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如果有一天，你看见一个瞎子，他不是别人，就是我。即使我瞎了，我还是爱你，即使我死了，我也还是爱你。如果你不再爱我，我会和你说，明瑶，我永远爱你……
一，
我走在街上，看见猫和狗在打架，我觉得好像有事要发生了。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
自信又温柔。
他有很多秘密，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我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如果有一天他会爱上我，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只要他爱我。
如果我还是我，我会永远爱他；如果我不再是我，我还是永远爱他……
二，明瑶的故事
1．
我走在去表姨家的路上，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总是一个人，我也只有一个人，就算有一个阿姨，也只是表亲的。
我转了个弯，进了那条小小的巷子了。就和平时一样，我数着墙角的大石头，一块……两块……三块……
看着粗糙的表面，好像老人的脸皮。
“小姐，要东西吗？”
我被吓了一跳，一个瞎子趴在第十七块大石头边。
“我不要……”那人一双眼睛好像是刚瞎的，鲜血还在流动，看着十分骇人。
“小姐，我的这个东西能让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会去什么地方？”
我希望我有一天可以去一个地方，那里会有一个人，心里只想着我。
“去三十年之后……”
他拿手糊了一脸的血，两个眼睛黑乎乎得冒血，看上去像两个流脓的毒疮。
“三十年……以后？”
真像在做梦一样。
他一定是个骗子，但我还是相信了。
因为我不想永远一个人住在这样孤独的世界里，看不见一点色彩。
“多少钱呢？”
“我送给你……因为我明天就要死了，所以要钱也没用……”
“到了那里之后，我会变老吗？”
“三十年之后，你还是你……”
他抬手递给我一个盒子。
“吃了……”他低下头，似乎马上就要死去。
“等等！”我叫住他，就怕他现在就死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一个女人？”
“因为瞎子的鼻子很灵……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谢谢……”我手里紧紧地握住小盒子，就怕我的三十年会消失。
“不客气……”
“明瑶！你来了怎么不进来？”表姨迎了出来。
“我拿钱给乞丐。”
我指了指脚下的瞎子。
“你是明瑶！”
瞎子突然大叫起来，在地上慌乱地爬着，像一只没有了翅膀的苍蝇。
“你怎么和这种人说什么话！”表姨一把拉我进了门。
瞎子在门外大叫着我的名字，我想他大概疯了……
进了表姨的家门，她毫不客气得数落我的罪过。
“你们家不行了，还不是因为你爹娘平时的罪过！要是会做人，和日本人好好说话，能死吗？要不是我护着你，连你也死了！”
“如果人人都像你，日本人能离开咱们这儿？”
“你这是在和谁说话？我说错了？”
“您没有错，错的是是我，我早该和我父母去死，免得来您这里吃您的饭！”
“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你来吃饭了！你说话太没良心了！”
“咱们住的这么近，如果你去和当兵的说一句，我们家也不至于都死了！你是坐着想看我们家倒了！”
“你！出去！”
2
我最后一次透过矮小的窗户看天上的星空。
即使是最后一次，也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永远一个人。
我揉了揉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
妹妹的纸鸢越飞越高，马上就要钻进云彩里了；哥哥把蟋蟀逗出了罐子，满地爬着寻找；母亲微笑着在紫薇树下乘凉；父亲把字画拿到太阳下，乐呵呵得铺平。
我伸手摸摸紫薇树，它就刷刷的抖动，惹得大家都来摸，母亲把头上的紫薇叶子拿下来，做成书签，送给了父亲……
我已经流出了眼泪，星光实在耀眼。
我走近父母的房间，收拾他们的东西。我本以为我一辈子不会动他们，就像父母活着的时候一样。我想象着大家都还在，只是去走亲戚了。
我把妹妹的纸鸢拆了，丢进井里。被饿死的蟋蟀也一起丢进井里。
他们有可能会怪我，但我还是这样做了。也许会伤了他们的心，也许他们会哭，可是我只能这样处理。
卖家具的时候，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大衣柜后面的柱子上，有陈旧的字迹——明瑶别走。
恐怕是父母显灵，要我留下，可是已经晚了。
房子，父亲的字画，母亲的首饰，妹妹没有开封的嫁妆，哥哥的古董，我全部换作金子和银子，溶化成一块，放进我的荷包里。
3
“同志，从哪来的？”
“本地的，想搬家。”
“最近房子紧……没合适的。”
“能住进去就行。”
“现在都讲无神论，可是我手里有一个房子就是没人要！你要吗？”
“在什么地方？”
“就离厂区不远，是皇上那会儿留下的产业。可是听说抗日的时候全家都死了，唯一逃走的大女儿回到这里以后也失踪了，连家具都没有了！”
“我不信这些，我要了。”
“哎呀，那就好。上面说了，谁要了这房子就安排工作，你要这工作吗？”
“要。”
我走进家里，变了，都变了。
原本鲜亮的大漆门已经剥蚀得不能看清原来的颜色。空荡荡的房子里，游走着寂寞的味道。父亲母亲的房间里，早已消失了恩爱。妹妹的房间也没有了活泼。哥哥原来放古董的地上，还有一个朦胧的印记……
一切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没错，是昨天的事情。
大柱子上的镌刻——明瑶别走，竟然消失了……为什么？为什么消失了？30年前古董花瓶的印子还在，为什么镌刻的字迹消失了？
入木三分的镌刻——消失了——难道是告诉我，有事情要发生？
街还是那条街，只是房子都变了。
我数着大石头，一块……两块……三块……在第十七块的时候停下，表姨家已经成了居民会。
我所知的一切已经改变，所知我一切的人已经被改变湮没。
我就像从天而降的某个雨点，落在湖里，除了涟漪，惊不起任何别的。
邻居问我哪里来的人，我说本地死了父母的，她就再也没有问我别的，没有人会想知道我的任何事情。
4
我走在路上，看见猫和狗在打架……
猫和狗一直不和，但是打架我却没有见过。
一抬头，我看见一双男人明亮的眼睛。
我想，我的眼睛也是明亮的，因为在他眼睛里我看见了我自己明亮的双眼。
“我没见过猫狗打架，很奇怪啊！”
“我也没见过。”
我垂下头，我好像感觉到了美好的事情要开始了。
5
我们结婚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猫和狗打架，我们就会产生爱情。但是我们真的相爱了。
没有理由地，我爱他比爱我还多。他也没有理由，爱我比爱他自己还多。
他是一个神秘的人，总能预测将来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他预测得对不对，但我却十分相信他。
他总是和我说一句话：“明瑶……如果有一天我们分离了，只要你闭上眼睛，在心里说一句话，我就会回来。”
“我要在心里说什么话呢？”
他微笑着低头，做着手里的工作。
“是什么话呢？”我追问他，因为我怕我们真的会分离。因为他不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如果我们真的分离，你会知道的。”他在烛光下微笑，就是不说那是什么话，看上去很像三十年前的某个电影明星。
“那我们到底会不会分离呢？”
“明瑶……我不想与你分离。”
他的神色有点黯然。
“你生气了吗？”我大概说了扫他兴致的话了。
“没有，我怕我们分离之后，就会越离越远，再也不会相见了。”
“我们不会分开！”
6
“李斯从，你知道我今天我几岁了吗？”我在烛光下问他。
“你今天24岁，老婆。”
“我想，我在54岁的时候还能和你在一起！”
“我们会在你54岁的时候，送你更好礼物。”
随着神秘的微笑，他拿出一个盒子。
我眼睛一黑，这个盒子太像那个盒子了……
“哦……我拿错了！”
他换了一个口袋，摸索了一会儿。
“这个才是。”
他打开给我，是一个胸针。
这大概是他攒了很久的钱，托关系讨的票子才买来的。
在敏感的时代，送一件昂贵的礼物是罪过的事情。
“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好像认识你……”
“我第一眼看见你，并不觉得你熟悉，但是我却已经爱上你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我认识你啊！”
“我是说，我们看猫和狗打架的那天。你看见我，不觉得我眼熟吗？”
