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换届啸风

发表于-2007年10月09日 晚上9:33评论-0条

换界

河北保定徐水县文联 扈克勇电话13930851117

早春的山风狠劲的吹打着每一根禿秃的枝杈,棵棵树上仿佛挂满了无数寡妇,嚎啕着哭叫着,搅得羊肠村的每个角落不得安宁。搅得羊肠村不得安宁的不仅仅是凛冽的山风,最重要的是村“两委”班子要换届了!

民主与法治被早春的风一齐吹进了这古老而破旧,贫穷而落后的小山村。人们就像知道了圆的烧饼里夹上鸡块与生菜叫汉堡包一样晓得了村长应该是村民公开选举出来的。

羊肠村虽然穷点,但有山,有山就有石头,有石头就有了几家外来人开办的石子厂,过年过节,大事小情,外来的小老板们都会去村长家窜串门,“烧烧香”。再有,村长、村长一村之长,凡村里的婚丧嫁娶都会请村长参与,吃了喝了还拿着,风光得很,体面得很,实惠得很。还有,除了家长,大凡带“长”的都是干部,村长理所当然属于干部了,村长的儿女顺理成章属于“干部子女”了,上学、当兵都会优先照顾,就连娶媳妇、聘姑娘都要讲究门当户对的。据于此,羊肠村的父母官就真的有了竞争。

为能连任村长,李小顺这几天下了苦功夫,将先前从未做过的群众思想工作,这几日挨家挨户的补上了,可能他真的明白了什么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李小顺的腿跑细了,嘴唇磨薄了,平日那张霜打的脸这几天也笑得肌肉僵化了,鼻翼两边明显突出了两个肉疙瘩,越看越想老婆儿牌里的“红驴儿老疙瘩”。

李小顺在张大春家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门。一声沉闷的狗叫,差点吓李小顺个跟头,趔趄了两步站稳了身。“真他妈换了年月,连狗都这么横哩!”李小顺心里骂着。闻见狗叫,张大春穿着一件鸡心领的褪了色的袖口开线的红毛衣,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地走出屋。

“哎呦,我当谁呢,村长阿,不知哪阵风把您吹我这破庙来了?”张大春双手包肩,扔出一句带刺的话。

“兄......”

“不会是又要铐我进派出所吧?”张大春没等李小顺说完,又扔出一句带刺的话,这颗刺挑开了李小顺的伤疤。李小顺的脸被风吹得通红,僵硬的表情看不出有笑容,只用眼睛对大春笑了笑,说:“兄弟,都过去的事了,就别提了,为交公粮,都是公事,都是公事,千万别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

“哼......”张大春嗤之以鼻。

李小顺见张大春没说话,赶忙拿出香烟:“兄弟,来,抽棵烟,咱哥俩屋里说,外边冷。”说着就往屋里走。

张大春伸出一只胳膊拦住李小顺,使劲推搡了李小顺一下,李小顺毫无堤防,噔、噔、噔后退两步打了几个趔趄。

“少他妈给我来这套,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大佛,你有话就在院子里说,有屁你就在这儿放!”

“好吧”,李小顺忍住气,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兄弟,你是个爽快人,我也没必要给你兜圈子,”李小顺点着一棵烟,很劲抽了两口接着说:“这不眼下村委会正换届吗,希望你能投老兄我一票,赶明儿老兄不会亏......”

“呸”一口黄绿色的浓痰滚到李小顺脚下,“你个狗娘养的,人面兽心的东西,你还想连任村长,你要是再当上村长,老百姓的血都得叫你喝光了!我告诉你李秃子,我与你不共戴天,你叫我投你的票,那简直是他妈的白日做梦,羊肠村的人都死光了,老子也不会选你。你给我滚,滚、滚蛋!”张大春气急败坏地指着李小顺的鼻子破口大骂,脖子和额头的青筋鼓得老高。

李小顺见事不好,扭头就走,边走边小声嘟囔:“真他妈不识抬举!”

