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谈恋爱的？”“2000年。”

“是自由峦爱吗？”“是的。”

“恋爱几年？有感情吗？”“没有。”

虹感到眼泪快涌出眼眶了，虹努力克制着，头向上扬扬，拉出一张微笑的脸：“可不可以不说这些？快点把手续办好，我还要赶车回去上班呢。”“不可以的。”那法官慢吞吞地回答虹，这个男人有一张冷漠的脸——法官特有的脸。

“什么时候结婚？”“2004年？好像是2004年。”

“婚后感情好不好？”“不好!”

虹再一次扬扬头，喉咙很疼，或许是心痛！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但虹绝不能让它流出来，虹不断地对自己说。虹知道在身后，那很快就会是虹前夫的金正看着虹。虹偏过头去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五月的早晨，阳光还是桔红桔红的。大概七点半了吧？也不知客车走了没有，在这个小镇上只有一班早车到县城。虹再次向对面的男人笑笑：“快点，我要赶车。”

当法官把金叫到他的桌前时，虹坐到了刚才金坐过的椅子上，因为不必说话，心情平静了许多，眼泪终于让虹吞到了肚子里。法官又重复着刚才问过虹的话，虹没有留意金回答些什么，因为他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实质性的问题是虹们即将劳燕分飞，各奔东西。虹只希望快点、再快点，虹可不愿意离婚之后因为误车再住到金那里去。

虹把女儿让给了金。不是虹不爱女儿，而正是因为深爱女儿才有此举。虹希望离婚之后金还能照顾女儿，女儿还能拥有父爱，而虹对女儿的爱会永远追随女儿左右。

拿到离婚证的时候，虹“快乐”地离开了那间屋子。在这间屋子里，虹和虹心爱的人永远分开了。三年之后的今天，虹仍能记住小屋那斑驳的四壁，陈旧的办公桌和坑坑洼洼的地面，和桌上那个塑料做的红暖水瓶，尽管当时虹什么也没注意。那时的虹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但虹没料到，小屋里的情景永远刻在虹心里。

到了公路边，金对虹说：“你去哪里乘车？车已经走了。”虹掉过头不理他。于是他们各自反向走开。走了两步，虹想起还躺在他宿舍里的刚满2岁的女儿，虹叫住了他：“喂，过来，有话对你说。”他掉过头也向虹招手。虹到旁边一小贩处买了一支冰棍，狠狠地咬了大口，一边嚼一边微笑着问他：“来一支吗？”金不语，默默摇一摇头，那一刻虹发现金的眼光异常忧郁，瘦瘦的背脊弓了许多，脸色黯然，头发零乱。他穿的那件胸前绣有鳄鱼标记的红t恤，是刚结婚时虹买给他的。如今，这红色已褪去很多，看上去不显喜色更显憔悴。是啊，什么东西经过时间的无情磨炼都会褪色，正如他们的爱情。初时，它令他们幸福、甜蜜，如今它让虹悲伤、痛苦！也许人只有经历了真正的痛苦才能成熟。虹努力掩盖失落的凄凉，讥诮地说：“别误会，我是想告诉你，在你宿舍的书桌中间那格放着一瓶花露水，蚊子咬了欠欠，你就把花露水涂在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免得她皮肤发痒。”沉默了一下，金对虹讲：“今天没车了，去我那里吧？欠欠醒来会找你的。”

虹再一次感到喉头好痛，便狠狠地咬进一块冰棍大嚼两口才笑着说：“好哇，你顺便请一下客。反正我们结婚时也没请客，正好结婚离婚一块请了。”金忧伤地注视虹的眼睛：“你真的很开心？”虹掉转头，望着远处。油菜花开得正艳，夹杂在碧绿的麦苗中间，使五月的早晨显得生机勃勃。“你希望我怎样呢？在我收到法庭的传票时，我反复对自己说，没什么，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我相信，一切都已过去，难道你真的不开心吗？不是你提出离婚的吗？”这回是虹直视金的眼睛。

“车来了，上车吧。”金没有回答虹的问题，却把虹推向了开往他学校方向的中巴车上。

校门口，欠欠正让一个姓张的老师抱着。早上去法庭时，欠欠正在熟睡，金把锁匙给了张老师。一下车，就看见欠欠泪眼婆娑地望着虹，也不叫“妈妈”。虹赶紧走过去抱过欠欠。女儿的头靠着虹的头，小手摸着虹的两颊：“妈妈。”千娇万娇的一声轻唤顿时令虹泪流满面。

乡村的夜晚是最静的，不到9点，整个乡中学和街道都隐入了黑幕中。因为停电，一些窗户或门口射出一点一点微弱的烛光。欠欠已经熟睡了，虹和金相对而坐，凝望着桌上跳动的烛光出神。记得初次到金这里，正逢停电，金点上两只红蜡烛，红红的火苗燃烧着他们相爱的心，那时，金一定希望与虹的相识能是喜剧的大团圆。可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虹站起来，在房间里寻找初遇时的吉它。金教虹学会了弹单弦，能完整地弹完一支简单的曲子。虹喜欢“哭砂”这支歌，整天缠着金弹给虹听，金却不喜欢它的伤感的情调，他最爱弹唱“读你”。“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金宠虹，爱虹，早上起床金会为虹准备好牙膏、洗脸水，晚上睡觉金会为虹打开被子。蓦然回首，欢爱宛若烟云，如今，再也不能听到金为虹唱歌。虹在房间里怎么也找不到那把吉它，便问：“吉它呢？”

“莲拿去了。弦断了，她拿到家里去玩。”“是啊，弦断了。”

虹再也无语。那吉它也该重奏另一曲恋歌了。

第二天早上，虹抱着女儿离开了金。女儿虽然判给了金，但虹知道金抛弃了虹毕竟他们相隔太远，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面。结婚几年，虹都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但虹希望离婚后金不要忘记了女儿，欠欠需要母亲的爱，也需要父亲的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