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降世是因为父母想再添一个儿子,也就是为我哥找个伴吧,想来我对封建思想不太反感可能就源于此吧!当我那雄浑厚重的嗓门叫破晨晓时,父母还是展颜笑了:“这女孩儿还真像个男孩子!”
于是,打从我开步走路起我就剪着平头,妈也从来都不给我穿裙子。并不是他们刻意要把我打扮成男孩子,只是我怎么能穿着裙子攀到歪脖子樟树上掏鸟蛋,或是爬到水杉树上摘松籽换零钱?看着那些同龄的女孩子露出羡慕的眼神时,我那份得意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真切,还会不自觉的笑弯了嘴角。
虽然那个时候还没吊篮这类东西,可我却会找一个很大的纤维袋,两头用结实的绳子打个结,然后绑在两棵树的树干上。如果玩累了就翻进那个纤维网兜里,美美地睡上一觉,这时,阳光被树叶分割成碎片撒在我的身上、脸上,像无数个金色的蝴蝶被我的惬意吸引而驻留。而我的美梦不是被林间的花鸟给吵醒,就是被女伴们的狗尾巴草拨弄我喷嚏连连,接着翻身下来,整个树林就回荡着我们的欢笑。
笑绿了草、笑开了花、笑熟了果。
我院后的那片林子和门前的那条沟渠就成了我的乐园。
门前的那条沟渠在我儿时的眼里就是一条小河。水总是那么清澈,水草也是那么茂盛,还有一些溢出水面的不知名的水草开出些洁白的小花朵,惹得蜻蜓展翅独立在上面小憩,风儿吹过,就随着花瓣左右摇摆而处之不惊。各种小鱼儿就在河底随意穿行,或是绕到你探到水里的脚杆上,吻几下,算是对你的招呼,然后扭着鱼尾霎的游走了。
我也总是能在那条河里找到我的乐趣。从家里拿来一快纱布,用两根竹片撑起四个角,做成一个小网兜,并在中间放几块小石头,撒些饭粒做鱼饵,再把它沉在水底,然后把自己在水中立成一尊雕塑,静静地盯着那些鱼儿慢慢向网纱靠近。有时,那些小鱼儿像故意折腾我似的,在网中间打个旋儿游开了,我就会耐着性子等着它们转回来。看着那些鱼儿在网中央翻腾跳跃时,我就会露出了残缺的门牙,终于可以移动一下水中僵硬的双腿了。
有一次,父亲拗不过我的再三请求,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条小木船,把门前的那块水草给拔了,原因只一个,看到那些男孩子在水中向我挑战时,我为我是“旱鸭子”低头了,我气鼓鼓地跑回家,发誓一定要斗败那几小子。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下午,我都会用一个大塑料袋子吹满气,左手抓住那个气袋,右手在水中不停地划动练习游泳。虽然那样我无法掌握我划水的方向,划水的姿势也很难看,但至少我可以扔掉那个气袋而不会下沉了,我也因此有了个绰号“狗爬式”。但不管如何,我还是因为能在那条河里跟他们比拼,话语里少了几分戏谑。
这个季节,我还会划着一个大木盆去小河里采摘那些野莲蓬,野菱角之类。大人们也不必担心我们,因为我们从小就和这条小河做朋友,早已知道怎么和它相处了。我们也总是玩到日落小河的尽头还不想回家,老远就听到母亲那熟悉而悠长的声音“满伢子!快回家吃晚饭咯!”我就会像母亲那样拖着长长的嗓门回应“我就回来了!”那声音穿过座座石拱桥,又把我的声音传回来“我就回来了……我就回来了……”于是我牵着这回声,带着一身的水汽和残留在唇间的清香回家了,母亲用手掠了一下我额前的湿发,嗔责着:“你这孩子,看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当我们在满林撒欢、在河中雀跃时,我们可能会忘了父母们此时正面朝黑土背朝天的忙碌,手中也总是那些干不完的活,脚下总有走不完的路。春天,看着父母们把那片田野装点成绿海;夏天,看着父母们把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金黄收回了家;秋天,看着父母们把那些稻草砌成一个个碉堡,守卫在每一个田角。
每一个日落黄昏,在那条小河边,孩子们在水中的嬉戏接近了尾声,男人们都会在河边清洗那沾满污泥的双腿,女人们就会在河边找一块石头,抡起那木棰,敲打出一片温馨,谱写出一篇美丽的乐章;那浓浓的夕阳晕光均匀地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融进了一副绝美的画图中。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美丽和和谐中长大的。许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几十年了都牢牢占据我的脑海。每每回娘家,那片林子早已不在,那条河也失去了往日的容颜,但我的耳边还依稀回荡着那声音“我就回来了”,似有似无,似远似近……
如今的我,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假小子”,那及地长发已把我绾得成熟;那轻缓的步伐踏过几多坎坷的岁月;那一抹笑容的深处掩藏着生活的几分辛酸……
不管我去何方,不管我离多远,我永远也忘不了带给我童年快乐的那片树林、带给我无限专注的那条小河、带给我无尽遐想的那片田野,更忘不了那些熟悉而永远不变的勤劳的身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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