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魇
(一)
这是一处砌在山坡上的房子,恍惚这就是我的家。房子里热烘烘的,也闹哄哄的,有母亲,有娘家侄儿,还有些什么人不十分清楚,我正忙着给客人准备饭菜。先前准备了些什么饭菜也不清楚,现在我已经在一个铝锅里盛满了菜,大约是鱼火锅吧,我要把它放在火炉上去炖。可我忽然发现,打火炉竟然歪曲变形了,这一满锅子菜自然不能放上去,歪一歪它就会泼洒出来的。
我找个地方很小心地把铝锅放下,开始摆弄打火炉,好容易把打火炉放平整了,把锅子坐上去,却又发现这炉火很不旺,火焰一跳一跳的,亮起来象放了一个小炮仗,还发出咝咝的声音,暗下来时象豆油灯,有气无力的,奄奄一息的。
煮好这一锅子菜,我还想把剩菜也热一热,就把铁锅架到了火炉上。不是先前的铝锅,也不是先前的燃汽灶,而是老式的家用的大铁锅和煤球炉。小侄进来问可不可以开饭了,我说可以了,大家围坐到桌前开始吃饭。吃着吃着,忽然传来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我蓦然记起铁锅还光荡荡地放在煤球炉上烧着呢!一看,锅上方青烟缭绕,锅底红彤彤一片……冲上去把锅子拎下来洗干净,把剩菜热好端上来,大家都说好口味,我伸出筷子拈一点尝尝,好象是蛇肉块吧,忽然看见那肉块上附着根白线样的什么物件,我把肉块放在碗里,用筷子把那白线样的物件扯去,骇然发现那肉块上爬着几条米粒大小线形的粉白色小虫,蠕蠕地爬动,是蛆虫啊!
心里不仅懊恼而且恶心,肉块是吃不下了,到隔壁去取水洗洗漱漱。忽然间,拿在手上接在水笼头下的水盆竟然一个劲地往上飘,好似有只巨手在底下撑着它托着它推着它,我双手使劲地抓住盆沿托住盆子,可盆子还是一个劲地往上飘,当它高过我头顶的时候,“哗”,盆子翻了,半盆凉水向我兜头泼下,我打了个激灵,不明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根本就是我自己双手举着水盆在冲凉水澡!
还真邪门了!我在心里诅咒着,把盆子扔了,想回房里去。门开着,明亮的火光从开着的门和窗户里透出来,暖洋洋的,在墙上变幻出忽明忽暗的生动的幻影。我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踩着什么东西“嗖”地往前一滑,身子后倾,“啪”地一声一个仰八叉摔在地上。痛倒没觉得特别的痛,我坐起来,心想这真是太邪门了,估计凭自己的能力是走不回房里去了,就张口想喊房里哪个人出来扶我一把。这一张口心下更加骇然:喉咙里咿咿唔唔地,我竟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亲人,我多么希望他们能拉我一把,可他们全然不知道我此刻的困窘急迫!咿咿唔唔地半天,我终于发出两个完整的音符:“妈妈-!”
我这咿咿唔唔的叫声吵醒了睡在身边的老公,妈妈两字刚叫出口他就把我推醒了。其时不用他推我也已经醒了。身上先是一阵燥热,接下来就是彻骨的寒,这寒冷让我的身子缩小了一圈又一圈,僵了。看看窗外,天空已出现粉色,天就要亮了。我像个没有温度的虫子傍在老公的身边,瑟瑟的打着抖。
这是梦魇。医学上的解释是因为睡觉的姿势不正确,胸部受了压抑,呼吸和循环不畅使然。迷信的说法是被“迷”住了。为什么会被“迷”住的呢?那是因为被什么不洁的东西“附体”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睡觉的姿式不正确出现了梦魇,那是小菜一碟小事一桩。但如果真被什么不洁的东西“附体”了,那可是件严肃的事情,得慎重地对待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我开始检讨我会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不洁的东西“附体”了。
(二)
思想真是伟大的东西!我这一想,这梦魇的来由马上就现出端倪来了。
昨晚八点钟,d副局长打我电话请我唱歌,老公也正准备出去应酬。因为从下午开始电脑就不能上网(问过管理员,说是正在改网,明天可望试用,后天可给我们一个惊喜),儿子在学校晚自习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回来,电视又不好看(大小频道全在关联十七大哩,事是大事,可渺小如我辈,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草根一个,能按时领工资就欢天喜地,对这话题尽可以不去关心,不是说肉食者谋之么?)所以说d副局长这个电话打得真是时候,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简直是违背了我一贯的风格。于是和老公同时出门,在宾馆门口分手,我直接上楼进了ktv包房。