“我们并不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啊！怎么会好像认识呢？”
“你说得没错！”他笑了一下，没有神秘感的微笑使他像一个平凡的人，不再高深莫测。
“那你觉得我像谁呢？”
“我的妈妈……”
“我听说，凡是男人喜欢的女人，多少都像自己的妈妈！”
“真的吗？男人找的老婆都像自己的妈妈？”
“恩……都差不多很像。”
“你像我的妈妈……”他喃喃自语，大概又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哪里最像你的妈妈？”
“哪里都像，除了你的眼睛。”
“眼睛？”我眨了眨眼睛。
“我妈妈眼睛这里没有痣。”他伸手摸了摸我眼角上的黑痣。因为这颗痣，使我看起来柔弱又清新。
“还有吗？”
“我妈妈的脸更小，嘴还要薄，鼻子也不是你的样子……”
“照你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地方像你的妈妈？眼睛，鼻子，嘴，脸都不像啊！”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像……”
他在烛光下，又露出了柔和的目光，非常迷人。
7
我在医院门口战战兢兢得等他。
他急急忙忙得跑出来，一头的汗，看来他不比我轻松。
“结果怎么样？”我看了看化验单，什么都看不懂。
“都没问题……”
“那为什么呢？”
“大夫说，有很多原因，可能时机不对。”
“怎么样时机才会对呢？”
“我也不知道……”他一脸失望地说。
“你会不会因为我没有生孩子而讨厌我？”
“怎么会呢？是时机不对！时机！”他强调这是时机问题。但是我觉得，是因为我穿梭了30年的关系。按照我的算法，我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怎么还会有孩子呢？这不是时机问题，这是时间问题。
“我真想有一个孩子……”
“实在不行，咱去领一个吧……”
“会不会命里无子呢？”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笑了笑，有点无奈，“给领导听见，小心被批斗！”
我突然想起，其实我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活在皇朝和共和朝的人，懂得的只是算命的那套说法。看惯了炮火后的凄惨，不会想到30年后，会因为一句话，一个职业而引火烧身。我所错过的30年是关键的30年。
“与其说点没用的，不如回家好好努力，说不定马上就有了啊！”他立刻又出现了笑容。
即使是再神秘的男人，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8
“李斯从，你相信时空穿梭吗？”我躺在夏夜的星空下问他。
“我相信！”他丝毫没有犹豫得回答我。
“你真的相信吗？我以为不会有人会相信！大家都相信主[xi]，相信一切来自主[xi]的引导……”我有点沮丧，因为这个时代的言论被狠狠得控制在我们的嘴里。
“我当然相信，因为你是我的老婆啊！”
“斯从……如果，我是从时空中来的人，你还会爱我吗？”
“明瑶，如果我是从时空里来的人，你会抛弃我吗？”他转过头看着我，星空下的眼睛，还是神秘莫测。
“我不会抛弃你……”
“我和你一样……”
我们在夏天的星空下聊天，这是我一生都没有感受过的爱情。在30年前，我一个人在老房子里，独自看寂寞的星空，觉得星空是爱情的死对头。
我在表姨的眼光下，在无数的星空下哭泣，从没有笑过。
李斯从，我再也不会爱一个人，像爱他那样纯粹与深切，那种内心的颤抖，是不会在第二个男人上出现的。
“你在想什么？”
李斯从握住了我的手。
“我在想，下一次和你谈话，会不会让我更加感动。”
“我让你感动了？”
“你总是沉默，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你对待我的心意……我永远不会感到孤单……”我想，他大概不会明白我说的话，可是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
“明天，我们去公园划船！”他突兀得说，好像是为了避开我煽情的话。
“你变得越来越像凡人了啊！”
“什么？难道我不是凡人？”
“你看上去，好像有很多秘密似的。”
“真的吗？”
“真的……”
陷入了沉默。
他大概真的有很多秘密，只是肯定与我无关。只要他一直爱我，无论是什么秘密，都与我无关。
9
时代改变着……我大概是体验最多时代变化的人了。
结婚一年后，那个敏感恐惧的时代终于结束了，我面对阳光，觉得生活给了我一个最好的礼物。
我真该谢谢那个瞎子。
斯从已经成了一个生意人，高明的手腕让他十分成功。
他有时候很令人不解，为什么他看似无理的策划会引起轩然大波，他对商业的预言比起对生活的预言更加精准。
我们虽然还是住在老房子里，但他在新的开发区里买了楼房，正在装修。
对于刚刚开放的国家来说，我们算是坐在浪潮顶端的人。
这一切都要归功斯从的预测，我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神奇的人。
我在30年前是绝对想不到，现在生活会是这样令人神往。
我仍常常注意那个大柱子，令我失望的是，上面的字一直没有出现。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为什么30年前的字迹会消失，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那上面本来就没有字一样。
10
“斯从，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从被子里探头出来，看着我的丈夫。
“什么日子？”他正在看报纸，并不太在意我的问题。
“你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失望地钻回被窝，有点伤心。
“怎么？连自己的生日你也不知道？”
“你原来知道阿！”
我马上又高兴了。
“我会给你惊喜……”他看了看我，眼神十分神秘。
下海2年，他变得更加沉默，可是我觉得他依旧爱我，甚至胜过从前。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有了钱的斯从会这样对待我。
我以为斯从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不会做出令人吃惊的事情，可是男人，已经让我失望了。
11
我在我生日的那天和我的丈夫离婚了。
他说他会给我惊喜。
我看见眼前的一切，惊讶得差点昏倒。
有一个年轻又美丽的女人，没有穿衣服，在我生日的那天，和我的丈夫躺在我们的床上……
我想，我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我伸手抚摸眼前的空气，我没有看错……
我以为，我的丈夫是和我一样，知道爱的意思。他经常和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离了，只要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说一句话，他就会回来。
我马上闭上眼睛，在心里大叫：回到以前的样子，回到以前的样子……
我睁开眼睛，那个女人并没有消失……
平静了心情，我敲了敲虚掩的房门，视死如归地进了房间。
丈夫的双眼不再神秘，而是充满了恐惧。
“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是惊喜吗？”
“明瑶……”
“斯从，这是你的新秘书吗？如果你还尊重我，就不该把她带到家里来！”
“明瑶！”他一脸尴尬。
“如果你是爱我的，我会为你付出我的一切——如果你不爱我，我不会和你多生活一天！”我转身走了，斯从被床上的女人拉住了。
12
第二天，我结束了3年的婚姻。
李斯从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看着我收拾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拉上拉链，抬起头问他：
“你总是和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离了，只要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说一句话，你就会回来。那句话是什么呢？”
“明瑶，不要离婚好吗？”他完全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昨天的事情你是被迫的吗？”我抱着最后的希望，他能说点我的自尊能接受的话，就算是撒谎也可以。
“不是……”
“就不能骗骗我？”
“明瑶，事情不是那样……”
“你在我生日的时候和别的女人上床，这难道不是事实？”
“我有原因……不是你想得那样……我……”
“你认识她？爱吗？”
