一切都是飘渺，我嘲笑那些整天奔波劳碌的同学，穿梭在同学与老师之间，穿梭在社团与班级之间；我冷笑那些绞尽脑汁赚钱的同学，整日在校园墙角与公厕里张贴宣传广告，内容无所不包，有各种学习书籍，有各种生活设施，有些人甚至在校园里推销避孕套，当然，这些都是公开的，都是明目张胆的，并且得到许多同学的大力支持。

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似乎，这些离我很远，但同时，又很近，咫尺天涯。

二

如果生活就这样平静，毫无波折的继续下去，我想，我会安分守己的继续着我从容无聊的大学生活，继续着那些颓废堕落的梦想。

我们一大群男孩，围坐在昏暗的寝室里，极其放肆的从事着各自的爱好，通常，大学男生寝室里是不缺少烟酒的，我个人不喜欢抽烟，但是很奇怪，我喜欢拿着未吸的香烟，在我敏感的鼻子旁不断的闻着，就像有时候，猫并不想吃掉可怜的老鼠一样，只是想尽情的玩耍一番，尽情的戏弄一番，直至筋疲力竭。

我喜欢喝酒，好的，劣质的，辣味的，甜味的，我都喜欢，但我并不酗酒，我只是想体会那种喝酒之后的畅快，那种坦然，那种物我皆忘的境界。我们常常在一起喝酒，因为经济紧凑，下酒菜我们要求从来不高，我们只想痛快的畅饮，有时候，一碟花生米，很廉价的那种，或者，几块茶干，如果生活富裕了，买个猪蹄或者烤鸭之类的，那就皆大欢喜了。但通常，我们都是很简朴的喝酒，同自己，同那些弟兄们，同那些无聊的灵魂们。

我们醉倒之后，寝室一般都迎来一次灾难，有他人的呕吐物逆流成河，有他人的臭袜子到处横飞，有他人的各种物品散落一地。而这些，我们都不曾理会，不曾关注，因为他们是我们的生活，是我们的一部分。

阴天，昏暗的房间，我们酩酊大醉，我们颤颤巍巍，我们互相吵骂，我们发泄各自的不满，对自己，对人生，对世界。

有时候想来，我们离疯子的境界愈来愈近，离常人的生活却愈来愈远，这常常让我们很困惑，让我们无所适从。

大学生活，如烟，如梦，亦隐亦幻。

三

但是，生活往往是违背人意的，尽管生活本身并不公平。

我们的辅导员，那个瘦弱的男人，那个我们不屑一顾的男人，那个我们嗤之以鼻的男人，却常常找我的麻烦。

寒冷的冬天，阴暗却温暖的房间，我慵懒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缩在被窝里继续着我美好的梦境，突然我的被子横空而起，我冷缩成一团，同时心里极端愤怒，正要发作的时候，看见一双严厉的眼睛，正狠狠的瞪着我，那目光中，彷佛流露着万般的怒气，如同发怒的雄狮，我本来颤抖的身体更加颤抖，身上抖的耿厉害了，哆嗦不断。

我一身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他的目光，将我从遥远美好的梦境拉回现实，很残酷的现实，我无法逃脱的现实。

他就那样无声的和我对抗着，尽管我心底有些胆怯，有些惭愧。但我仍然面不改色的和他抗拒着，天生的强脾气让我无法忍受低头认错的屈辱。

我们足足对抗了几分钟，任凭空气在周围沉闷的流动着，任凭冷气在我身上打转，我也不叫喊一声，在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更加坚强，更加冷毅。

他终于开口说话，脸色仍然是铁青的，一身寒意，不断的袭来，我双腿在发抖，要知道，这是在零下几度的房间里，没有温暖的被窝，你无法支撑啊！他开口道：“你把衣服穿上，跟我来。”一副冷冰冰的语气，让我深深打了个激灵。

或许是冻得麻木了，或许是怒急攻心，我缓慢的套上外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时间，我无法找到和他对抗的据点。我无法深深的呼吸。

我沉默了，但我知道，在心理上，这次，我是真的是失败了。输给了我一向不屑的柔弱的男人，输给了我一向小蹙的男人。

四

我们就这样出去了，在充满寒意的校园里，两个沉闷的男人，两个脸色不太友好的男人，一前一后，都很沉默，都很艰难的开口说话。

你可能很难想象，冰天雪地里，周围只有冷与冰，我两个男人，都在沉默，都在思虑，都在进行内心的挣扎，我们之间的怒火终于爆发，忍无可忍，他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他开口道:“记得我在新学期开始，说过一句话，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容易发怒，容易暴躁，你却在挑战我这句话实现的可能性?”

我沉默，只是用不屑的眼神示意，我还在听他的话，我给了他十足的面子。

他似乎一副要爆发的模样，嘴里呼吸的都是粗气，矮小，暴躁，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优点，我无语。

如果后来我知道我的结局是这样，我想，我不会那样高傲，在寒冷的风雪里，在刺骨的寒风里，我却是那么的高傲，不曾理会他的苦心。

任何一个人，估计也无法忍受我的态度，我的样子深深的刺激了他，他终于发出一句狠话：“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不会拿到毕业证书的！”

语气中似乎有种毫不客气的威胁，我更加不屑，继续着我的沉默。

我们就这样不欢而散，谁都不曾料到，你无法想象。

一个长辈，一个晚辈，两个男人，这样可悲，我想。

我继续着我的旧梦，我们一群男生，继续在我们纯粹苦闷的生活，我们在寝室吧音乐声开到最大，摇滚也好，流行也罢，我们来者不拒。只是我们很少去上课，有时候，我们也自嘲，我们就是一群学校的垃圾。

五

这四年里的点点滴滴数不尽，道不完。一篇短文又怎能写好？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转眼间，我们毕业了，只是我们茫然了，我们更加的彷徨了，对前途，对自己。毕业证果然没有拿到，因为我们挂了好多科目。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一份工作，却因为一无所长，最终不得不选择放弃。

很长一度时间，我常常自虐，疯狂的迷恋酒，整日醉醺醺，唯独扫不去我的无助，扫不去内心的凄凉。

那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四年里，我们的摩擦不断升级，不断争吵。他始终没有促使学校开开除我。

我在电话里仍不肯服软，我说我现在很好，日子蛮好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流浪，过着芦苇一般飘动的生活。

打完电话，我抬头看看天空，空气依然那么清新，阳光依然那么明媚，只是这一切离我是那么遥远！

有时候，生活强迫你得学会自立，尽管你本身并不是强者，但生活会锻造你的！

我拿出离以前的课本，那些似曾熟识的课本，那一刻，竟是那么可爱。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会变成一个认真用心学习的好学生。

半年间，我考了好几个证书，含金量都是蛮高的，我心理踏实不少，对待人生的态度渐渐好转。

转眼间，阴霾幻化成晴空。

那年暑假，我回到了我的母校，第一次诚心的和他聊天，那晚，我们推心置腹，我大倒苦水，说出我在外面的艰辛，遭人辱骂，遭人鄙视，我一直疯狂的压抑自己，尽管心里那么苦涩。

临走之前，他交给我一个礼物，我怀着敬意的心情拆封开这份神秘。

我的心灵一颤，在我面前的是鲜红的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有纸条留言在一旁：我没有吧它们给你，只是希望你能够振作，不要再颓废下去，你很聪明，刻你却不肯努力，我一直没有放弃你，因为我相信，每个人都是有良知的…”

蓦然间，我感觉心里凉凉的，有种东西再缓缓流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