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茹懒懒的蜷在沙发角落里,客厅的灯一闪一闪,映着她的脸时而苍白、时而昏黄、时而嫩红;长长的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只是比灯光的频率少了一半。谢茹故意把灯光调成这样绚烂。粉色的帘子是柔和的色调,此时,也像涂了诡媚的眼影,在风的窸窸簌簌下,很欢快的跳起轻盈的舞蹈。是的,是欢快。谢茹抬头望望表,十一点半多了,那个人还没回来。华雍的落地钟滴滴嗒嗒的走着,已经敲过等他的四下了。声声悠扬、凄清,仿佛一只揉人心尖的手,不停地颤啊颤,焦急得她一颗心马上要跳出来。
其实,撇开他,一切都是那么的华贵。冬天光着脚来来回回走动的木地板,舒适宽敞大缸里的泡泡浴,绫罗锦缎贴身丝柔的光滑……甚至还有她这么一颗华贵的心。
而此刻,她却分明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尽管灯光在闪烁、帘子在跳舞,还有小河淌水般舒缓的音乐……
轻轻地叹口气,闭上眼,起身,打开书窗,拿起一本厚厚的影集。
这本最古老的集子,封面上印满了繁杂的黑花,镶着金边,很有些西洋古朴和典雅的韵味。慢慢地翻看,消磨时间。
小时候的她与几个伙伴在一起,咧着嘴,像一朵含苞的小花儿;光光的额头占据了脸庞的一半。
初中的时候仍是个小不点,夹在人堆里,斜睨着眼,这张没调好,就被摄影师给拍下来了。
高中的时候照片开始多起来,同学一个个,一拽一大把。有一张很滑稽的是,她立在草坪的中央,背后突然伸出另一个人走路的脚;整个照片很像一只笑着的小狐狸,身后蜷着一条黑黑的尾巴。记得为了这张玄而又玄的照片,宿舍的同学放肆的大笑了好久。
此时,她的眉毛渐渐舒展,嘴角也溢开丝丝笑意,仿佛又看见了八个姐妹你追我赶的身影,和洒脱不羁的青春。
蓦地,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男生的单人照上。这个男生双手斜伸,仿佛要拦住什么;目光坚定,透着一股韧劲。照片的背后密密麻麻手写了一首小诗:“…纵若前方…我与你相依…”
这照片?…她在脑海中费力地搜寻,哦,忆起来了,原来是送我千纸鹤并约我风雪天相见的那个人。
那还是在高二下学期,一向乖孩子的她,除了正常休息,每天的时间都用在了啃书本上,连吃饭都是匆匆的最后一个。偌大的餐厅彼时已没剩几个人,而当她打饭路过一张桌子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回过头,那双眼睛却又飞也似的转向别处。这样一直持续到了高考结束。
考完试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是充满着愉悦和兴奋的。她和几个同学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商量着中午去哪儿疯吃疯玩。忽然,一个男孩子找到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在几个同学诧异的目光中,她瞅了瞅他的尴尬,说:“好吧。”
来到一个大树荫,他憋红了脸,倐地从背后摸出一个袋子,“给、给你的…”
“什么?”她问。
“千纸鹤!给你…”
“千纸鹤?可我并不认识你啊!”
“但我认识你!!”男孩子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脸憋得更红了。
“你叫×××,是××级×班的,对不?”
“啊,”她诧异地点点头。
“你、你怎么知道?”
“我…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好久了!每次你吃饭的时候,我都侯着你;每次你晨跑的时候,我都跟在你的身后…”
哦!怪不得呢,她记起,每次晨练的时候,似乎总有那么一个人有意无意地跟着她。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可是又不敢,我怕万一说了,打扰了你的学习,让你生气,以后再也不见我……现在成绩出来了,听说你考得很好,我也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我们做好朋友吧?!这是我的名字、地址……”说完塞给她一封信。
“回家看!回家看啊!”他慌里慌张的说完,把千纸鹤往她怀里一扔,飞也似的跑了。
她怔怔地、有点莫名其妙地回到家,打开信一看,原来就附了这张照片,还有一些文字,说了一些话,并约她正月初一××处见面,不管风雪有多大,他都会等着她。
果然,那天风雪大得异常,一向怕冷的她也没有出门,那个“风雪之约”早被抛在脑后,那一千只纸鹤,也不知随手给扔到哪个角落里了。
后来上了大学,他的一个朋友找到她,说那天,他真的等了她一天哪。高考成绩不好,打工去了。
“哦。”她听完,淡淡的道。
再后来,她遇到了她现在的白马王子,并在那情窦初开的日子里,一口气为他折了一千只纸鹤。记得叠纸鹤的时候,她刚起床,一抹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的脸上,温暖、和煦;一只喜鹊停在窗前,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她,调皮的扭头,怎么都不想走;放开音乐,她如纸鹤的手不停的翻呀翻,折呀折……最后,五颜六色的纸鹤用一根根金线穿起来,挂在墙上,煞是好看。为此,他还夸赞了她许久。
后来随着生意的逐步扩大,房子换了又换,那一千只纸鹤,也像冬天的鸟儿,飞走了,永远也找不着了。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华灯闪烁,袅袅融融,却又透着一丝薄凉。
“明天,从明天起,我要再折一千只纸鹤。”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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