“认识……曾经很爱……”
“她是谁呢？”
“她是……她是我以后的老婆……”他顿了很久，终于挤出这句话。
“以后的老婆？！”我简直不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说我走后，你要和她结婚了？”
“明瑶！不是这样……明瑶……”
“看来，和你离婚是对的！”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他，即使我们曾经那样相爱……
13
我想，我来到３０年后是个错误……
我真的错了，我是什么时候的人，就该存在于当时，怎么能将自己的不顺转嫁给时代。
或者，我在30年前和别人结婚，到今天我已经有了第三代，我早已经忘记了表姨的种种，忘记了家里的变故……
一切“如果当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已经来到30年以后的现在了。
14
在我离婚后的第三天，从李斯从的朋友那里传来了消息——那天和他上床的女人自杀了。
自杀了……
为什么？敏感时代的后遗症吗？
我并没有要告她的意思，为什么自杀呢？是李斯从逼的吗？是我逼的吗？是社会舆论逼的吗？
我想，她一定是被某种因素逼迫了，才会自杀。
15
第二天，我回到以前的家里。
钥匙没换，我就进去了。
一切都没变，还是以前的样子。除了我拿走的东西，什么都在。
4天前，仅仅4天——我还是被丈夫深爱的女主人。但是到了今天，我却是这里的客人。
我有点后悔离婚了，后悔搬出了这里。因为空气里都是斯从的味道，还有我们往日的爱情，我30年前的回忆和大柱子上消失的谜团。
甚至，这栋房子也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搬走呢？
我曾经和我自己说，我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像爱斯从那样……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我生日的时候和别的女人那样……
我按耐不住心里的悲伤，窝在沙发里哭泣。就像３０年前我一个人在夏日的星空下哭泣一样，没有人安慰我，也没有理睬我……
“明瑶……”
他回来了，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憔悴和悲伤——可能我死了他也不会这么痛苦！
“她为什么自杀了？”我来不及擦了眼泪就问他。
“我不想说……”他像一个失去政权的领导人，颓丧得不堪一击。
“我并没有和她说什么，也没有去告她的意思，而且也和你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自杀呢？”
“明瑶……你不要走！我实在不能失去你了……”他突然抱住我，就像我们相爱时那样的拥抱，“苏可已经死了……你也要离开我吗！”
“李斯从……那你爱过她吗？”我退到最后，如果他说没有，我就原谅他。
“明瑶，不要问我这个……”
“爱吗？”我实在不能释怀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容忍我的丈夫拥有2个爱人。如果我对他是忠诚的，那么他也必须相对忠诚。
“明瑶……我爱她！”
“李斯从！我现在不爱你了，我恨你！”
没有想到，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和我说，他爱着另一个女人，而且说得斩钉截铁。我相信，无论任何一个妻子听到丈夫说出这样的话，都会气得疯狂！
16
我没有想到，那一天是我们最后相见的日子。
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时候，我很想他；有时候，我又很恨他。我总是回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那两双眼睛的对视，就说明了一切。可是，为什么这么纯粹的爱情会演变成这样呢？
可是为什么我还这么爱他？为什么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我还是爱他？
为什么他消失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为了躲避我吗？为了安慰那个死去的女人的灵魂吗？
我每天在想一样的问题，偶尔一个恍惚，我会觉得斯从就站在我的面前，在和我说话：“明瑶，如果有一天我们分离了，你只要闭上眼睛，在心理说一句话，我就会回来的。”
“是什么话呢？”
我一个惊醒，原来是假的……
到现在，我一直为解不开这个谜而苦恼。
17
我领着３岁的儿子走在街上。又是那条街，我觉得熟悉又陌生……老房子又传出了神秘的事情——男主人和女主人离婚后，一夜之间消失了……
“公主吃了药，一下子到了３０年后，看见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他们就相爱了，王子和公主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重复这个我自己编造的童话故事，但我的儿子显然不爱听。
“妈！猫猫！”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只猫。
哎……为什么是那只猫，那只和狗打架的猫……今天它也是独自一个。
“小姐，要改运吗？”
我看着那只猫，竟没看见脚边算命的人。现在又重新流行算命了。
“改运……？”
我又想起了那个双眼涌出鲜血的瞎子。是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小姐，你看起来有恶事缠身！”
我呆呆的听着他说的话，觉得又回到了以前，老是听信算命的这样做那样做。
“我该再听算命的话吗？”
我听了上次那个瞎子的，结果到了这个世界。现在我该听他的话吗？该改变现在的状况吗？
“小姐，你的眼睛上有痣，去了就好！逢凶化吉！”
我没有说话，给了他１０块钱继续走。
我想，他说的没错。我该点除我眼睛上的痣，甚至点除我心里的痣。
18
我花了从３０多年前带来的所有财产，做了一个比较大的整形。
大夫问我为什么要整形，我和他说，因为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模样也该和原来不同。
他大概以为我是一个疯子，但的真的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
“妈妈……你变了！”我的儿子看见我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
“变得怎么样了？”
“好看！”
“你觉得好看吗？我们以后要重新开始！妈妈以后不叫现在的名字了，叫做望月……妈妈会经常笑，我们重新活一次！”我决定要忘记离婚的事情，也决定不再恨他了……
“望月妈妈！我也要重新活一次！”
“妈妈给你改个名字！思从，以后你叫斯从好吗？妈妈喜欢斯从这个名字。”
“我本来就叫思从啊！”
“不对，你现在叫李－斯－从。斯从，我们重新生活！”
三，李斯从的故事
1
我今天是上大学的第一天。
因为听说这了的生物系有个全国著名的生物家。冲这个，我就算不擅长生物，也要来这里上学。
这个著名的生物教授叫做赵肖。是全国顶级的生物研究者。听说有点作为的人都是怪怪的，他也一样。
他老是呆呆的，看上去像个笨蛋，走在街上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个生物学家。
他的口头禅就是，我想想，想想……
我比较勤奋，他很快就发现我的存在了。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
突然有一天，学校里突然冒出一个谣言，说赵肖老师其实是个疯子，在２０多年前曾经在精神病院住过。
他没有出来辟谣，也没什么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清白，一夜之间就消失在校园里。
2
不知为什么，我对赵肖老师一直念念不忘，希望他可以回学校。
毕业后我决定留校，我想一直就待在学校里，等他回来和我一起讨论我们那个还没有讨论结束的生物课题。
大概是我的老师知道我对他的想念和崇拜，保佑了我爱情的出现。
在我任教的第６年秋天，我班里有一个女孩和我相爱了。
她叫苏可。漂亮又优秀。作为老师我当然喜欢这样的学生，但作为一个男人，她是再好不过的恋爱对象。
在老师中，我很有派头，勾住了漂亮的女学生；在学生中，我很有威信，因为最漂亮的女同学也爱上了我。
在我３４岁的时候，我们终于结婚了。
3
婚礼上，别人都羡慕我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我也沾沾自喜。
我的妈妈看上去已经有点老态了。
自从我３岁那年她整容之后，她真的改变了。变得和其他女人一样，上班，买菜，接送我上学。
今天我结婚了，我想不明白她的内心，她是高兴还是伤心。
