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秋末冬初，菊花又开了。我对菊花真是情有独钟，还在夏天的时候，我就开始剪插菊枝然后精心照料，虽然她并不知道。寒风乍起，黄叶飘飘，万物凋零的时候，只有这菊却反其道而行之，端庄素静、轻轻松松地就展开了笑颜。这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基本上，每天我都要为她浇浇水或者换换位置以利于其吸收阳光，总之是围绕她做一些琐碎的事情，希望她能够开得更好、开得更久。

实际上，我为菊花做的这点事与她给予我的东西相比，是微不足道的。菊花都为我做了些什么呢？首先是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美丽交给了我。基本上，我是一个浪漫主义者，这种人对美丽有一种来自灵魂的需要，这种人没有美是难以生存的，即使是生存着，也是痛苦不堪，所以这种人在阴冷肃杀的秋天就比较容易伤感。但菊花改变了这种心情，菊花用她那淡泊而又实实在在的美丽把这种消极的心态一扫而空。出门的时候看一眼，宽大的庭园里就会闪现出她亮丽的身影，令人神清气爽；一进家门，迎候着我的菊就象日本妇人一样轻点螓首，仿佛在无声地表达：“您回来了。”

这菊虽然与我十分亲密，却并不依附于我，她有自己的追求，就象万物存在都有自身的理由一样。我懂得这一点，所以我很高兴地看着菊把自己的美丽温柔地呈现在天地间，为我的家人，为我的亲友，为寄住的房客，甚至也为偶尔到来的陌生人献上美丽、带来快乐。我爱菊花，但我并不想去占有她，因为我已经拥有她明朗的美丽。事实上，美丽是不可能被占有的，即使是亚历山大大帝、成吉思汗、拿破仑这些差不多征服了世界的人，也无法占有任何美丽。你或许可以享受也可以破坏，但无法占有。美丽是这样的东西，你在真心欣赏它的时候，它给你的心灵带来愉快，就象我的菊花一样。而占有，只是一种自大的想象。与所有的美丽一样，“宁可枝头抱香死，不肯飘落北风中”的菊，是不可能占有的。

为了更方便地欣赏菊花，花开之后，我把其中一盆抬到了卧室的窗旁。这样，我每天都能看到她好几次。就花开的茂盛程度来看，这盆菊花并不是家里最好的，但我以为美丽有很多种形式，她不是最好的，但她有着自己独特而真实的美丽，这就够了。花朵并不大，颜色是白中带点嫩黄，一串串的盛开着，在有阳光的日子里，就好象女孩子的珍珠项链。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个夜晚在一个湖边看到的灯影，一颗灯倒映在水中，风过水动，就变成了一串灯，如这串串菊花，美丽地令人头晕目眩。好象有两天没给这株花儿浇水了，今天中午回去一定要记住了。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以前我不懂：如果你用心去呵护一株花儿，她就会为你开得更加艳丽动人。真的，美丽是互动的，在欣赏者与被欣赏者之间。而且菊的花期很长，在寒冬来临之际，这美丽很值得珍惜。

宋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