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供 爷 传 奇
藏犬
方圆百里,老百姓可以不知道当朝皇帝叫个啥,可赵供爷这个名,大大小小那可是无人不晓。
(一)
这一年又是大旱。过年还没几日,吃舍饭的就如约似地赶来了,后场院里黑压压的一片。按照惯例,支五口大锅,插榛子饭,凡来的每人管饱一顿,然后一马勺青稞榛子,一个月别再来。可有的今天来了明天又来,有的抱个假娃来混吃冒领,惹得饥饿的人群骚动,把个赵供爷气得没招。
也有来借粮的。只要赵供爷认识,不管你谁,一次二斗,今年借,每年还,不还,再借没门。牛贵来前院,不用问,来借粮的。
“煮大豆拿上来。” 赵供爷借粮先看吃相。
赵供爷捏了大豆把儿,一闭嘴,连粗皮捋进口,里面像滚个鸡蛋似的大嚼大咽。牛贵先剥了大豆的粗皮,然后用牙把细皮咬个口,两指一捏,豆仁滑进了口,享受似的细嚼慢咽。吃完,赵供爷也说:“看你家还有吃的,回吧。”
后来,吃大豆不吐大豆皮成了这一带民风。
(2)
这一年好年景。赵供爷坐马车,来回五个月去了一趟京城。回来之后闷闷不乐。
“山里人咋这吊样,年年吃舍饭就是个活命!”就算好年成,还有来讨舍饭的,还有混吃冒领的。
“给他把皇帝的衣服穿上,也那副吊样!”赵供爷想不通。
“山里人就知道往肚里吃东西,不知道往脑子里进东西。”有一天,一位来访的官人这样说。
赵供爷拿出100大洋办起了学堂。可惜啊,除了自己一个儿子,再没有别的人来。老师闲吃着,学堂空撩着,又把个赵供爷气得。
一位教书先生给赵供爷写了个“告示”:凡来上学的,无论本村邻村,学钱、书钱免收,包住不包吃。
嚯嚯,告示一出,陆陆续续来了几十号学生。读书声在小山村了朗朗地响起来。教书先生还时不时把“混吃冒领”与礼仪诚信讲上一通,把个赵供爷乐得。
(3)
这一年又是大旱。舍饭照散,学堂照办。
赵供爷召开家庭会:家里老小,男的要下地,女都要下厨,娃娃要上学。
赵供爷也下地。干瘦老头,粗布衣裳,整天皱着眉,来吃舍饭的很少有人认出他。
别的都还好,就这混吃冒领,把个场子搅得乱哄哄的,把个赵供爷气得没招。
吃午饭的时候,儿子对着他耳语。渐渐地,赵供爷脸上舒展开,向花开一般。
第二天,散舍饭的地方,除了舀饭挖榛子的,又多了一个剃头匠,拿到榛子一马勺的,在头一侧剃一刀头发。
从此,再没有混吃冒领的了。
赵供爷又召开家庭会:家里灶设三等,村里好手艺的请来,给学堂先生开小灶。家里婶辈的做家饭,妯娌辈的做大散饭。
(4)
这一年又是好年景。青黄不接的五月,吃舍饭的又来了。
青稞刚抽穗,绿油油的山村很爽朗。
这一天,赵供爷死了。
吃舍饭的听到这个晴天霹雳,呼啦啦一片跪下,“天啊,天啊……”哭声震山,听起来比赵家的声音还要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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