妈妈走了过来，看着我，眼睛里闪出了泪花。
“斯从，你真像你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妈，我结婚以后一定还是好好照顾你！”
“斯从，千万不要辜负你的妻子，不要令她伤心……”
“我知道，妈。”
4
今天下班，我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连我也想不到，他竟然出现了。没错，就是我的老师——赵肖。
他看上去像一个流浪汉，穿一件十分肮脏的夹克，裤子上有很多泥，头上的帽子有很重的味道。
“赵教授！”我看见他时，太吃惊了，真不敢相信，一个全国著名的教授，会变成这样。
我让他坐在我的车里，去买了一套衣服，然后直奔海滨浴场。
洗完澡出来，他已经和以前差不多了，但脸上多了很多皱纹，人也木讷了不少。
我们进了一家饭店，因为他看上去很久没吃饭了。酒足饭饱后他开始说话了。
5
“我想了很多天，不知道应该和谁来说。因为我猜，在这个世界是没人会相信我的话的……”他叹了口气，看上去很苦恼。
“教授，我相信你！”
“小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来找你了！”他眼睛开始发光，他大概发现了什么生物界的新品种吧。
“你发现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是为什么离开学校的吗？”
“记得，因为有人造谣您是精神病人。”
“那不是造谣，是真的。我曾经是再精神病院住过。”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惊讶的状态。难道，我相信了多年的教授真的是个疯子？！我甚至留校都是为了等他！
“李斯从，你现在还相信我吗？”教授看到我的反应，有点伤心。
“相信……”我不想太伤他的心，虽然他的形象已经改变，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他。
“你现在可以怀疑我，但听我说完之后，你就会相信我的！”他信誓旦旦。
6
“我二十多年前不是专攻生物的。我学的是化学。”教授开始说他的事情。
“那时，我用多种放射物质同时作用于一种精神药物，发现它出现了一些难以预料的变化。这种药物在很短的时间内——大约在1分钟左右就会过期！我将这些放射物质反向排列，他竟消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消失，我接着照射，发现放药的桌子变新了……
“小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这些放射物质的排列方式，使一件东西发生了时间上的改变……也就说，我正排列照射，药物过期，反排列照射，药物还没有被我拿到桌子上，我接着照射，桌子回到了刚买回来时的样子！”
“穿越时空！”我吃了一惊，脑中突然显现出妈妈经常和我讲的一个故事。
“因为我过于兴奋，不小心碰到了放射器的转动按钮。放射线一下子全到了我的身上……”
“您……”我有点害怕，被放射物质污染了，很容易致癌。
“我太害怕在这个实验没有眉目的时候我会得癌症死去，所以压力很大，有一段时间我几乎要崩溃了……他们把我送进了精神医院……”
“您没疯？”
“是的，我只是强烈得害怕。那时候，放射线照在我的眼睛上，我害怕自己的眼睛会迅速老化，你明白吗？所以很恐慌，就怕有一天早上醒来，我就看不见了……不过，如果他们没有把我送进医院，我也不会知道，世上真的有那种药存在！”
“您是说，有人在您之前已经发明了这种药？”
“不对，我想想……我想想……不是发明，是上天的杰作……那不是人为的药物，好像是天然的……就像化石，我简直弄不清它是从哪里来的……这件事情太怪了！”
“天然的……”我有点不懂，为什么２个搞生物学的，在研究时空的问题。
7
“我在精神病科利认识了一个男人……小李，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
“他说，他叫李斯从……”
“李斯从……？”
我不懂教授说的一切，但我确定，他现在一定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小李，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特别好吗？”
“因为我赞成你的学说。”
“不是，是因为我在30多年前已经认识你了！”
“教授，我今年也只有34岁……”我开始不懂了，真的不懂。难道他真的是一个疯子？
“我住院的时候认识了你……不，这样说的话，你会认为我是一个疯子……”其实我已经这么认为了，“我认识了一个叫做李斯从的男人。他是因为精神崩溃而住院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认识我一样，见到我第一句话，就叫我赵老师。当时我还不是老师啊……你想想看，这是怎么回事？”
“教授……”我心里有点发虚，是不是放射线起作用了？使他的大脑开始出现逻辑混乱？
“他问我的状况，好像知道我为什么住院一样……太奇怪了……真的！我觉得他很崇拜我，很相信我，就把我发现的时空学说讲给他听……你相信吗？那是的你十分相信我！”
“教授，那个人不会是我的！我30年前只有4岁！”我强调他的错误，可他好像认定了那个人就是我一样。
“你听我说啊！”他有点发火了，我决定不再插嘴。
“你很相信我，不对……他很相信我，并且和我一起讨论。你绝对想不到，他在住院的时候给了我什么东西！是1颗药丸！穿越时空的药丸。它的效用几乎和我设想的一样！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你知道吗，小李，对于我来说，这是太大的鼓励！因为没有人相信我，他们甚至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拿到药丸后，就偷偷溜出医院，研究药丸的成分。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去配药。你相信吗！我真的复制出了一个！”他说到这里兴奋非常，简直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可能是大概我的想法还不成熟，我复制出的药丸和他给我有点不同，我的药丸不能准确得到达我所要去的地方，并且误差很大，可能在正负20年左右。不过我出院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说到这里喝了口水，好像吐出了一颗毒药一样轻松。
“那您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我30年前，在他出院前把我复制的一颗药丸和他原来的药丸都还给他了。所以我手头没有样本，我觉得化学不是唯一的研究途径。我出院后就转向生物学了……”
“后来呢？”
“我发现，猫和狗交配后的受精卵里会生成一种新的物质，提炼以后加入药丸，可用轻微改善时间上的误差。”
“可是教授，为什么猫和狗的受精卵里会有改善误差的物质呢？”
“我也说不好，我是无意间看见一只猫和一只狗打架才突发奇想的。我当时几乎要放弃了，可看见猫狗打架后，觉得很有意思，不知怎么得就又有了信心。我用人工授精的方法将他们结合，在成长过程中，就出现了新物质——这大概是神的旨意！”
“后来我因为有精神病史而离开了学校，我就独自研究一切。我经常没有钱吃饭洗澡，哈哈，我就上街装成算命的骗点钱啊！有时候收入还不错啊！不过最近我觉得，当年的放射线起作用了……我的脑子开始不行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丝毫进展。我怕我会失去记忆，所以我想把我现在的成果告知给一个人……我选择告诉你！”
“为什么呢？教授？”
“因为，我的研究之所以有今天，全是亏了你给我的药……”
“那个人不是我！”我有点恼火，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
“好吧，他不是你……”
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你自己看看。”
8
我打开盒子，里面有3颗红色的药丸，有点像石头，又有点像玉石。
“你觉得它美吗？这就是我最近研制出的，和你当年借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就是会穿越时空的药丸？”我有点不相信。就这样的石头？虽然看上去很美丽，但也不至于有那样的力量啊！
“2颗是向前30年，1颗是向后30年。向后30年的制作和我30年前的制作差不多……效果可能也一样。所以，我30年前制造的那颗，很可能是向后的。这些……可能会有时间误差，不会很准确是30年，可能是50年，也可能是10年。”
“误差不是减小了吗？怎么还会这么大？”