张大春好像听到了李小顺在骂他,大骂一声,随手扒下露脚趾的皮鞋向李小顺狠狠地掷去,李小顺脚下明白,三步并作两步跑,飞起的皮鞋被大门挡在了里面。

李小顺用热脸贴了冷屁股,这是他在羊肠村史无前例的,他感到憋屈,感到气愤,骂骂咧咧地走在羊肠村的小路上。

风渐渐小了,太阳像熟透了的红柿子,从山的那边猛然跳出来,似乎被山上的老树枝挂破了口,散了一地橙黄的汁液。

二狗媳妇倚在门框上翘起兰花指熟炼的嗑着瓜子,他虽已40挂零,但红袄、红裤里依然裹着一股子青春,透着一般女人没有的韵味,羊肠村的人光这股味叫骚味。大红的竖领的小棉袄紧紧卡在二狗媳妇身上,一对丰满的奶子狠劲排斥着衣服的前襟,连他自己都害怕将前排的口子炸掉。棉袄是她自己做的,下摆的地方明显收了腰,她纤细的腰肢与浑圆的臀部暴露得淋漓尽致。她脸上的皱纹虽被劣质的的雪花膏掩了又掩,细看上去还是有了沟壑,未涂均的地方泛起了层,显然就要掉下来。葵花籽在她上下带锯齿的门牙中间“啪”的一声裂开小口,迅速用舌尖添住果仁卷到口腔里去了,他的舌头不停的伸缩,犹如一条蛇寻到了美食,不停的吐着信子,看来二狗媳妇不仅具有女人的本质,还具有蛇的某些特征。

二狗媳妇向篱笆墙外的李小顺摆了摆手,动作很快,很有力度,像蛇攻击猎物一样敏捷而准确。李小顺好象头都没抬,条件反射一样推开二狗家的栅栏门。见李小顺进来,二狗媳妇的眼睛立刻眯成了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妖媚。她拍拍手上粘的瓜子皮,迎上前去轻轻掸着李小顺大衣领上的尘土:“大哥,这么冷的天,不在家呆着,又去偷谁家媳妇了?”说着,她低下头用牙咬断李小顺大衣前襟的一截线头,在舌尖打了个结,轻佻的吹在李小顺脸上,然后“格格”地浪笑起来。李小顺提了提嘴角,咽了口吐沫,没有说话,径直钻进了里屋。二狗媳妇尾随进来,掩上门。李小顺站在炕头一边脱大衣一边对二狗媳妇说:“二狗呢?”。“工地上呢。”二狗媳妇接过李小顺的大衣。李小顺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而从容的脱着衣服,因为在自己家,二狗媳妇脱衣服的动作更显得自然而从容。顷刻,两个人向两条剔了鳞的鱼,赤条条的躺在一个被窝里,彼此抚摸着对方的身体,不很疯狂,但很默契。二狗媳妇翻身压在李小顺身上,挑逗性的抚着李小顺光光的头皮:“大哥,你的事办得咋样了?还能连任不?”,说完,用他两个坚挺的大奶子使劲蹭了蹭李小顺的肚子,李小顺立刻有了反应,重重的将二狗媳妇从身上挑下来,翻身压在她身上,顿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下像垫了一块厚厚的大海绵,蒸得浑身直发热。“老子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李小顺不咸不淡的答着话。“那我当妇联会主任的事呢?”二狗媳妇追问着。李小顺在她身上起伏了一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连任了,那个缺当然是你的!”二狗媳妇随着李小顺的起伏小声呻吟了一下,双手紧紧勾住李小顺的脖子,拼命的吻着他的脸。

