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也就是这样,说变就变了,还说是中秋时令,可海边那台风肆虐,不知道是不是就影响到了我们这黄土大原,反正眨眼的功夫,秋风习习,秋雨绵绵,一下子整个的黄土地笼罩在一种沉重和迷茫之中。开始身上只穿着秋衣,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了火气,还是秋天的笔墨太浓,已经让我的心灵和肉体承受不住,没有到穿毛衣的时候,我却已经穿上了毛衣毛裤。
本来十月是个天高气爽的时令,特别是今年的十月,国家有重要的会议,再加上股票基金疯涨,看起来似乎我们生存的社会到处都是一派可人的景象。虽说物价一路攀升,可是人民币升值也让有点自我意识的中国人觉得自己很是风光。毕竟人民币是和美元在做对比。这么些年了,我们似乎在美国人那里很少占到便宜,这次先撇开经济不说,单从政治上来说,我们自少也能学学阿q。
可是秋天就是秋天,它就是上帝的一种意志和精神实质,它不管你要怎么样,也不管你想怎么样,更不在乎你到底能怎么样,它总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述说生命世界里的故事。需要阳光的中国人却让绵绵不断的秋雨浇湿了心灵。
生命在我的心目中一直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它从来都是感情和物质的混合物,也许上帝就是人们自己为了解脱自己专门设计出来的,可是随着光阴的流逝,一切都已经异化了,有时候异化的连我们自己都快要认识不了自己。
我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其实病还是那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糖尿病,可是烦心的秋雨却倒是让我的心里好像生出了不可医治的恶性肿瘤。
单位里事情不多,这段时间从上到下似乎只是强调一个主题,那就是和谐安静。只是社会的许多自然规律有时候总是不能随人心愿。想说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可是养猪的人却吃不起猪肉。当然这样的事情出现不能说没人管,我记得好像中央政治局专门就开会讨论研究过猪肉问题。有时候想这也是社会的一种进步。因为在共[chan*]党的历史上,在这么高级的会议上专门说猪肉问题恐怕还是绝无仅有的。
公务员都升工资了,而且这些年幅度还就是不小;不过在我们这个可怜的小地方还是有许多让人看不明白。今年上半年公布的小城镇居民人均纯收入高达一万八。记得有一天妻子看了我从单位拿回来的报纸就有些想不通,说我们一个三口之家,两个人都吃皇粮,只养一个孩子,可是也没有达到平均水平,是不是我们这里太落后了。本来是是想跟妻子说说自己的想法的,可是转念一想,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于是我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拿回那些报纸就是让你读的,是让把它保存起来,到有收破烂的人来卖掉,至少还能贴补家用。”
妻子也只能笑笑,不过看她的笑容,倒是让我想到了屋外细细秋雨,不知道是欢快还是惆怅。吃了晚饭,本来我是想去网上看看有没有足球比赛的消息,可是妻子让我给她看看股市行情,和关于股市的评论和消息。我只能尊夫人之命了,因为当今的社会,好像除了父母,也就留下妻子是真心关心我的人,所以,妻子的要求我是不能不满足。
打开电脑,找了个专门说股票和基金的网页,进去一看,不由让我心生烦意。明明最近股市很不正常,可是在有些人的眼里竟然成了一派大好。明明大盘的资金都不够,可有人说中国正在朝着资本大国阔步迈进。反正读那些文字,给我的感觉好像妻子买的那些股票已经全都是黄金了,好像明天我们家就要超过国家公布的小城镇人均收入的水平了。
妻子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说按照他们的说法,明天股市是阳光高照。妻子听了是满心喜欢,还没有过晚上十点钟,她就催我上床睡觉。跟着中国的股市行情,妻子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所以我也不能扫了妻子的兴,赶紧洗澡上床。可是就在我和妻子正在讨论明天股市的走向时,突然电话通知我马上去政府开紧急会议,说是县长亲自召开的。这么晚了,能开会,不说紧急我也知道是十万火急,不然谁会在上床的时间没事找事呢。
我赶紧穿好衣服,冒着冰冷的秋雨就直奔县政府。会议室里已经是灯火通明,我进去的时候县长已经坐在那里了。我看人不是很多,也就四五个部门的领导。大概就在等我吧,反正我刚坐下,县长就开始讲话了:“今晚把大家召集起来有个紧急事情通报一下。马上要召开十七大,上级要求我们必须搞好稳控工作。最近我们县已经有人组织去北京上访了,而且椐有关方面掌握的情况,还有一些不安静的苗头,我们必须马上采取果断措施,坚决杜绝去省,去京上访。今天召集来的有关部门都存在这样的问题。”
听县长这么一说,我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单位前些年有些职工没有工资,没有办法生活,曾经出现过上访,现在应该说问题都解决了,不应该出现县长说的这些问题呀。大概县长看到了我的困惑,于是就对我解释说:“是和你们现在没有多大的关系,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乡镇拖拉机站存在的一些遗留问题。”