“不，这个误差已经很小了，我已经尽量控制在20年左右了，最新的是100年的误差。”
“你怎么确定已经缩小了70年？”
“你连这个也不懂？c12鉴定啊！”
我有点糊涂了。他说的仿佛没有一丝虚假，我听他的描述，也没有破绽——对于一个理性研究者来说，他如果骗人，是不会变造这样的故事的。
“小李，这些送给你……也算我没有白忙……”
“教授！您研究这么久，怎么能给我呢！”
“你知道的，我现在的脑子不行了，我明天大概就会忘记有关这石头的事情，倒不如现在给你，也算它有了下家……”
“我会好好收着……”
“这就好……”
9
会到家，我把见到教授的事情和我妈说了。我不能和我老婆说，因为她是不会理解我对教授的感情的。
虽然苏可是个比较温柔的女人，但有时候执着得让我烦燥。而且她又比较严重的小资情结，日子过得像个行为艺术家，终日摆弄自己的脸和身材，家里到处是她的美容卡，健身卡和各种女人社交通知。
我妈妈也没反对我和教授见面，但我看的出来，我和传说中的疯子走得很近，她是很担心的。看她一副担心的样子，我也就没有把药丸的事情和她说。她倒反而和我说完了那个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10
“因为公主是以前来的，所以不能理解王子的种种行为，最后两人就分开了，一直到老也没有复合……”
“妈妈，我既不是女孩，更不是小孩，你为什么老是和我说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呢？”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一个美丽的童话造一个这样的结尾，令人有点伤心。
“斯从，妈妈有时候会想，如果你能在你的时代里好好生活，得到幸福，那么我也知足了……可是为什么偏偏大家都不安分与自己的时代呢？”
“妈，我可没有不安分我的年代啊！”
“真的吗？我总觉得你很不安分……”
“没有，我现在很好，我也挺满足的。”
“斯从，妈妈和你说，妻子是自己挑的，我也没有插手，也没有反对，你可不能做出什么背叛爱情的事情来！”
“妈！您和我谈什么爱情啊！”
“你当我不懂爱情？我是你妈妈，我看得出，你并不喜欢你的老婆！”
“怎么会呢！不过，我现在的爱情观和以前有点不同了……”
“怎么不同？”
“以前我觉得，大家都说好的婚姻一定是好的，但现在，我觉得这未必啊——”
11
我回到家里，没有和我老婆说一个字。不是我不说，而是她一定不会相信。她在上学的时候虽然优秀又漂亮，但结婚后却对学术没有丝毫兴趣，和做学生时候的样子差得太远。他不喜欢我对她说我的研究，他不喜欢我做的饭菜，也不喜欢我沉默的个性……
所以，有什么我也不会去和她说，因为她是不会喜欢知道的。
我想了一夜，决定明天再去找找教授，问问清楚。
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教授死了。
死于突发性脑溢血。
他就这样死了，没有把研究资料给我，也没有说药丸的制作工艺……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什么猫和狗的人工授精！
可是我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呢？一个有精神病史的生物学教授？
我有点自嘲。
12
追悼会上没有几个人。
大家都不喜欢这个赵肖，觉得他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我虽然觉得他也不是很正常，但我的心里还是尊敬他的。我自己出钱给教授办了葬礼。
妈妈也来了。
“他就是你的教授吗？看上去真老……”
教授死的时候大概只有60多岁，但看上去像80多岁。
“他曾经经过精神病院，也被放射线污染过，所以显得很老。”
“不……什么都不会使人变老，除了生活……”母亲点了3枝香，插在案头。
“斯从……我好像见过他……”妈妈看了一会儿教授的照片，突然说。
“教授的最后几年都在流浪，你大概是在街上看见他的吧。”
“不对，我好像在一个很怪的情况下见过……不行，我不记得了。”妈妈摇摇头，看来她的记性也不好。
“不要紧，他不会在意别人把他忘记的。只要他自己记得别人就行了。”
“斯从！我想起来了！”妈妈突然大叫，“猫和狗打架！那个时候！只有一只猫的时候！”
“什么？”猫和狗打架！我很吃惊，为什么妈妈会知道教授的猫狗说。
“你说上次和我说，他发明了什么？”
“穿越时空的药……”
“果然没错……的确是他！”妈妈好像着了魔，在教授的照片前祈祷着什么，末了和我说。
“斯从，帮帮妈妈吧……帮我做一件事情吧……”
“什么事？”
“吃了那个药，帮妈妈回到30年前去，去和你爸爸说，我还是爱他的！”
13
我看着妈妈，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就算到了现在的年纪，还是想念爸爸。
“那爸爸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我们离婚后，他就消失了……你去找他，去和他说，不要消失……我还是爱他的！”
“是……我知道了……我一定去！”
为了妈妈，也为了验证教授30年的心血，我决定去30年前找我的爸爸。
如果我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那妈妈大概就会和爸爸相遇了……
14
我有点吃惊，妈妈会相信教授的发明，我到现在反而是半信半疑的。不过，既然妈妈这么说了，教授也信誓旦旦的，我就试试看吧！
问清了时间地点，我决心马上吃药。
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决心体验一把时空旅行！
晚上，我把一切都和老婆说了。
她竟出奇的相信了我，并且同意我去。
我想，她觉得我在开玩笑，所以敷衍了我……不管怎么样，她反正是同意了！
最后一晚，我们抱住她，和她说：“苏可，我爱你，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还是爱你！”
她笑着睡着了……
15。
我醒来已经是9点钟了，看来不是我做梦，也不是教授疯了……
30年后的9点，这个药的误差还可以，没有想象中大，不过相差1、2年业够受的了。对于一个来自30年后的大学老师，我早就在我的时代办好了一切假证，现在我要在这个时代生活了！
我知道妈妈年轻的时候住在这个附近，所以我在这里找了房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个地方没有人叫李斯从，除了我自己。
我也弄不懂妈妈，为什么要我的名字取得和爸爸一样，就算想念也太离谱了……
这里也没有一个女人叫明望月的……
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发出了孩子时代的疑问。
我走在街上，东看西看，就是没有人长得像我的爸妈……
哈哈，那里有一只猫和一只狗在打架阿！
猫和狗打架？太熟悉了！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很巧合？教授看见它们打架缩短了药丸的误差，我看见它们打架，会发生什么呢？
我看了很久，他们没有分出胜负。
一抬头，我看见一个女人……
我看见——一个女人……
16
我们竟然结婚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和一个只对看了一眼的女人结婚了！
她那么娴静，那么幽雅。就像一个古代的大家闺秀，和苏可太不一样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当你遇见她的时候，才知道以前的统统不是爱情。
我从遇见她以后，我就打消了找人的念头，因为我再也不想回到我的那个世界了……而且我也忘记带回去的药了。
她从不因为我的沉默而说我在想别的的女人，也不会因为我老是做同样的饭菜而抱怨。她很崇拜我，很爱我，我能感觉到！
我从没有过像爱她一样爱一个女人，就算苏可，我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她才是我生命里的女人，我真该感谢教授还有妈妈。如果没有他们，我就不会到30年后，也就不会遇到她——明瑶，我的老婆。
17
我时刻记得自己是30年后来的人，就怕自己有一天会回到原来到世界。所以我经常和她说：“明瑶，如果有一天我们分离了，你只要闭上眼睛，在心里说一句话，我就会回来的。”
她一直问我那是什么话，我没有和她说，因为没人会相信我是从未来来的人。
如果哪一天我将回去，只要她和我说，不要回去，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永远和她在一起。
所以，那句话就是“斯从，不要回去……”
可是我一直没有和她说，因为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怕我告诉她后，她会不再爱我……我实在太爱她，我不能接受她不爱我。
18
