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到妹妹电话，说她昨夜梦中一直徘徊在故乡的老屋，并在梦中哭醒。她说，老屋后院泛着水泡的污水、坍塌的院墙、还有茫然无助的奶奶让她揪心不已。

我无语，实际情况更糟，后院的那颗俩人合围粗的老榆树没了，房前屋后的其他树也没了，原先蓊蓊郁郁的院落变得空阔而单调，房屋山梁上洞开的几处窟窿无望地朝着天空发愣。曾几何时，我心中最最惦念的老屋成了残垣断壁的废墟？

记得上次回家，老屋顶上多了几个窟窿。我问同村的老友是否修缮，他说不必，山梁上有些檩条已不牢固，上去人摔伤咋办？还不如就这样撇着，等泥皮和瓦砾大都塌下来再一次性“揭椽亮瓦”不迟。我心说，也只能如此了。后来老友们有鼓动我，将院子的树卖了算了，到时盖房也方便。我就按他们的意见办了。我将卖树的钱给妈妈时她很心疼的叹息了一番。

直到现在，我没有看见没有树荫庇护的老屋是什么样子。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竟也空落落的。

这几天秋雨连绵，天突然就冷得出奇。昨天看电视得知，延安已经下雪，最厚处已超过3厘米。我坐在被窝也觉得冷得哆嗦。窗外的雨好大，哗啦哗啦像是天在嚎啕。冷雨中，故乡的老屋是否也在哆嗦？

我的思绪穿过冷雨，老屋后门侧墙上父亲遒劲的草书映入眼帘——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字迹浸入斑驳的泥皮中显出和老屋融为一体的沧桑。当年的墨香和老屋的温馨却重新荡漾在我心间。

奶奶是老屋中最虔诚的守候者。80年代初，妈妈带着我和姐姐妹妹进城，奶奶一个人守在老屋不愿同往，她整日间忙前忙后，将老屋收拾得井井有条。我最喜欢放假时回来和奶奶一起住在老屋，甚至卧室门口墙壁上还有我的“书法作品”——不一物喜，不已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实自己写的时候心里模模糊糊的，但就是觉得写上它更能表达自己的情怀。想让奶奶夸，可她老人家不识字，只好自己摇头晃脑自鸣得意一番罢了。

可是，转眼间，奶奶驾鹤仙游已近二十年了。我的足迹早已从故乡的小路走出，走州跨县，常年漂泊，终于跻身于繁华的省城，艰难而坚定地在此地谋生。

呜呼？人生如梦，故乡之不回也，久矣；老屋之不存也，近矣！只有记忆，如此时之绵绵秋雨缠绵不已。

即兴于10月10日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