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土坯房,红土地,稻田,玉米棒子,老松树,阿猫,阿狗,我回来了,又回来啦!
穿过一个个日日夜夜,翻山野岭,爬山涉水,牛铃又在落满树叶的乡间小道响起。敲开记忆的门,曾经的岁月像屋前小河边的贝壳,在阳光中闪着粗糙的亮光,在眼前晃荡。
院子里的黄果树早已灰飞烟灭不见踪影。那一满筐黄橙橙的果子似乎还在,散发出诱人的香,我坐在高过膝盖的门槛上,手指咂吧在嘴里,留着口水望着果子发呆。父亲在补破烂的鱼网,那是他的命根,虽然家里很穷,穷得只有那么一副破鱼网,可打磨不了父亲的兴趣,太阳还有一竹竿的时候,就放下手里的伙计,带着我下河去。晚上做梦满脑子鱼儿游来游去·早晨起来时,父亲已经把鱼网挂在黄果树上,鱼网结了密密麻麻的鱼。夏天里,妇女们都在河里洗衣服,泡沫流很远很远,我追着跑,看最后一个泡沫消失在水面上。
关于儿时最早的记忆,在姨妈家红薯地上,我穿着新买的衣裳,手里拿着一朵红薯花,小小的,淡白的,对着黑白相机一脸茫然。这是我第一张照片,现在早已不见踪影。菜园子里土豆刚长齐绿叶,我和妹妹一东一西把一个个玻璃珠大小的土豆抛出来。父亲在不远处田埂上大声呵斥,我们撒腿就跑。起风了,打雷了,雨点子跟着就来了,我踢在土疙瘩上,摔了,哭了,妈妈带着斗笠来了,回家了,妈妈和父亲吵架了,后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那些关于儿时的游戏,在我的记忆中是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是茶余饭后,我坐在父亲大腿上,跟着认用木炭在地上写出的最简单的汉字。等我上学时,基本上把小学的语文课本学完了。那时我没有玩伴。一个人在长满青蒿的草地上捉蚂蚱。天空很蓝很蓝,回想起就像水洗过一样明净,白得发亮的云飘来飘去,都快挂着东边的山头了·偶尔会有轰隆的飞机从头顶跑过,我就仰着头找啊找,突然我对着妈妈喊,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飞机了。有时趴屋后老树桩数河对面来来去去的汽车,最多的时候数了一百多辆。大多数时间里保持沉默,没有说话的人,看着一样东西久久发呆。
妈妈怕我闲了干坏事,在园子里划我小片菜地。我有一把小锄,每天吃完了午饭就在我的小天地里学着大人的样子鼓捣,刨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把枯树叶堆在一起烧成灰,还自作聪明从废物堆里找来一截自来水管,把沟子里的水吸到地里。我种了白菜,天天都在菜地上转悠,水浇了又浇,把杂草拔一棵不剩。腊月里,白菜长成了,虽然没有大人种的长得旺,可我还是赚了人生第一桶金,叔叔家盖房子,把白菜都买了去,一共卖了两块三毛钱。我用一块手帕把钱认真包起,藏床沿下。
随着年龄渐长,记忆却越来越模糊,也许做的东西多了,留下印象深的反而少了。就像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哪一天回想起来,却基本上没一个人有印象。
岁月像一个黑白相机,喀嚓一声按下快门,一张张画面定格,被恒河泥沙冲洗成发黄的老照片·那些照片都放在一个大屋子里,人在走鸟在飞虫在鸣,我很想在1985年的天空下再走一遭·记忆的大门打开了,却有无形的墙堵在面前,撞得我头昏目眩·伸手去抓,空空的·原来记忆这么没用·一个人趴在窗上独生惆怅·
静静的村庄飘着青的烟,蔚蓝的天空下几只燕子滑翔。猫抓耗子狗刨土,大人吵架小孩哭·青山依旧在,几度春水流?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7-10-15 14:43:3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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