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又做这样的梦呢?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在梦里,总是和她争吵,吵的很厉害。我躲在没人的地方愤愤的哭,可就是哭不出来,然后醒了。醒来后心口就一直疼,那是所谓“揪心”的感觉吧。其实也不是吵,是我在听她骂我。她总是那么凶,我哪敢和她吵呀?记得有一次下雨,他让我带伞,我不愿意,嫌伞太破了,然后她狠狠地把伞塞在我的手里,把我推出了门。
那年我十岁,那时,我们全家下放在偏僻的农村。有一次来了个拍照片的,要给我们拍照,我很兴奋,看到别人摆出各种姿势,我也跃跃欲试,可她说“回家,回家,小孩子拍什么呀拍。后来可她说要拍张全家福寄给年迈的爷爷奶奶,我气的就躲到了旁边去了。后来爸爸把找回来狠狠的臭骂了一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记得那张全家福所有的人都是笑的,只有我一人是苦瓜脸,那是因为刚刚哭了鼻子。其实当时家里真的很难,妈妈才30多岁操持着一个兄妹四人的家真的很不容易。可惜这是我很久以后才明白的。
由于那的年代的原因,她过的很艰难,不仅只是穷的艰难,而是有两顶帽子压得抬不起头来的艰难。爸爸的头上压的是“反革命”,她的头上是“反革命家属”。于是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为一丁点事就会发火。她这样做的结果,使我们母女没有通常母女的那种非常私密的亲热,记忆里好像没有和她一起睡过觉,两人上街也没有勾肩搭背过。后来慢慢体会了那时的她有多么的艰难,而她又是那么的坚强和勇敢,现在想想都会暗暗的为她心疼。
我们的个性里有种惊人的相似,自尊心极强,外表坚强,内心柔软。就象有首歌里唱的“长大后,我就变成了你。”我越来越少在她面前流泪,即便是最痛苦的时候,我也不愿意让她看见我的伤痕,因为我更不愿意看到她比我更加痛苦的眼神。什么担心的事也不愿告诉她,因为你有一个担心,她就有100个担心。有时,你不担心,她还会瞎操心。记得小的时候家里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她总是挺身而出,出奇的冷静和强大。可惜那时年少的我总认为她太凶了,没有母亲的温柔。
现在的我常常会买一些她喜欢的衣服给她。看到她象小女孩一样试穿给他看给你看时,心里总想为她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其实她一直是个漂亮的、爱美的女人,只是她很少给顾到自己罢了,过去因为家里的孩子多,现在因为舍不得为自己花钱,给孙子们攒着。我给她买她还是很喜欢的,只是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穿。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强大的她,其实内心是柔弱的、寂寞的。可能,她有过太多的坎坷,太多的贫穷,因此有着太多的遗憾吧?为什么人只有一生?为什么不可以重来?
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飞离了她的身边。每次打电话回家,她说不了两句话就把话筒交给爸爸,我知道,那是她的听力越来越差了,气管炎也越来越严重。在家里,我不敢和她对视,因为那每一道深深的皱纹都会刺痛我,每一声粗粗的喘息声都让我揪心。而我只能无助地痛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去我每个星期都会回家看看,她总象孩子一样有说不完的话,说她的委屈,老两口在家大眼望小眼,望来望去就不顺眼。于是我就哄它,教她怎样对付老头子的办法……可有时哄着哄着就过了头,于是她又不高兴了,总觉的我不喜欢她,在偏护她的老头子,有时委屈的直抹眼泪,让我急的束手无策了。
唉!渐渐老去的妈妈,怎么越来越象我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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