县长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可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就是乡镇自行组织的一个群众合作化组织,他们在当时都不拿工资,挣的是工分,怎么现在都推到我们单位了,再说了,我就是有这个心,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想给县长说明理由,可是县长却把话说出来了:“请大家不要讲什么客观原因,这就是一项政治任务。政策没有,但还要搞好稳定工作,这就要看大家的本事了。最后,我告诉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视,出了问题那可是要处理人的。”
在中国,别的东西理解不了,政治里的这点内涵我还是能把握得住的。看来晚上是不能睡觉了,谁让咱就是吃的这碗饭呢。开完会,我就径直回到单位,把大家都通知了。这时已经是凌晨零点多钟了,秋雨搅着秋风已经在窗边开始发着响声。其实我也不忍心把大家从热被窝里提溜出来,可是这就是县长说的那样,是政治任务呀,政治这东西说到了美好,它可以让你吃辣的喝香的,让你享受荣华富贵,让你身边美女如云;要说不好,那可是杀人不见血呀。
大家都来了,我就传达了政府的会议精神,最后做了分工,让开始分头做工作,同时按照现在关于信访的新规则,我必须和上访的群众见面对话。只是已经是深夜了,我们就是不睡觉,恐怕群众还是要睡觉的。看来我的工作只能从早晨开始了。大家可没有我幸运,他们已经开始工作,查资料的查资料,找联系方式的找联系方式,反正一直折腾到了天亮。也许是晚上我有点紧张,还是昨天有些累了,当同志们把我从办公室套间的床上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钟了。
雨还是下个不听办公室的同志讲,他们已经通知了几位群众,马上就到,因为我是要和大家见面的。开始我想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雨,大家未必来,再说了,我们这里农村吃饭都在早晨九点以后。可是我想错了,我刚洗完脸,就已经来了一位。当他走进我的办公室,我不由惊呆了,怎么是一位老人,他拄着一根木棍,步履蹒跚,好像眼神也不大好。我赶紧给让座,给倒水。
“老人家,这么冷的天,怎么来这么早呀。“我说:”来,喝口热茶,先暖暖身子。有什么问题慢慢说。”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问题。”老人喝了一口茶水说:“我们是当年在乡镇拖拉机站工作的人,那时候我们说是被招到那里的,而且一干就是十多年,有的都干了有二十年的时间。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乡镇拖拉机站就撤消了,可是也没有人和我们谈话,也没有人从我们手里接受国家的那些财产。当时我们就弄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
“那你们没有找乡上?”我问。
“怎么没找呀,可是乡上没有人管,他们说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比这个事情大的事情也都是这样,我们这点事情算什么呢。你知道,我们这一批人全县要六百多呢。就象我,在拖拉机站一呆就是二十年,后来我一直还在那里给看家,没有工资,也没有人过问。后来乡上把站址卖掉了,拖拉机也卖掉了,我才回到家。”
“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呢?”我其实是明知故问,因为我知道对于他们,国家没有政策,要真的解决点什么,我说了也不算数呀。
“没有什么要求,就是看国家能不能把我们养老的问题给解决了。”老人说到这里,看着我,似乎想听我说点什么。
“知道了,我会向上级反映的。如果有了政策,我们会很快给你们解决的。听说你们要到上级去反映,也不是说不可以,只是最近要召开十七大,国家需要一个祥和的氛围,所以……”
“其实我们也不想去,可是没办法呀;我们知道要召开十七大,也就是想用这个看能不能引起有关方面的重视。其实我来过咱们局里,我知道问题不在这里,因为你们没有政策,所以也办不了什么事情。可是我觉得我们的事情总该是有个说法的。”
“是的,是应该给你们个说法。”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明白,群众要说法谈何容易。走仕途这么多年了,什么容易呢?就说现在整天喊着反腐败,可是到头来反的是什么结果呢?我给老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不好受。
送走了老人,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姑娘;不对呀,那个时代的人是不应该有这么年轻的人,我正想问,姑娘说话了,说是为爷爷前来的,因为爷爷当年在修理拖拉机的时候弄残了腿,现在出门不方便,听说县上叫,特别的高兴,所以让孙女来了。
“你爷爷现在身体好吗?”我问。
“不好,当年伤残了,没有及时治疗,最后截了肢。”姑娘说:“爷爷说别给组织找麻烦,只要能给点养老金就可以了。”
“这个……”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看着小姑娘衔满泪水的眼睛,我最后只能说:“你爷爷的情况很特殊,我一定认真对待,同时给政府汇报,到时候……”我想说解决,可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呀,面对当前的社会现实,我……
一个上午我见了六七位群众,可是最后理了一下头绪,竟然发现自己除了欺骗就是胡扯。我不想再谈了,于是把任务交给了副局长,一个人走进凄凉的秋雨中……
秋雨蒙蒙,秋风习习……
我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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