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玫瑰

传说玫瑰是鲜血染红的,用于祭奠爱的忠贞与神圣。

玫瑰背后深藏的尖刺刺伤人的心脏，也刺伤自己。——题记

1

灰尘弥漫整个车间，耳边充斥着吵杂的机器动作声音，日夜置身于不见天日的工作环境，所有的人都显现出一种因缺氧而黯然的面容。头发干枯得像毛躁的耗牛，沾满了细细的尘埃。习惯了面对这一切，虽然只有短短的的几个月时间。

踏出校门，告别了自己生活了十几十年的读书生涯，回头投向校门最后上眼留恋的目光，心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我清醒地告诉自己，那扇为我敞开的大门将永远被封存。我望见校园里活动的学生，觉察到自己已经脱下了昔日的校服，身份的象征告诉着世界上每一个人，我不再是一名学生了。

那个夏天，我步入了工厂，改写了一生的轨道。

手指机械地操作着，熟练的指尖不需要大脑的指令，一个又一个的产品在不知不觉间生成，流水线上的作业成了陌生工人之间的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彼此的生活。组长的眼睛时常鬼魅地出现在身后，可惜的是，它对我失去了应有的威慑力，我的四肢组成了一部完美的机器，不知疲倦地运作着自己本分的工作。其实，和一点也不清楚自己在制作什么，望着一件件流向下一站的产品，我感到莫名的可笑，它们都是一群被玩弄于掌股之间的玩具，可悲。

可悲这个词具有着诸多的内涵，讽刺，怜悯，还有它是一种命运。

可悲有时是注定的，而并非是或你或我或他的个人选择，比如，我现在的生活就是一个可悲的解释。从我出生的那一声啼哭开始，便是一幕可悲的戏剧，但现实中的我还是心甘情愿地去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社会是痤大熔炉，将投进里面的人炼出不一样的形状，比如，能磨平一个人的棱角。很多学生时代走出的人在经历过世事的沧桑后便丧失了青年时代的意气风发，消沉的心志只顾着低微的生活境况，之前称之为雄心壮志的棱角，在他们追求最初梦想的路上被无声地消蚀。诸多的文人叹呼其曰：可悲。我没有被列入其可悲的队伍，是因为我过早地已是可悲的陪葬品。

我很推崇佛教生死轮回，投胎转世的宗教理念，因为除了我的前生是位杰出的悲观哲学家之外，我找不出对自己的思想理念更好的解释。

人生的定义扑朔迷离地支配着众生在世几十载，背后隐藏着过多的玄虚，让凡人的眼睛难以穿透表面认其本质，迷糊地受生的恩赐，又在另一种不晰中面对死的威胁。活在为生死劳神伤脑的群体中，我显得格外的平静，镇定自若地淡笑路途的始终。是对人生看破红尘吗？不是的，那是得道高僧方能达到的境界，我乃凡夫俗子岂能相提并论，只是一种天生的冷静，与生俱来的便可以坦然地预见百年后刻着自己的名字的墓碑。

那个夏天的我带着淡然的心转入了一个生存的空间，不见棱角的生活汇入另一层社会，似乎有点自然天成。从某个角度，我是个幸运儿，因为，我很是清楚思虑带给人身心的煎熬。

2

今晚的月色很美，皎洁的月光在路面冷冷地洒下树影的斑驳，我静静地来到光顾过无数次的书摊，随手抽出一本传记。书摊的老板是本地人，中年夫妇模样，由于我的频繁出现很快便有一点交情。书摊不大，大多是盗版的书籍，这给了我很大的好处。价钱低廉使得我一边接受反盗侵权的正义观点，同进又欣然支持盗版事业的发展，不知道这是否也该列入可悲的范畴。

书成了我人生转型后唯一保留下来的生活方式，步入儒生之道的人总是难免染上书的恶习，只不过，曾经是为了追求神圣的象牙塔，如今却只是为了消遣空闲的时光。又是种可悲的歧义吧，我想。

张爱于玲的名字在文坛上可谓是威震人心，她笔下描绘的上海那座古老而多彩的城市，让很多从由毫不知情到恋上了末代上海的繁华。我也是其中的一分子。历史中的上海因张爱玲而生，张爱玲因上海而生，我自己呢？很难得以这种方式联想到自身，莫不然此座充满工业喧嚣的城市会因我而生吗？上帝作证，我不会是因它而生的。