李小顺与二狗媳妇的工作是艰苦卓绝的,是惊心动魄的,同时又是酣畅淋漓的,如醉如梦的。就像村主任耐心指导妇女主任的工作:教她工作的深入性与持久性;教她一不怕累,二不怕苦,甘于献身的工作作风;教她如何处理好与领导上与下、前与后的各种关系;教她如何迎合领导的创新而不拘泥于传统的几种老套;更重要是教她如何创造性开展工作与领导达成空前的默契。二狗媳妇疯狂地扭动着蛇一样的身躯,小声“哼”答着村长的谆谆教导,不折不扣地落实着领导的每一个指示。巫山云雨中,随着李小顺“啊”的一声舒爽的长叹,两个人的交流暂告一个段落,通过李小顺欣喜的神情不难看出他对未来妇女主任的工作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银盘似的明月撒下一地冷冷的光。月光透过满仓老汉家破漏的屋顶幽幽的映在李小顺绽开笑容的脸上,月光从他脸上折射出来,仿佛一下子有了温度,变得那样温暖祥和了。

“大叔,您看,我成天为村里的事瞎忙,也没抽空看过您和婶子。屋顶都漏成这样子了如何过的了雨季,明天我叫石子厂来两个人帮您修好它。”李小顺递给满仓老汉一支烟,自己也点着一支。

老实巴交的满仓老汉见到村长突然来到家中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眼下听村长说还要帮他修房子,她激动的手有点抖,点了几次才把手上的烟点着了。

满仓老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小顺会踏进他家的门槛。去年,为儿子改户口本姓名栏里的一个错字,满仓老汉找李小顺盖村委会的公章,跑了不下七趟,最后一趟还是老伴给他提了个醒,给村长带去了大女儿孝敬他的两瓶“大曲”,事儿才算办结了。

“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吧?”李小顺打断了云里雾里的满仓老汉。 

“是啊,是啊,你母亲的表弟媳妇是我娘家嫂子表姐的妯娌。”坐在炕头的老伴向李小顺欠了欠身子抢着说。

满仓老汉瞥了老伴一眼,没说话。

“既然是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村委会要换届了,希望大叔大婶能投我的票,等我当上村长咱们亲戚间彼此好有个照顾,你们说是不是?”。

“是那个理儿,是那个理儿,大侄子,你赶紧找人帮我们修修房顶吧。”老伴又抢答了一句。

满仓老汉瞪了老伴一眼,没说话。

李小顺游说了许久才离开满仓老汉家,村长走了,阴冷的月光洒了满仓老汉家一炕席。

李小顺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他深谙老百姓最讲感情,也最讲实惠。凭他多年的处世经验,这次换届,光空嘴说白话不下点本钱恐怕真的要落选。

乌云遮住了月亮,风依然在刮。黑暗中,李小顺与平日里追随他的几个年轻人正在分发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车牛奶。奶是袋装的,或许是天黑,分的又急,不少奶流出来,滴滴嗒嗒的渗出塑料袋。按每家十袋,李小顺指示几个年轻人将牛奶分给他打过招呼的选民家中。

对于牛奶,羊肠村的老百姓是听说过的,但没有几个人真正喝过,就连李村长也不是经常享用的。如今有人送来了牛奶,还是袋装的,乡亲们都想感受一下城里人的生活,将牛奶分给家里的老老小小,没过夜,大部分牛奶就被喝光了,小孩子手里的奶袋已嘬得瘪出了皱褶,依然舍不得扔掉。只有张大春大骂着将牛奶尽数倒进了喂狗的盆子,那只瘦弱的老狗享受了一次地道的滋补,啪啪啪的舔干了盆底的最后一滴牛奶。

出事了,出大事了!救护车的笛声划破了羊肠村黎明前的黑暗,村里有不少人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满仓老伴僵硬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那张斑驳的破炕席上,法医鉴定结果是牛奶过期造成食物中毒,满仓老伴大量饮用过期牛奶,因年龄偏大,抵抗力低下,医治无效,中毒身亡。

李小顺没有被送进医院,而是被一亮闪着蓝光的警车送进了监狱。

山风起了,树上的寡妇们又一齐嚎啕起来,就像满仓老汉一样,哭得那样凄惨,那样悲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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