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生活工作了多年的故乡很久了。
父母还在故乡时我还能经常回去看看,一年得两三次吧。现在,父母也离开了那里,我就好像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回乡理由。
朋友来电话时总邀请我回去看看,我说:唉!没理由回去了。她们就说:看看我们不行啊?!我就故作哀愁的说:你们也没什么大事给我回去的理由啊。她们说:什么样的大事你才能回来?我就很严肃地说:比方你们二婚了,坐月子了,我就有一个响当当的理由故乡行了呀。
嘿嘿,话音刚落,招来的就是一片笑骂:二婚?就我们还有可能二婚吗?发昏吧!你个小死东西你是不想回来。还坐月子,想做,也没那功能了。再说,你想砢碜死我们呀,都多大岁数了,丢不丢人?你就是想找打。等等,等等,我就坏笑。
隔段时间朋友还问: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还是那番话。这不,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一个朋友一次打电话说:你要非这样的理由不回来,那姐姐我也不嫌丢人了,我做把人流,你回来吧!我大笑:回!回!她笑骂我说:你看你都把我们逼成什么样了!
说心里话,我太想回故乡了。春天,想那里的鞑靼香花,漫山遍野,一片灿烂呀,鞑靼香花开过之后,我们会上山去采四叶菜、山菠菜、燕子尾、蕨菜、柳蒿芽等各种山野菜。这样一直采到了夏天,想那金莲花盛开的季节,金莲花过后是黄花菜,这时野草莓也熟了,羊奶子(一种灌木科野果,产量低,但口味营养极好)也正是季节,随后我们就又开始采摘雅各达(号称北国红豆)、笃柿、稠李子,这样一路采来,秋天就到了。秋天,那是采蘑菇的季节,也是人们打草的季节,草地上,一行行整齐的野草躺在阳光下,远处是几个一个比一个往后排开的人,他们的双手一扬一落间长长的大镰刀闪过,野草就乖乖的接着他们的姐妹们听话的整齐的一起在秋风里躺在了阳光下。
春天和秋天,那是草的世界,春天的草清香怡人,它让历经一个冬天的人们敏感的嗅着它们芳香。到了夏天人们就忽略了草的存在,因为各色野花漫山遍野了,花色统治着人们的视野,花香也充塞着人们的嗅觉。到了秋天几乎没有什么花朵了,草香又抢占了人们的嗅觉,这时的草香是浓烈的不用你刻意去嗅,也会让你感觉得到。我想:草木知秋,它们是在最后释放生命吧?
十天前,回故乡终于成行。
到了故乡,我就不属我自己了。我属于亲人,属于老同事,属于朋友。就一日三餐的战斗在了酒馆饭店之中,晚上还会在歌厅舞厅闹到深夜。有一个晚上吃完饭没有其他安排,我对两位朋友说:我想散步。她们说:好啊!我俩陪你,你说往哪走吧?我说:随意。
于是我们换上软底鞋沿着街道一直向西走去。走到伊西的地界张姐无限感慨地说:这条道我曾经走了一年啊。我们想起那一年她的孩子在伊西铁路复读,他们夫妇陪读。就此话题我们说到了冬天走夜道的胆战心惊,说到每天这样走对身体的好处。这时,天就黑下来了,我看着西面山坡上的人家大多黑洞洞的,就问:这些房子还有人住吗?
张姐说:还有。
孙姐说:住在这里有些孤单啊。
我说:是啊,是有些孤单的感觉,但我却一直在很小的时候就向往到深山里盖一座结实的房子,房子要略高于周围,用粗壮的木头围上院子,这样为的是防止野兽的侵袭;窗户要向阳,要小一点,要隔成小块的玻璃;窗框的上半截挂上手钩的窗幔,棉布的窗帘要抽出很多的褶皱,淡粉色,淡绿色都可以,淡淡的天蓝色也好,这样,从外面看去与大自然很和谐,从室内看,又很亮堂;木地板,要毛茬的。院子里要种花,亦要种蔬菜,还要圈一棵树在院子里,让居住在树上的小鸟为我司晨。
她们说:你也太浪漫了吧?
我说:不是浪漫,是向往啊。我还想到为了生活需要,我还需要饲养一头牛或者毛驴,有一辆木架子车,每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到山下采买日用所需。要是有电,那就好了,可以生活的更惬意,要是还能上网,天,那就是天堂了。
我们三个大笑:空想社会主意呀。
是呀,确实是空想,可在这繁杂的喧嚣的世界里,能空想一下,也是安慰吧。
我还说到:我喜欢在山里呆着,尤其当下,秋风乍起,草木干燥,躲在山上凉爽的地方,带上一本心爱的书,可读,可不读,听鸟叫,听松鼠在头上的树枝上跳跃,仰躺在草丛里,看白云苍狗,看鹰击长空,细眯起眼睛看太阳在云朵里穿行,秋风过处,远处是松涛阵阵,近处是野草簌簌,松香草香一起袭来,我会昏昏欲睡的合上了眼睛,刷拉刷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可我懒得睁开眼睛看,那脚步声稍作停顿,又会远去。是什么人经过?亦或是一只狗熊经过,只是我的美丽没有打动它,或者它是一只很有修养的狗熊,没好意思惊扰我的安静吧?嘿嘿!
孙姐大叫:唉呀妈呀,你也太会享受了,这也太美了吧?
是呀,谁不向往美呀?你看这路边的野花,我指的是那一片一片的、深粉色的、密密麻麻的、一串一串的那种,小的时候我一点不喜欢她们,觉得它们没有型,看起来不美丽,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有了对事物的耐心的观察,这时我才发现:整体,它们不很美丽,可是你仔细的看那每一朵小小的花,你就会惊叹,它们非常美。
你仔细的观察过林中密草掩映的小溪里的植物吗?孙姐老老实实地说:没有。在那样的河水边,往往生有苔藓一样的翠绿的植物,它们细密的如绒毛,几毫米的高度,翠绿的就像一种绿鹦鹉的羽毛,在这层细密的绒毛上稀疏的生有紫红色的头发丝一样的约一个半厘米高的茎,茎上会开一朵比芝麻还小的花,你再仔细看,那么小的花还有许多的花瓣,花是淡淡的黄色,真是漂亮极了。
她们都睁大眼睛说:是吗?
是呀,那水上还有一种浮萍,白色的,五瓣或六瓣的小花,多大呐,花生米那样大小,用花生米形容不贴切了,会给人有重量的感觉,其实它们轻盈极了,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碗,一朵一朵的飘在微微流淌的小溪里,慢慢地远去。
张姐:是的,我看到过。
我们就这样絮絮的聊着,不知不觉的返回到了我住的地方,深夜了,凉意袭来,让人如猎豹般的警醒,可我知道她们明天还要上班,于是大叫:累了累了,休息,休息。
于是,作鸟兽散。
连日的酒肉穿肠过,感冒找上来。逃也似的离开了故乡,不知道何时再次故乡行。心里有淡淡的忧伤萦绕。
父母的离开故乡,使我回去的理由不再充分,然而故乡在我心里还一如往日的让我惦念,让我向往。
年龄渐长,怀旧渐多,岁月无情,刻我容颜如树,记忆如纸,我不知道等我老迈的那天看见旧时花布的图案是否会忆起当年穿上新衣的快乐,看见旧时的棚纸是否会想起当年糊棚的乐趣?
我不知道当我丧失了活力丧失了激情的时候,是否会记得那贫穷且快乐的生活。但我想,即使我老到痴呆了,旧物旧人也一定会让我昏花的眼睛里绽放出光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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