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难道是早已注定了吗？注定在残阳如血季节风暴最大回旋着死鬼的喘息恶浪一次又一次妄图霸占的那个巨岩顶端，我们相遇。

黑瞳仁里透出不快。

你赶忙说：“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

沉默良久。

夕阳一步一步被逼向恶魔的怀抱，即将得到的喜悦映红了恶魔粗糙的脸庞。

“我也在找人，只不过那个人，就是我。”毫无表情。

恶魔狂号着，手舞足蹈，终于，它触摸到等候了一天才姗姗而归的“情人”。

“你在什么地方把他失落？”

“不知道。也许因为那个梦。那个梦太真实，骗住了我，于是付出我，丢失我。”一字一顿，如敲响一口古老的铜钟。

你缓缓的收回目光，投向天的尽头。

“梦醒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还剩梦的余晖，穿透一个苍凉的世界。”

恶魔已拥有“情人”，放肆地淫笑。

无力挣脱!

血泪滚动，浸红了恶魔的红掌。

二

“你去过黄昏的海滩吗？热情的细沙总想拥抱你，多情的风更是一个子扑上来，搂着你，吻你。”

“我见过这样的黄昏：人们跪在寒沙上，苦苦祈求上天的赐福，一个浪打来，两个拄杖的老人被抛上了天空，随后落入海中。”

“你……”

“不要多问什么，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不同。”

“什么不同？”

“很多都不同。”

夕阳已完全失去了自己，被恶魔独自占有了。

“你看我象不象那个天涯倦客？”

“眼睛最象。”你笑。

“其实，何处是天涯？我又走到了哪里？”

“不管走到哪里，你总是遵从心的愿望而已。”

“我没有心，我的心已死。”

“你不会说‘你的血已枯’吧？那我在同谁说话？”

“你不懂。”

“心是永远不会死的，哪怕你的呼吸停止，各个器官坏死。”

“我不和你争。”黑漆漆一片。

地底下不时地冒出几声呼噜，打扰夜的宁静。

你熬不住，坐下来。我仍然站着，定定的，象是一块被咸水浸泡过久而无知觉的岩石。

三

淘气的天空还未完全睁开惺忪的眼，就迫不及待地打扮自己：先涂一点口红，再划两笔眉毛，擦上粉底，把胭脂一个劲地往脸上抹，越抹越红，越红越抹得起劲。瞧它，涨得红通通的脸，还不住手呢。

夕阳经过一夜痛苦的煎熬、酝酿、斗争，终于又挣脱恶魔的怀抱，升华成一颗新鲜、暖烘烘的朝阳!

“太阳升起来了，太阳是永远不会屈服的，是永不陨落的。你看见了吗？”你站起来，踫踫呆视远方的我。

“是的，不过昨晚……”

“昨晚过去了，今天又出现一个崭新的太阳。只有经过夜的磨炼，才会有昼的崇高、幸福。人心中的太阳更是这样!人心中总有一个太阳，所以心才不会死，才会有希望不断诞生。”

无言。

脚底下的浪咆哮着，拼命撕咬着岩石。

依旧无言。

“请等一下。”我转过脸来。你的脸一下子被惊喜占满了。因为在我那张早被生活刻满沧桑的脸上竟挂着两滴晶莹!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回答呢？”你叫道。

“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和你的话。”

“还有我一夜的颤抖、喷嚏、咳嗽……”

我笑起来，无声地笑。很久很久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我的眼还不曾风干吗？

魂魂还藏于我心吗？

四

“你不是来找朋友吗？你的朋友呢？”我突然想起这个。

“我是来凭吊他的。”

“……懂了，另一个我的另一种结局。”我怅然。

“回去吧，你将有一个崭新的日子。”

“嗯!”

我最后望一眼太阳升起的地方，那里面仿佛藏着希望、藏着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