夜愈深，街头人头涌动愈壮观，不夜城里生活的都是夜游动物。身边不时有从人流中走来的贮足者，不这都是走马观花地走一遭，文学离他们太远的，或许在他们的眼中，与文学沾边的人才是真正的迷路者。

大街的不远处传来不同于闹市的叫喊声，不断有人急忙地赶着跑过去，直觉告诉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耳边传来好事者的吆喝声，打架啦！我没有回头，继续翻动手中的书页。打架在此处成了很平常的事情，不爱打听八卦新闻的我也时常能从工友的口中听到打架的消息，偶尔会死人。我同样发平静的态度对待死这个名词，看到他们对死大呼小叫时，我有一种嗤之以鼻的想法。

围观的人群好象在移动着，而且是在向我靠近的。我仍旧无心去关注它的存在。

人流开始变得有点激烈地向我推捅，背后感受到身体的摩擦。我不得不合上书本，转过身。不过，我已经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拥挤的人群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我不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事，议论声里夹杂着男人的怒吼。

突然，他们暴发出惊叫，身边的围观者惊慌地散开着，我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脚底支撑不住上身的晃动，倒在了哄乱中，我发慌的头脑意识不到自己该干什么。

背部传来一阵剧痛，是一只脚板踩到了我身上，我失声叫了一声。那人也许没有注意到地上有个人存在，整个身子压了下来，正好压在我背上，好大的冲击力，胸口闷住了一股气，我再次失声大叫出来。

龙哥！有人喊。

我迷糊地感觉到背上的人很快站了起来。

妈的。恶狠狠的粗口。我不知道该不该起来，依然没有站起来。但不一会儿，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扑倒的地方拉了起来，拽着我往人群中散开的路上走了过去。我分不清背后的人是他的同伴还是围观者。

3

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刚被拉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停下来的我头脑仍未从刚才的惊恐中清醒过来，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人就对着我大声地训斥，漫天乱溅的口水花在空气中飞舞。

男人打架你凑什么热闹啊？小姑娘家的不知天高地厚，喜欢打架是吗，要不要下次带上你一起干架啊……

他猛一个转了身，双手叉腰，对着地上狠狠地跺脚。

今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我阿龙算是丢尽脸面了，栽在了那小子手上，等着瞧，我一定会有他好看的。

龙哥，要不要找天哥出面哪？

我才注意到黑暗中还站着几个人，身上显得有点狼狈，脸上带着落魄的神情。打架事件中的失败者，我这样子想。

不用，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天哥，我阿龙也不是吃素的。

暗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他的身影，我试图去看清他的面孔，可他背对着我，加之光度不足，只好放弃了。我开始思考何时该离开这里，我第一次感觉到命运被紧紧地攥在他人的手里，卡得喉咙透不过气，理智告诉我，面对他做出任何举措后果都是难以估量的。

沉默片刻，他低吼一声，走！转身走开，那几个人也急忙跟了上去。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间，我眼中感觉到了红光的反射，是在他的肩部。我细看，虽然月色仅能提供昏暗的背景，凭着敏锐的视觉我确定那是一朵血红的玫瑰，纹在他身上的玫瑰，泛动着血红的光泽。他从我身边走过头也没回，仿佛刚刚被他训斥的我成了透明的空气。

我仍没能看清他的真实面容，那朵玫瑰却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脑海。

曾经有人说过，玫瑰是哪个国家的国花，我并非因此而爱上玫瑰，当我第一眼见到那欲滴的玫瑰红时，我便不可救药地被它迷住了。浓重的血红色，凝聚在每一片花瓣深处，螺旋状的包裹着，似乎诱人进入它的深处挖掘它血红隐藏的内心世界。

玫瑰具有让人致命的刺，它代表爱的坚贞与强烈，雍容却不娇气，花朵天生的柔弱下暗藏着无比强硬的刀锋，是血与爱的交锋。虽然注定让我未能拥有过年轻热恋的权利，可我很是透彻地认识到，玫瑰便是爱情最好的诠释。艳，是爱的绚烂，刺，是爱的背叛。我将它称之为血玫瑰，因为，血最能代表人世间的痴情人的执着。爱的幸福与爱的伤痛，爱情也充满着血色。

我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意识到自己该回去宿舍了，而且必须得快，因为厂门在零点后便会关上。

