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叔在几月前从桂林辞工回到老家,买了两桌自动麻将,进了更多的新货,将茶馆重新开张。钱赚不了几个,但可以与家人生活在一起。幺叔不外出打工在家做点小买卖我心里踏实。幺叔他们出了门,就只剩下正在上中学的十三岁的堂妹与奶奶两个人在家相依为命。奶奶如风中残烛,说不定哪天夜里就悄无声息地去了。
幺叔归屋后经常会电话回去。
有时候奶奶接,问后奶奶好之后,我会逗奶奶:“老妈子,什么时候吃你的粉哦(老家死了老人,不直说,叫吃粉)。”奶奶往往说:“你不回来,怎么吃粉咯。”“知道你个老妈子哦,幺儿回来后说话也有底气了啊,晓得阎王老儿一时半会不会来收你。”我的那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哦,在幺叔成家之后再也不唤他“幺儿”了,和我一样,唤他的名字,因为奶奶的幺儿也有了儿呀,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电话有时候婶婶接。婶婶结婚头几年我也不好意思唤她婶,大不了我几天,再说,结婚之前我们可是朋友。但她跟了叔,叔背地里说过我,说我可以不唤他叔,但要唤她婶。之后,我就亲热地唤她婶。但每逢他们进城,我不许他们两个并列走,非要插在他们两个中间,挽着叔的手,缠着叔给我卖牛肉串吃,给我买糖葫芦,还要给我买玫瑰花,有时候还要他请我进馆吃饭。
在街上和叔的亲热劲,婶有时候会吃醋,我“哼哼”几声,她也不做声了。我就是想挽着帅气的幺叔的手,让那些认识我又不认识幺叔的人心里纳闷,特别是君的熟人,心想着有人告密,心里那个乐滋滋的感觉,好极了。我的那个叔啊,直到现在进了城,都会问我,“还吃不吃牛肉串的?”“吃,怎么不吃啊。”遗憾的是几年前那个本地的烧牛肉串的老女人死了,现在的牛肉串都是那些假新疆佬烧的,不如几年前那老妇的好吃。不过,叔叔给我买牛肉串的情节可是一直泊在我脑海,一回想,满嘴都是香的,唾液都流了出来,我的那个叔啊,那个给我太多温馨的叔啊。
幺叔接电话我从来不叫他“叔”,都是直呼其名,我觉得那样比叫叔要亲切。叔只大我两岁,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小时候我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唤着“幺叔,幺叔”,以为“幺叔”就是他名字。散文《窗外蝉声鼎沸》,是专门写幺叔小时候和我捕蝉的轶事,每逢夏季,只到听到蝉声,我就会想起我与幺叔的童年。回忆真是一道长长的屏,叔在我的记忆里,不仅是我的亲人,更多的时候是以伙伴的形象出现的。小时候上学,没有雨靴穿,我不肯赤脚走泥路,叔会蹲下来背我,实在背不动了,就给我说好听的话,哄我,求我自己走一段。我要得到叔的许诺之后我才肯走上一小段路,要不就是偷一点奶奶藏得严实的麦牙糖给我吃,要不就是替我写作业,或者晚上到我们家给我和弟弟作伴睡觉。
上了学我再也不肯叫他幺叔,和别的小伙伴一样,叫他的小名“岩土”。常遭奶奶和母亲的责骂,直到幺叔高中毕业,和班上的女同学谈起恋爱,我才改口。要不,他的那些同学老是误会我是他的女朋友。幺叔和同学聚会常带我去,那帮同学和我差不多年纪,在一起很好玩。我现在的婶婶,结婚时为了谢媒还给我买了皮鞋穿呢。他们两个的婚事,可是我做侄女的一手搓和的。叔可是我的叔,谁都抢不去的。婶没有我就不叫婶了。