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去店里买了一个胸针给她。她看起来十分兴奋。我很安慰，因为这是我托了很多人才搞的票子去买的。我来的这个时代很不好，买什么都要票子。
如果这是送给苏可的，她多半会嫌这嫌那，因为我送她的东西，她基本上没有满意过。
我把胸针从口袋里拿出来，没想到拿出来的是一个盒子。没错，就是那个盒子。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妈妈。
我如果不回去，她该怎么办呢？没有丈夫……没有儿子……
苏可，她会怎么样？
离开家里，和别人结婚……
我似乎太鲁莽了……做了不负责任的事情……
可是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就算不结婚，我没带回去的药，仍然回不去。
想到这了，我心里的愧疚感也少了很多。
19
时间很快过去，我的明瑶又要过生日了。
现在和一年前不一样了，令人头疼的年代过去了，我也有点小钱了，我决定这次给明瑶好好过个生日。
她昨天问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说我不知道。她一脸失望，躺下睡觉，自己也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的样子令我不能忘记，她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从不要我买衣服首饰给她，从不要求我停止沉默，她好像太了解我的心了，甚至让我觉得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我今天去蛋糕店，想买一个裱有她名字的蛋糕。她今天早上要上班，不在家，我想把家里布置一番，给她一个惊喜，最好弄得现代一点，和我的那个时代差不多。这是我昨天答应她的。
“先生，您喜欢巧克力味的吧？”
“不，我喜欢草莓的……”我一个激灵，抬头一看。
苏可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站在我的面前。
“你改变口味了？”她笑盈盈的，好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苏可……”
她大概再也装不下去了，冲出柜台，和我拥抱在一起。
“斯从！我在家里等了好久……我才发现你没有把药带在身上，我来找你了……我等了2年了，我不回去了，我和你在30年前，和你一起……”
“苏可……这里是30年前……”我挣开她的拥抱，她惊呆了。
“斯从……”
“苏可，我结婚了……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我心里很紧张，但我还是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
“李斯从！”苏可完全不信自己听见的一切。
“我真的结婚了……对不起……你吃最后一颗药回去吧……”
“李斯从，我为了你从30年后来找你，你怎么能和我说这样的话呢！我忘记我们的爱情了吗？你忘记你和我说，就算你死了你还是爱我吗？！”
“我都记得，但是我现已经结婚了，而且很幸福……我本来以为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我没有料到你会来……我以为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以为我在骗你。所以，我放心的爱上别人了……”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也很残忍。但我真的不想再和苏可生活了。她没有什么地方不好，只是和明瑶生活在一起太好了。
我不能失去明瑶，不能离开明瑶。明瑶也不可远离不开我。
“你怎么能这样……”苏可的人有点摇晃，她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对不起你，你吃了最后一颗药回家吧……”
“你既然已经和别人结婚了，那么30年后的那个家，也不算我的家了……”
“苏可，不要这样……”
“斯从，我是爱你的……我不逼你，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吗？”
“好的。”
20
苏可跟我回家了。
她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你们常在院子里聊天吗？”
“是的。”
“那你为什么从不和我聊天呢？”
“苏可，现在别说这些了……你要我做什么呢？我都答应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好吧。”
她走进我的卧房，做到了床上，开始脱衣服。
“苏可……”
“我就要你做这个，最后一次……你能答应我吗？这次结束，我就回到30年后去。”
“你能原谅我吗？”
“看你的最后一次是否让我满意……”
21
“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是惊喜吗？”
“明瑶……”我犯了严重的错误，简直不敢看她。
“斯从，这是你的新秘书吗？如果你还尊重我，就不该把她带到家里来！”听到这样的话，我真的无地自容。
“明瑶！”
“如果你是爱我的，我会为你付出我的一切——如果你不爱我，我不会和你多生活一天！”她转身走了，我被床上的苏可拉住了。
“斯从……这就是你男人的本性吗？”苏可的眼里是极度的失望。
“苏可，你满意我的表现吗？”我现在只想摆脱掉苏可——虽然我这样是在很过分，不过比起失去明瑶，这显然微不足道。
“李斯从，你不要后悔……”她穿好衣服，走出了我的家。
下午，明瑶真的来和我办离婚了。
我没有签字。我是不会和她离婚的……
22
明瑶走了……走前还和我争论了一番，我一个人呆在争论后还有回音的房子里，觉得耳朵嗡嗡得响。
“明瑶……不要离婚……”
为什么要离婚呢……为什么？
这个时候，苏可来了。
“斯从，她已经和你离婚了，你可以再接受我吗？”
“苏可，你是故意的吗？”我抬起头，我现在很恨她。
“是的……我故意这样，可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离婚了。斯从，我们还是夫妻，我没有和你离婚……”
“这里没有我和你的结婚档案！”我没有签字，我还没有和明瑶离婚！
“斯从……为什么她和你离婚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呢！你不能这么做！”
“我恨你！我现在真的恨你！苏可，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和你结婚，我简直是犯傻！”
“斯从……”苏可哽咽了，独自一人走了。
23
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苏可自杀了。
是我的错，我错了。我不该在不爱她的情况下和她结婚，不该说我爱她之类的谎言。我不该在这个世界和明瑶结婚，不该在我和明瑶离婚后还不接受她……
她是从楼下跳下来的，口中吐出了很多鲜血……
我赶到医院，她还有一口气。
“斯从，我不能回去了，我妈妈知道我被你抛弃了，会发疯的……对不起……我爱你。”
她就这样死了。
她留给我的遗言是，我爱你……
我为什么不爱她呢？她又什么不好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抱住她的尸体哭泣，我大叫她的名字，我叫她老婆，叫她亲爱的……可是她还是死了。
明瑶来了。
“她为什么自杀了？”我刚进门，她就迫不及待的文我。
“我不想说……”对于苏可的死，我真的不想再提一个字了，
“我并没有和她说什么，也没有去告她的意思，而且也和你离婚了，为什么还要自杀呢？”
“明瑶……你不要走！我实在不能失去你了……”我抱住她，不想再继续那么可怕的话题，“苏可已经死了……你也要离开我吗！”
“李斯从……那你爱过她吗？”
“明瑶，不要问我这个……”我知道她是孤注一掷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在现在再说出对苏可造成伤害的话了——尽管她已经死了。
“爱吗？”她逼问着，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惧怕明瑶的问话。我以为她永远不会逼问我什么，但是现在我被逼得没有办法回答。
“明瑶……我爱她！”我决心为死去的，无辜的苏克保留一点她所谓的爱情，虽然对她于事无补，但我自私的内心却得到了一瞬间的平静。
“李斯从！我现在不爱你了，我恨你！”明瑶在说出这句话后，毅然决然地走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我在离婚书上签字了，希望苏克可以安息……
我现在的处境太可怕了……明瑶和我离婚了……因为她恨我！
