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被遗忘的普通的鱼

yourpresenceisapresenttothe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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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有千千万片鳞片，每一片都会牵动着他的神经，因此他要比岂今为止所有其他的生命都要容易受伤。哪怕一点点的抓蹭都会让敏感的他痛楚。也是，如今的这条鱼已经遍体鳞伤，他经历了许多，有过曾经爱的人，有过家，有过美丽的回忆，但如今却依旧形单影只，孑孓一人。这条鱼已经受过两次伤，每一次都会躲在角落，野兽般舔着伤口，好长时间，也不会疗治好。如今，距离最近一次的受伤害已经过去了很久，那曾疼痛的伤痕可能早就熨平了；每天，他都要游在这座城市，游过那条固定的路，游来游去，为了生存而奔波。他不知道哪天会改变，改变这两点一线式单调无聊的生活与人生。可就在某一天，一切似乎都改变了。鱼在海市蜃楼的那一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容。那是一张蒙着面纱的脸，一双水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在述说着什么，哀怨，还是忧郁？鱼说不清，真的说不清；只是在那一刻，他心动啦，以为那就是他苦苦等待的希望，以为那张面容也在冥冥中等待着他。是呀，那张脸，似乎是鱼在上辈子就已熟悉，但在饮过忘川水，却给今生遗忘。那个瞬间，他忘记了他想要飞的渴望，忘记了自已是座蓄势待发的火山。只是当时他没有相机，没有一双能够传神描绘的手与画笔，他只能在他的心中默默记住，如饥似渴地牢记，然后回去，收拾起行囊，预备上路。他的朋友听到他的决定，纷纷表示诧异；鱼一向都是个沉默的鱼，他怎会变得这样冲动？鱼的朋友都不相信这是事实，想要阻止他的这的这种疯狂，阻止他进行这无意义的神经；因为如果他就这样走啦，就会失去很多，工作，朋友，以及其他一切熟悉的环境，甚至末来。可无论是谁都都无法说服他。他都只用一句话反驳：“我，鱼的一生，就是为了找寻到我的另一半，哪怕到天涯海角。”于是大家只有摇头，嘅叹，最终是无言。他们断言，他会再一次受到伤害，最终还是会两手空空，带着伤蜷缩回某个偏僻的尽乎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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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刚刚舍弃一切，刚刚走出生他养他的那片水域，他还不习惯，还四处带着新奇，到处游，到处看，看看这熟悉而陌生的新世界，昏头昏脑的。在此之前，鱼从未游开过那片他无比熟悉的水域。因此，路途中，哪怕一片漂浮的海藻，一只透明的水母，一块七色的珊瑚，都会引起鱼的驻足留恋。与此同时，他心里依然有种虚空，有种彷徨。他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但他此刻相信，那张面容一定会在某处静悄悄地等着他，等着他的到来，然后娇艳地绽放。鱼就象一位嗜毒者，带着他固有的偏执漫无目地游荡。他给自己打着气，自己对自己说，只要心里有信念，就一定会找到海市蜃楼那一端的前世的面容。这样的日子就跟静静的水流一样，悄然逝去，只是他距离自己想要的，依旧还是那样的远，遥不可及。若干日子后，在一家叫做蛤贝水族的旅店，即将入眠时，鱼偶尔瞥到上一任旅客丢弃报纸上的一则新闻，他就象被一双神秘的眼睛催眠，开始对自己的这次追索感到迷惘。那则消息其实是篇反卡夫卡法门式的故事，说一条鱼跋涉千里，历尽艰辛，只是为了能够看到内陆某座湖泊处的一种鸟的羽毛；可就在那条鱼接近成功时，却毅然折回头，重新游回大海。鱼看过后，忽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忽然觉得累，忽然觉得虚空。生命的价值，生命的意义究竟在哪里？难道就是为了追逐一个莫须有的幻象？在那个不眠的夜晚，他反复向自己发问。