最近忙,忙得焦头烂额。上月20号电话回去是堂妹接电话的,说婶进城了,当时我电话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叔我等会就回家了,要他准备好吃的东西等着我。哪知刚准备出门临时有事,没有去成。这一拖,就是半个多月没有与叔联系。前天电话回去是奶奶接的电话,我问叔怎么不接电话,奶奶说叔个把月前就出去打工了。当时,我心里特别烦躁,更多的是难过。难过是因为那天可能就是叔出门的那天,婶进城送叔出门,我若打叔的手机不就知道他要出门的事了么?可我偏偏就不喜欢打他的手机,我喜欢他接家里的电话,在家里接我的电话,我就是觉得踏实一些,温暖一些。
以往叔出门都会告诉我,我会千叮嘱万叮嘱叔。一直不同意叔出门,叔身体不好,在外打工压力大,思想包袱重,叔的身体得不到调养。回来几月刚刚样身体养好一点,失眠的状况基本好转,头痛的毛病也不如以前厉害,胸闷气短的现象也好多了。叔的毛病不是一年两年了,是多年抑郁症引的,没有什么特殊的药物治疗,只能在家边休息边调理。
叔这次悄悄出去可能是担心我会劝阻他,所以没有告诉我。我当然希望叔呆在家里,但叔说堂妹一年一年长大,需要更多的钱上学,在家争不了几个钱。出门钱是可以挣得多一年,但身体是每况愈下,我担心是叔的身体。动员过几次叔和婶,要他们给叔买几份重大疾病保险,叔几次三番犹豫,也是我工作没多到位,都是忙忙忙的,其实我知道只要我再深入做一些工作,叔就会听我的,给自己买医疗保险的,我又不是推销保险的,当然是为了叔的利益出发。
叔这次出门没有带上婶。婶留在家堂妹和奶奶有人照应,但叔一个人在外没人照顾,真是左右为难。所以,叔索性离开决定不告诉我一声。那个叔啊。
最近的电视《悠悠寸草心》里的家辉那个演员,很象叔年轻时的模样。看着电视里的那个小伙子也在外打工,我更惦记叔了。那个叔,出去那么长时间,怎么没和我联系呢?是不是还没安稳下来?这次去的地方是福建,那里的气候倒是很适应叔的身体,却不知叔会不会照顾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旁边连个开导的人都没有,或许会想到家里还有个侄女可以电话谈心。
经常鼓励叔去学电脑,学上网。可叔说他年纪大了,学东西迟钝了,不肯去学。叔当年学习成绩可是很好,就差三分没考上大学,都是那个糟糕的身体惹的麻烦,导致叔在外打工那么多年。叔不肯学电脑,我估计不是他不愿意学,而是他用脑太紧张的话,病情会更加重。想到叔头痛的毛病,也不好勉强他去学电脑了。其实一个电脑操作不是很复杂,象操作家用电器一样,从熟悉到熟练就好了。有机会还是得慢慢引导叔学电脑,叔虽步入中年,但现在是个电子时代啊,都说叔最听我的话,春节叔应该会回来,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叔去上电脑培训班。
叔一直都很聪明,在外打工一直做管理。这次可能又是以前的老板开了新厂请他回去帮忙。待遇估计还是不错的,但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可能在外定居,始终是要回来的。叔和婶上学时候成绩都很好,在家办和小学家教班是没问题的。我也觉得家教那职业最适合叔,叔有学问底子,字写得好,再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门务工去了,在家的孩子没大人管学习,应该有生源的。但叔说书本丢的时间太长了,怕是难得重新开始了。
不停地出去,回来,回来,出去,那样的辗转,叔不知道要到何时才结束。有时候春节为了避免春运时期坐车的拥挤,干脆连春节都不回来,奶奶和堂妹在家那望穿秋水的盼望真不是滋味。即便是挤上车,叔回来也要大病一场,在家刚刚将身体调整好,又要出门了。原以为叔五月回来之后就再也不会出去了,哪知又漂泊到更远的南方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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