为什么苏可死了呢？为什么明瑶要恨我呢？为什么我现在会一无所有呢？
我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可我始终不知道答案。
我敲开了邻居的门。
“为什么呢？”我问他。
“什么啊？”
“为什么苏可死了？为什么明瑶要和我离婚？”
“我怎么会知道！你有病啊！”
“你告诉我为什么……求求你……为什么啊！！”
我几乎要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找不到答案呢！
我纠缠着邻居问了半个多小时。他无数次把我推在地上，我无数次敲开他的门。直到有2个人把我强行架进一辆汽车。
24
早晨到了，我照例起来了。
我已经在精神病院住了很久了。我被确症有轻微精神分裂。原因是因为我受了很大的刺激。别人以为是我钱赚多了烧的，只有我明白，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也知道自己得了精神疾病，对自己也好了一点，不经常问自己为什么了。
我平静地住在医院，像一个正常的疯子，每天吃药，每天和心理医生谈话。
在这样的时代，我能和刚回国的心理医生谈话，也算走在国家的前沿了，但这是一个比较讽刺的前沿。
我的病友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我现在终于知道赵肖教授没有疯。因为我现在的病友就是他——赵肖。
他因为被放射线照到，精神极度恐惧才进来的。
因为我现在知道他是一个天才，是史无前例的奇才，并且是在我的那个世界已经去世的人，所以我对他比以前更加崇拜了。
我凡事都以他为主，他的话我都赞同。因为我在他活着的时候曾经怀疑了他，我心里十分内疚。
我这样说，大概十分可笑。可是你们都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现在很相信他的话，他最近在和我说他的一个新发现。虽然在30年后我已经听过。
我知道大概的原理，而且曾经是他的学生，所以我们的想法很接近，他十分喜欢我，把我称作“小李”。
原来我的“小李”早在30年前就有了。
25
有一天，教授和我说：
“小李，如果现在有一颗这样的药给我看看，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复制出一个来！哈哈，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发现这个的第一人，怎么会有人给我看样本呢！”
“赵老师，我有一个！”我不想他再为这件事情闷闷不乐了。
教授瞪大了眼睛看我，好像在看一个疯子——尽管他自己现在也应该算是一个疯子。
我拿出一个盒子，这算是苏可的遗物。
他打开盒子，大吃一惊。
“这难道是上天的礼物！太美了！小李，可以借我吗？”
我突然一怔……
天哪……原来是这样！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的药在我迷失意识时被教授拿走了。之后的1个多礼拜，他都没有出现。
我迷失了……
我的药是教授给我的，而教师之所以能研究出这么神奇的药，原来是因为我给的样本……
教授那天没有说谎，这个样本是我给他的！他认识的李斯从就是我！我就是那个李斯从！
我好像又进入了那个恐怖的噩梦里，整天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26
原本半年出院的，现在推到了10个月。
不过，我也终于出院了，不用再和疯子们住在一起了。
教授在我住院4个多月的时候就出院了，出院的时候他把我的药还我了，还多给了我一颗，说是有相反的药效。
我现在终于明白他那天的话了。他真的复制了我的药，真的成功了。
出院后，我不敢去找明瑶，因为我不能和明瑶说我不爱苏可。我不能骗明瑶，也不能再伤害苏可了，虽然她已经死了。
我独自一人走在不属于我的时代，想起了妈妈的话。
“可是为什么偏偏大家都不安分与自己的时代呢？”
我和我自己说，我是为了妈妈才来这个世界的，我是为了验证教授的成果才来这个世界的。可是我自己难道没有一点私心吗？
我真的不安与自己的时代，觉得自己生不逢时，虽然我在别人看来已经活得不错了。
人就是这样，永远没有满足。
我落到今天的下场，不能怪别人，只能怪我自己……
我突然想起我还没有找到爸爸。
我来这个世界是为了找爸爸，可是我早已经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27
我再一次敲开了邻居的门。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婚！”
“上次对不起，我已经好了。我是来问一下，您认识一个叫明望月的女人吗？”
“明望月？不认识！”
“那李斯从呢？认识吗？”
“神经病！你不就是李斯从嘛！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治好！”
邻居关上了门。
我就是李斯从……？
没错，我是李斯从——这里只有我一个李斯从。
那么明望月呢？既然没有爸爸这个人，那么我妈呢？我呢？
我又再次陷进了为什么之中。
夜晚，我躺在星空下，就像以前一样。
只是现在明瑶不在我的身边……明瑶离开我了。
我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到明瑶了，我想她，真的想她。我没有办法不想，因为我还是爱她。
即使她已经不爱我了，我也还是爱她；即使她死了，我也还是爱她；即使是我死了，我还是爱她……
我突然觉得这些话有点熟悉。
是的，这些话我曾经对这苏可不知说了几次。
我和混蛋基本一样……苏可为了我这样的人自杀了，太不值得了。
28
我仍旧看着天空。
今天天上有月亮。很圆很亮。
“明望月……”我念着妈妈的名字。
为什么这里没有明望月这个人呢？为什么这了的李斯从会是我呢？
如果我是李斯从的话，那么谁是明望月呢？
是明瑶吗？
明瑶……明望月！
是一个人吗？还是2个人？
我突然一个激灵！
妈妈曾经整容过！
那时我很小的时候，她带我去医院，出来时脸上缠满纱布，揭下来之后，妈妈的样子就变了……她什么都变了，脾气、容貌——还有名字！
我不敢相信！
明瑶是我的妈妈！
这怎么可能呢？！太不可思议了！
我和明瑶结婚，后来离婚了，然后我失踪——我的儿子出生，明瑶整容，儿子叫我的名字——儿子长大后成为大学教师——遇到以前的老师，得到穿越时空的药，回到以前——遇见明瑶！
我不能相信，不能！我好像又要疯了……完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据我的推理，好像是这样的。
我的爸爸在我出生前和我妈妈离婚了。就像现在，我和明瑶离婚了，可明瑶还没有生孩子。
我爸爸在离婚了马上失踪。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后就住进了精神病院，没有告诉明瑶，对她来说，我的确是失踪了。
明瑶很有可能因为想念，让儿子叫我的名字——儿子长大后，也有可能成为大学教师，然后遇到和我一样的事情——！
这是一个循环，一个可怕的循环！
如果我可以在30年前的现在给我的教授药丸，然后再30年以后得到教授的药丸来到这里，那么我和我爸爸是一个人，这也不会不可能。
这个世界太离谱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我现在还在医院，我会安慰我自己，我还是个疯子；可是现在，医生已经确症我的病好了，而且我的病也不是什么神经错乱造成的。
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该去找明瑶吗？
如果我去找了她，那么我的爸爸就会出现，那么我是我爸爸，我又是谁呢？
如果没有我，那么这一切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有时候精神病院，其实是个很好的地方……
29
我决定去以后的世界看看。如果我妈妈就是明瑶的话，那么明瑶就一定会去整容。
如果我去找这个时候的明瑶，问她有没有怀孕，会不会整容，那么她一定会否认，说不定会把孩子打掉。也就是说，历史可能被我改变，我可能会消失。
所以我要去以后的世界，看看明瑶是不是生了我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去整容了。
我要去看看明瑶的孩子是不是就是我小时候。
我拿出药丸，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我没有问教授，哪个是向前去的药，哪个是往后走的药。
2个药丸都是红石头一样，怎么也没有差别。教授的手艺太好了！
怎么办呢？
赌一赌！
30
我猜，我一生的运气都在昨天之前用玩了。
娶了人人羡慕的妻子，得到绝世的药丸，在新的世界又遇见了最爱的人……
我吃错了一个，我来到了50年前……教授说得没错，这药存在误差……
