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90年代，城关镇有了几家较大的理发店。手艺好、名气大的要数政府机关大院里的。师父姓何，女的，长得不赖，机关就得讲究形象嘛。人得汲取教训，理发就得去大店子。

又该理发了。我斗胆进了政府大院，找到了理发店。师父还勉强认得我，热情地打了招呼，叫我坐等一下。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她的生意就是好。等就等呗。

轮到我了。师父叫女弟子先跟我剪，然后她来吹。生意好的店子，都是这么安排，我虽然不太情意，但也不太好拒绝，方方面面的人，她都要照顾到呵。

徒弟就徒弟吧，何况名师出高徒呢,说不定是出师留用的呢。

“先生，您的胡须刮吧？”细妹子细声细气的。

“刮吧。”我说。

她操起剃须刀在我下巴上晃动起来，举刀不定地，满脸犹疑地。

糟了，是个新手！我的心悬了起来。刀子很不利索地在皮肤上跌宕。

“不好意思！”细妹子不好意思地说。我一愣，哦，下巴有点痒痛，大概是挨了一刀。

“你注意一点罗！”　“嗯。”

会做粑粑——三只不圆。不刮伤几个，手艺怎学得出呢？我“黑屋里吊颈——自宽自解”。还有比我更惨的呢。据说，从前剃头师父带徒弟，先教他刮冬瓜上的毛。刮着，刮着，师父叫徒弟，徒弟便把剃刀往冬瓜上一扎，起身了。就这样练了好一段时间，刀也常往冬瓜上扎。技术练成了，开始剃头了。剃着剃着，师父又叫了，他顺势把刀往顾客头上一扎，顾客一声惨叫-----现在，我不比那背时的幸运一百倍吧。我心中窃喜。

刮上唇的胡须了。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细妹子额头上冒出密密细汗，手微微颤抖，一十二万分的小心了。

痛！上唇神经比下巴丰富，好像又挨了一刀。

“不好意思！”细妹子又不好意思地说。而且知道麻烦惹大了，了不得难了！

“你怎么搞的！到你这里来，是来美容的，还是来破相的?　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师父连忙奔了过来，“实在对不起，请多原谅。”

徒弟溜开了，师父接手干，不断套近乎。我也不好多说，多说了也不好意思。

终于完事了。我递上五元钱，师父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顺手接过，插在口袋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