他向没有光亮的窗外望去，透过波波的海平面，在那遥迢宇宙穹窿，缀满了无数晶莹的星星，似乎在向他昭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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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以后，鱼的朋友再没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鱼就象空气一样，在这个世界消逝了。鱼的性格原本就落寞寡欢，不是很合群，所以鱼的曾经存在也就很快在他曾生活过的世界被大家遗忘。时光荏苒，直到n年后的某个法定七天假日，鱼的某位朋友携爱妻与儿子到南方旅游；在某处湾流湍急的泮流附近，看到了一个似曾熟悉的影子，和鱼有些相象，但他没来得及问，那个影子就一晃而过。钟爱家庭的鱼的朋友没再细想，他陪着妻子儿子逛珊瑚礁，玩过海谷车，还一家三口来了个向空中弹射蹦极。那一瞬，脱离水面，失去水的感觉简直太刺激了。也就在那时，鱼的朋友浑然不知，整个旅游胜地已经暗伏危险，一艘偷猎者的渔船在悄然靠近。那艘船配置了水面上人类最先进的声纳科技，能探测到海平面一万米以下鱼类的活动。于是，一枝系着长长绳索的捕鱼枪飞快分开水痕，刺向正开心玩乐的鱼的朋友。当时，鱼的朋友正坐在游乐场边缘的一张桌上，喝着海藻饮料。闪闪的尖刺离他只有咫尺之遥，旁观者以及他的妻子儿子张大了嘴巴，对此都已无能为力；可就在这时，那个他曾看到过的似曾熟悉的影子忽然飞身游过，挡在那枝飞疾的尖刺面前。顷刻之间，血，染红海水。回过头，惊魂末定的鱼的朋友在刹那间骇然地看到了鱼的那张脸。那是一张淡泊微笑的脸，一张迅速消逝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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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在鱼失去生命的瞬间澎湃地扩张。鱼，死去的鱼似乎在刹那间就成为海底世界的英雄。原来，鱼自从那天在旅店经过一夜思考之后，就放下随身的行囊，到附近接近洋流处的海湾重新了他的人生。鱼成为这个日渐兴盛的旅游景点的藻类食品推销员；他在这个商业猖獗的时代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他的同事除掉对他突出的业绩深感佩服，对他就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他总是孤单一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只知道平日里他是个怯懦的鱼，被别的鱼欺负也不会吱声；只知道他倘使救过鱼后要是依旧活着，绝不会成为瞬间的焦点；只知道他在推销的同时，总爱背着一部数码相机，借着空余闲暇按动快门。也许，摄影就是他唯一的业余爱好。这也是鱼的同事在鱼类媒体面前，对这位本来应该极其熟悉的英雄感到除掉感嘅，就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其中一位美人鱼同事叹口气，说了句：“要知道他这样勇敢，我就会嫁给他了……”可那些狗仔队们再问下去，这位美人鱼却又三缄其口，不再说下去。过了几天，她就辞了职，离开这片喧嚣的海湾。鱼的朋友心里混杂着感激与遗憾，收拾鱼的遗物，却在一个纸壳箱里发现一大撂，足足有上千张相片；相片上，全都是美女，她们摆出鱼类所能做到的各种姿式；当然，这里头绝大部分都属于生活照，都是在她们不经意间抓拍的。细心的鱼的朋友的妻，却在这些相片后看到千篇一律的潦草字迹：……海市里的她？这些相片中有十三张是那个发出感嘅的美人鱼的影子。鱼的朋友临离开这个使之经历生死的地方，和妻子儿子一起把鱼的这些东西一古脑捐给了这湾旅游胜地的行政机构，只留下一张鱼自己的生活照。那之后，又是漫漫n年后，经过一系列的战争，自然灾难等等诸多重大历史事件，这湾旅游胜地不知不觉地衰落了，那堆泛黄的相片就被丢进盛满废物的仓库，后来又辗转到了废品收购场。鱼的名字，最终被绝大多数鱼遗忘；在这个鱼族世界，那个奋不成身挽救他鱼的英雄也成为一则关于无名氏的小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