房子低矮，街道泥泞，人们还是民国打扮。
我像一只流浪狗一样，在街上游走。在这里我不能凭我的学历来争得一份工作。
我开始了解赵肖教授在不被理解，不被接纳的社会里生活的痛苦。没有愿意帮助我。我不会造房子，不会搬砖，不会种地……我什么都不会。
这个社会没什么生物学研究所，也没什么生物技术工程，我来到这什么都不是了——
50年前，对于我的年代来说，是80年前，我认识谁呢？我的爸妈现在还没有出生了。我来这是为什么呢！
我手里还有一颗药，应该是去未来30年的药。如果我现在吃这个药，那么我就要回去面对明瑶。我不敢见她，真的不能……我怎么能在她生日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事来！
我默默得行走，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我蹲在墙根边，看上去和乞丐一样。我也弄不懂我来这里干什么。
去哪？去哪？去哪？
天开始下雨，我没有地方躲藏。“明瑶，我在寻找我们的答案，你知道我的处境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现在的样子，不如死了……”
“明瑶，明瑶……这就是我不回来的原因吗？”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我爸爸30年都不回来。如果我就是我爸爸的话，那么我不可能会在这样的世界待30年都不回去阿！
31
我坐在墙根，忍受这个时代的雨水……
“有活干不干？”一个穿着还可以的人问我。
“什么活？”
“搬家！雨天，没人愿意干！给你2倍的钱吧！”
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
世界就是在无数的巧合中，一次又一次出现惊奇。
原来是我家啊！
50年前的我家——我30年后的家——我和明瑶的家！
一个和我差不多岁数的男人，带着妻子和儿子站在鲜亮的大漆门前看我们搬东西。
她的妻子已经怀孕了，看上去很温柔。
就像明瑶一样……
我把一个装满衣服的箱子搬进我和明瑶的房间——这时候是现在主人的房间了。这个时候它还是那么新，虽然对于刚搬来的人说，这已经算旧房子了。
房间里好像有明瑶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我的幻觉，因为这时候的明瑶还没有出生。可是我就是觉得她已经存在了，就在我的身边，等待着我……
我忍受不住对她的思念，作出了孩子的行为，我在大柱子上刻了四个字——明瑶别走。
“你会写字啊？”刚刻完，身后就有人说话。
“对不起，在你家的房子上刻字……”
“没事！放个大衣柜就看不见啦！你会写字……给我儿子当老师吧！”
“老师？！”我始终不能摆脱教师的命运的啊！
“不……”
“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又认识字，干体力活不值！”
“没办法啊……”我说出了心里话。
“现在时新兴编报刊，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先生是进步人士啊！”我也算说了句进步的话。
“哈哈，我有个朋友在办报纸，缺人手。”
“我干！”
他是我来到这个时代第一个朝我笑的人，我不能辜负他的好意。而且我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打算来安排我的将来。
我进了他朋友的报社工作。
这份工作虽然不错，可我还是想不通，如果我是我父亲，会为了这样一份工作永远不回去？
32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时局越来越难以控制。只有我知道，还有1个多月就要打仗了。
我放弃了报社的工作，参加了部队。
我还是想不通，抗日战争只有8年，我不可能30年都不回去的。
不过，我有幸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那些时间问题了。
我在战争中被炸了一条腿——我惊奇我为什么会从一个大学的生物老师变成一个只有一条腿的退役军人。
我又开始混乱的思维。我分不清现在的时代，分不清我在什么地方，分不清我是谁。
我的脑中始终有两个女人的脸庞在飘移——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忘记他们的名字。
我难以预料我的生活还会再给我什么苦难。我只因为不安分自己的年代，就受到了过多的惩罚！
33
我走在街上。现在的街上相对以前要安全一点。现在是7月份，还有一个月，美军将轰炸日本岛，日军就会投降。这里马上就会欢歌笑语，那时候，我的苦难大概就会结束了吧……
我决定等日军投降的时候吃了那颗药，回去找明瑶。我已经离开她太久了，不能再让她等待了。就算她不爱我了，我还是爱她；就算她十分恨我，我也还是爱她！
我曾经承诺给她，如果有一天我们分离了，只要她闭上眼睛，在心里说一句话，我就会回来的。
我不能想象，在我离开她的10年里，她闭上眼睛祈祷了多少次。我一定要回去，回去只是远远看她一眼，我也要回去！
34
这个药丸是罪恶的药丸吗？为什么和他有关的人都遭遇了不幸？
教授因为这个被当成了精神病患者；苏可因为这个自杀；命要因为这个，变成了我的妈妈，在晚年的时候失去了我；父亲为这个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安宁的生活，失去了妻子；我为了这个，失去了自我。
35
在7月底的时候，我瘸腿走在没人的街上，想象半个月后的盛况。
只是一个转角，就结束了我的梦想——我的眼睛里“噗”一声多了一件东西。
耳边传出了日本人的话——虽然听不懂，但那好像是垂死的胜利。
我用手摸了摸脸，湿乎乎的一片，嘴里也有，一股腥味。
我摔到了地上，双手触到了圆滚滚的东西——我的眼珠！
36
我已经不清楚自己是谁了。是我爸爸？是明瑶的丈夫？是苏可的丈夫？还是我自己？
我到底是教授的学生，还是教授的启发人？我到底是我妈妈的丈夫，还是妈妈的儿子？我是爱苏可的人，还是恨苏可的人？
我已经分不清这件事了，我也不能回去了……我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我不死呢？
我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可能我的精神疾病又开始了。
37
远处传来了轻轻的数数声，一块——两块——三块——
我在死前，一定要把这个药送出去……让别人也常常穿越时空的味道！
“小姐，要东西吗？”
“我不要……”她好像被我吓倒了。
“小姐，我的这个东西能让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会去什么地方？”
“去三十年之后……”我用手抹去新流出来的血，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三十年……以后？多少钱呢？”她好像心动了！
“我送给你……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要钱也没用……”
“到了那里之后，我会变老吗？”
“三十年之后，你还是你……”我从怀里拿出苏可的遗物给她。
“吃了……”我低下头，听见液体滴在地上的声音。
“等等！”她叫住我，“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一个女人？”
“因为瞎子的鼻子很灵……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谢谢……”
“不客气……”
“明瑶！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又一个女人出来了。
“我拿钱给乞丐。”她叫明瑶！
“你是明瑶！”我大叫着，可是她好像走远了……
38
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但是公主是从以前来的，很多地方都和王子不合，后来王子和公主就分开了，一直没有复合……
原来这个悲伤的结局，不是妈妈造出来的，而是真的……
“王子在异国他乡流离失所，双眼失明，向狗一样生活，最后终于选择了死亡。公主在家里一直等待，却不知道她已经和王子相差太远……”
这是我补充的结局，连明瑶也不知道，因为明瑶还不知道，斯从已经死了……她永远不会知道，斯从已经死了。
原来，明瑶也是吃过药丸的，而且是我给的……我以为我把痛苦给了别人，没想到她就是明瑶……
这一切都是循环的……都是我造成的循环……
39
我闭上瞎了的双眼，听见明瑶在说：“我们分离了，我该说什么，才能再次见面呢？”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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