我疾步地走在无人的小道上，糊乱拐了几个弯，终于回到了大街道。街道比之前显得有点冷清，工厂的制度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工人生活的空间，晚上锁大门也就等于将工人活动场所缩小到了厂区内，这一点很像中学时代的管理模式。

我不停地赶路。快到厂门的时候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刚才那几个人站在我前面的路旁，面对着我，很明显是在叫我停下来。有个人叼着一明一灭的烟火走了过来。玫瑰！他就是阿龙。我终于看清了他了，不过是一张；充满怒气和杀机的脸。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凶狠低沉的语调，一字一句冲击我的心脏，我不由地感到畏惧。

我……我没有。面对他那又深邃的眼睛我不由地低下了头，原来我也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平日里的冷静只不是表面，本质深藏着是因为我没遇到过一个让它表露的机会。真的，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胆颤。

没有？那你到这来干什么？他又问，语气比之前略缓了点，也许是我的柔弱告诉他，我并没有骗他。

我回厂。

你在哪间厂做事？

就在前面那间。我抬起头，急忙指给他看，慌乱中声音有点颤抖。

哦？？他似乎有点不大相信。

我突然想起我有带胸卡出来，马上掏出了证件。

我有证件。

我迟疑地接了过去，看了看，又抬头审视着我，这一次，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杀气。我松了一口气。

嗯。他把证件还给了我，却又抓住了我的胳膊说，跟我走吧。

啊？？为什么？我内心的惊恐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重新激起，我试图挣脱他的手。

十二点关门你不知道吗？喜欢睡大街的话就别跟我走。

我仍在迟疑，毕竟他是个陌生人，一个危险的陌生人。

我跟你同一个厂，装配车间。他回过头扔下这句话。我相信了，跟着他前行。还有他的几个同伴。

女人天生的防御心理告诉我应该拒绝他的要求，可是，我放下了那层自我保护的盔甲，他让我觉得安全。是那朵血玫瑰，还有，透过他帅气的脸，我似乎读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灵魂，凶神恶煞的面孔只是他虚假的一面。我并不是坏人，我想。我甚至没有去确定此时是否真的超过了十二点。

4

老板亲自来到车间下达赶货的订单。老板很肥且很矮，肥头大耳顶着一个光秃过半的脑袋，怪不得人们都说光头是因为脑子灵活的缘故，每次见到他我就想起历史课上讲的资本家，不择手段地压榨工人，赤luo裸地剥削工人的劳动力。在这里我亲身体验着资本主义价值规律的本质，不过，我此时正在大好的社会主义社会生活。

今晚加班，意料之中的事。

时间无声地流动，我机械地在流水线上操作着同样的动作，脑子时反复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那血红的玫瑰，粗暴的对话，强硬的动作，一幕幕地在眼前回放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期盼着能再次与他相见。不经意间，我竟在嘴角露出笑容。

喂，你发什么呆啊，小心组长训你。

我恍如隔世般回过神来，是旁边的一个工友在提醒我，赶紧熟练地干着手中的活。想到自己刚才那副充满遐想的姿态，真的是不可思议。我发觉自己有点不正常了。

拖着麻木的身子，半躺在床铺上，随手翻阅刚买的书本，脑海中又闪现出那画面。我努力让自己忘记发生过的一切，迫使自己回到书本的文字上来，可思绪诸如狂奔的脱缰之马不受控制，驾驭在此自身的意志力之上，只好任由它驰骋。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剧烈的疼痛而痛醒，肚子里翻江倒海般抽搐。我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关灯了，在黑暗中匆忙地探到鞋，捂住肚子跑向厕所。

厕所在一楼，那里的灯还亮着，可能是还有人在洗澡。

耐不住剧痛，闷头冲了进去，里面的一幕让我刹时间忘了所有的疼痛，他正在淋浴头下洗澡。

我呆住了，眼睛直线盯着前方，也就是他的方向，水哗啦啦洒在他的头上，顺势流遍他的全身。我发誓，我没有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只是，不知所措地面对突现的情景，忘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发现了我，有点惊讶，但很快恢复了自然。

你找我吗？

不……我上厕所。我吞吞吐吐，又急急忙忙。我肚子疼。

小姐，你看清楚点，这里是男厕啊，女厕所在隔壁。他挥动着手说。

终于有人给我行动的指示，回头跑着离开了这个错误的地方。被水笼罩着他的身上，我又看到了那朵血红色的玫瑰，在水花溅飞中保持着它自身的本色。

5

我的大小姐,你是不是今天才上班哪,再这样我就要被你给气死了!