进来一看我就乐了:今晚女人唱主角了!长沙发中段茶几边一字排开坐着四五个有了点年纪的女人,三个男人一个是d副局长,另一个g副局长也是打过交道的,另一位先生不知姓名,但一看就觉得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罢了。四五个女人不熟(准确地说是五个),d副局长很客气地介绍我们见过面,只是这ktv房里光线较暗声音又太吵,介绍也是白搭,大家只有身体语言和手势语言。靠我近的那个女人递给我一杯茶,我向她欠身道谢。d副局长过来提议我给自己点歌,我也不客气,就坐下来给自己点了几首稍微熟悉点的歌。
要说我这人参与这种活动还是很少的,一年下来也就那么两三回吧,不熟悉的环境当然不敢造次,就坐在旁边看阵势。三个男人中g副局长唱歌水平最高,刀郎的歌唱了,《滚滚长江东逝水》和《满江红》都唱了,容中尔甲的《神奇的九寨》也点了,还真有那么点气势雄浑气吞山河的味道。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水平居中。d副局长唱歌的水平要算三个人中最次的,但也还过得场吧,起码不是叫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那种。五个女人中有一个自始至终都没开口。有一个水平较高,曲调把握得挺准,气息调理情感酝酿得也还恰到好处,只是嗓子有些嘶哑,不过歪打正着的是给她唱那些抒情歌曲平添了几分如泣如诉的幽怨,一看就知道是唱ktv的老手了。有一个女人年轻些,属于“原声态”的,唱起歌来像说话一样亮着粗着嗓,让人听了真的是要起鸡皮疙瘩,如果我和她还熟一点的话我就要建议她去练练那首《山路十八弯》去。另外两个也不是很放得开,也没见她们自己点什么歌,只是在别人唱歌时碰到自己熟悉的歌跟着轻声哼哼,所以就不能评说了。
看看手机快十点钟了,我点的几首歌也都唱完了,瞅一个空隙我向几位点头道别,理由很充分:儿子要回家了。d副局长送出包房门说,多电话联系,我说一定一定。千篇一律,很俗套的道别仪式,是吧?
因为时间不是很晚,宾馆离家也不是很远,我决定步行回家。经过平时熟悉的几家店面,发现竟然就早早地关了门,心中不禁有几分诧异:不是很晚呐?网吧的门大开着,但看起来寂寂寥寥的没几个人。恍惚觉得身后有人,回头看,一个白衫男人在我后面十几二十米的地方跟着。我出门时就没拎包,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物品,但必要的警惕性还是要有的,我密切地关注着他的步伐,走过一段路看他拐了弯我才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竟然就发现这条街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空旷寂寥得有几分碜人。远远地传来几声狗叫,竟又象猫叫,我陡然毛骨悚然!意识却出奇地清醒着,这里离家直线距离也就一百多米吧,已经望得见小区传达室通明的灯火了。心里在想脚下不停,很快到家,儿子已回,嘘寒问暖一通,安顿儿子睡下。老公也就开门回来了,口里还说着,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呀?我说我回家就把手机关了。闲聊一会睡下,凌晨时竟就做了这么个乱糟糟的梦。
这么一回想,我这梦魇就找到来由了,不就在小区前面街道那里惊了一下下嘛?我对老公说,我如果今晚还做恶梦,你就给我收收吓(这是小时候妈妈常用的老办法,我们兄弟姐妹哪一个不当心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或者是反复发烧用药不灵的时候,妈妈就要用这个法子。操作起来其实很简单:安顿病人在家里睡下,在门口点上三柱香,敞开着门,对着漠漠长空喊三遍,那词语也就是:我的某某孩子,你要回来睡觉啦,天晚啦,快点回来啦!真是找不出一点点科学依据来,但常常歪打正着地我们的病也就好了)。
(三)
我不知老公听我说起这故事来有没有毛骨悚然,他说,是个好梦哩,水就是财呀,冥冥中有人送财给你来啦!一听就知道他在安慰我。
这个月以来,工作不是很顺心,身体不是很舒服(单位上组织了两次体检,我自己还花钱去了两趟医院,搞不明白),前天还为一条来历不明的信息和老公生了两天闷气,昨天才把事情说开,到晚上,梦魇竟然来了!
仔细想想梦魇是怎么找上我的,科学分析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我的梦那么零乱那么破碎,是不是寓意了我生活的散乱落拓?梦中的我那么孤独那么无助,是不是因为我不够豁达,既少自信又少他信?这是不是就是我所面对的现实?
……
寒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降温,又是降温,这该死的天气!
2007·10·1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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