面对组长大呼小叫的吆喝,我无心去理会。一个上午没到一半，我已经出错第五次了。我低着头继续工作，组长仍在火冒三丈地对着我叫喊，她忘了这个人是我，对我而言，她再多的表演也不过是耳边吹过的轻风，造不成丝毫的影响。相反，会让我产生对她的同情。

一想到昨晚的冒失举动便觉得无地自容，怀揣着一颗乱跳的心，设想着种种借口作为对白，可又不断地被否定。难以静下心来工作，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自我，甚至会因听到背后一丁点声响便立即回过头来察看是否是他的出现。经过无数次的思想斗争后，暗地下定决心，不让自己再碰到他便不会上演尴尬的场面。

很不幸，中午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饭时，他端着饭盆坐到了我的对面。

脸上火辣辣地升温，胸口明显地起伏，我听到了一阵类似于击鼓的声响。极力想让自己摆出自然姿势，慢慢地吃着盆里的饭菜。

这里的饭菜好难吃啊。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他的饭菜。

嗯。是啊。我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默默地猜想他的下一个话题会不会是昨晚的事情。

我怎么看你吃得很香啊，该不会是跟我的不一样啊？

我……我饿了。支唔了半天我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嗯，也对，你这么一个小奶娘承受如此劳累的工作的确委屈。

我没有接口，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台词，只好继续吃饭，因为我害怕面对停下来沉默时带来无法收场的局面。他似乎在思索一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事，我很容易就猜透一个人的心思，或许是长期深思的结果。

这样吧，以后我带你一起去外面吃好不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都不好怎么能撑得下去呢？他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后对着我看，在等我的回答。

好啊。话一出口我马上觉得后悔，很显然他没能给这个后悔的机会。

干脆我们现在就出去吃吧？他似乎有点兴奋，扔下了手中的筷子。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啊？

没关系，不要吃了，快走，现在就走。我站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除了为错误付出代价之外别无选择。奇怪的是，我仅仅为这个决定而胆怯，但意识深处处于一种幸福的状态之中，走过了如此之长安静的日子，我第一次体验到了情感的冲动。

6

宿舍只住着我一个人，空气中时不时地发出有蚊子飞过的声音。我对着书本在发呆。

楼梯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可能是向着我宿舍这边走过来的，我略微听了一会又重新回到书本，没有去理会。很快一群身着奇异服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最前面那个染了的红头发很是显眼，而且还叼着烟，一见到我马上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

你给我下来。她冲着我喊。

我不认识她们，只好下了床铺。站在她的面前，我比她高一点。我刚想开口询问，她的一只手掌突然朝我脸上飞了过来，清脆的一声响，我的脸上一阵剧痛。

敢跟我抢，死三八！

刚骂完，她的另一只手掌又拍了过来，我两边脸都开始肿了起来，可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事。

我问你，有没有跟阿龙上过床？她抓住了我的衣领问。

我似乎猜到了她是为什么而来的，回答说，没有。

有没有跟他接过吻？

没有。

那……有没有跟阿龙牵过手上街啊？

没有。

此时，我已经真正明白在我面前的女人的身份，我很平静地面对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底气十足，或许是她的此举告诉了我另一件我未能觉察到过的东西。

哈哈……她们人群中爆发出狂笑。

我可算见识到了，我还真以为阿龙跟她有了一回事，原来只不过是个笑料。

她松开了手，转身发出大嗓门的声音，又是一阵狂笑过后，她们走出了宿舍，楼梯间又是杂乱的脚步声。

我开始思考着她带给我的警示。

阿龙的出现显得很戏剧性，意外中的意外造成了一连串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在我身上，似乎是有了那个开头便会有顺理成章地继续发展，只是那个始料未及的第一次见面该如何解释呢？也许是血玫瑰的指使，让我神差鬼错地出现在那个不该出现的时间不恰当的地点。

从一开始他身上的血玫瑰就成了吸引我的焦点，它天生就是我生命中的克星，尔后呢？尔后是它的灵魂在他的血液中扩散，阿龙成了玫瑰的化身，两者融合成为一体，却不能用爱乌及乌来等同。

他有说过爱你吗？

这是她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爱的字眼刺激了我全身的细胞，我感到体内犹如冰解，像一个初生的少女在默默地成长。我终于明白了玫瑰的定义，就中此刻，我拥有了爱，真的是爱情的存在。脸颊上有冰冷的东西的流动，一伸手触摸到了两行清泫的泪水，原来我也会流泪。是为爱而感动，不是为疼痛。

7

楼梯那头又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比之前的更加有力，我吃得出来不是她们。

阿龙出现在宿舍门口，还有他的同伴。

他满脸焦急地向我冲了过来，充满担忧的眼神在我脸上来回地搜索，他没有说话，伸出颤抖的手帮我擦拭未干的泪痕。

别怕，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防缷底线，女人天生的脆弱完全显示出来，我一头扑到他身上，他的肩膀结实而有力，放声哭了起来。泪汹涌寺沾湿了他的上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拥有，第一次真正的拥有，或许这就是女人的长大。

8

山猫，你留下来照顾她，小黑，你们跟我一起去找大嘴英。

阿龙带着怒吼向他们发命令，站起来转身要走。

龙哥，可是……天哥……

不要说了，我决定了的事谁也改不了。说完，他带着人走出了宿舍。宿舍里留下了一个人。

你叫山猫？

是的。

那大嘴英是什么人？我觉得我有必须向他了解她的事情。

大嘴英很凶，她之前跟龙哥有过来往，她是这一带出了名的人物，因为天哥是她表哥，所以没有人也得罪她，龙哥也就是因为她而跟天哥有了不错的交情。

我暗地里明白了天哥是哪号人物，便没有继续发问，前后的人物联系明显让阿龙陷于危险之中。他是去找大嘴英了，以他的性格，大嘴英的下场会很不幸。我开始为阿龙担心。

山猫，你快去拉阿龙回来啊，我怕他会惹出大祸。

没用的，你看到了，我已经劝过他了。山猫垂头丧气地说。

山猫，那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

他迟疑了一会，点头走了出去。我没有丝毫睡意，对黑暗发呆。

9

第二天，我在车间看到了阿龙，他远远地对着我会心地点头，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他没事。中午，他如往常般带我出去外面吃饭，这让我紧揪的心松了下来。让一切回到正常吧，我默默地祈祷。

10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我惯例在床上看书。

一阵脚步声踏响了地板，这次是一个的的脚步。

山猫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宿舍门口，他的表情告诉我，阿龙出事了。

快……龙哥在医院。他上气不接地说。

我顾不上穿鞋随地穿上拖鞋便跟着他跑出了宿舍，一路上的行人投来不解的目光，我脑子一片空白，丝毫想不起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急切地想见到他，确定地告诉自己，他安然无恙。医院离这不是很远，走进医院大门时，我的一只鞋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顾一切地冲旱旱进病房，我看到了他平躺在床上，失去了平日的威猛，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头上包满了绷带，脸侧有一大块青肿的伤痕。

他发现了我，示意我过去。病房里站着他的同伴，个个沮丧地低着头。我默默地走过去，坐在病床边，府下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他用嘴示意要说话，我侧耳靠近他，听到了他断断续续的气若游丝的声音。

大嘴英说……我现在一定要告诉你……我……我真的很爱你！

我紧咬嘴唇，没有让泪流出，为什么幸福总是来得那么迟？

我……你真的好美……我想送你一样礼物……

他艰难地示意我他的口袋里有东西，我颤抖着手伸进去，摸到了一样东西，抽了出来。

是玫瑰、！已变形的玫瑰花瓣散发着特有的色泽。血红的反光。我没有哭。他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详和的微笑，很满足的笑容。

他的身体慢慢地被抽空，灵魂在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终于，他停止了嘴角的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龙哥，山猫大哭着扑向了他。

一滴血滴落，浸透了我手中的玫瑰，是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迹散在变形的花瓣上，泪，无声地滑落，沾湿了他的床单。

11

我决定离开这里。

没有多少行李可以收拾，仅有几本从书摊上买来的盗版书。以后书摊的老板再也看不到好个总是对着书本发呆的女人了。

我静静地走出了厂门，带着枯萎的玫瑰，还有那朵血玫瑰的纹身。没有回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