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我所知道的文学前辈oolong

发表于-2007年10月09日 中午12:07评论-0条

“我们寄托于文学一些什么?文学又寄托于自己一些什呢?”这是东北作家梁晓声的问诘。他称文学被当代人“娱乐至死”。在充斥手机信息、网络论坛、博客的今天,纯文学何去何从?!我想着,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梁晓声就像个慈父,对浸染社会坏习气的孩子轻责。满是疼惜与无奈。

同感。纯文学而今倒成了“非主流”,人们热衷于花边新闻,美女香车,所谓的“眼球经济时代”。平心静气,专心做文学的书籍、杂志已凤毛麟角,更不用说埋头做文学研究、术业专攻的作家。悲哀无法言说。而今好怀念那些熟悉的文字,想想前辈们如果还健在,是否会出来说说话,引导人们做点学问,写纯粹的文章,告诉人们:什么叫文学…

我庆幸自己还在这支队伍中间。尚能写出最实在的话。庆幸这一路,无论荆棘、阴霾,有前辈人性光辉陪伴激励,乐得其中。

初中时代,就接触鲁迅。记得有人曾写道:“鲁迅是身居陋巷,武艺高强的文字刺客。”其人个性十足,写掺杂文言的犀利杂文,痛斥国民党反动派无耻言行。至今家中还藏有一本《呐喊》,红黑泛黄的封面,是从地摊上偶尔淘得。记不清是六几年还是七几年版的。反正很旧很旧了。以后,陆续读到张爱玲、顾城、巴金、老舍,冰心…每次发下语文课本,第一件事,便是沿着目录,食指慢慢沉下去,搜寻那些个熟悉的名字。那时候,爱上文字,爱上那些“大家”及“大部头”著作。读好的作品,像和一位智者促膝交谈,或明白事理,轻启茅塞;或者感动慰藉。尤其,当你了解到作家平凡生活的一面,他们的为人处世、治学态度,可能才会懂得为什么他们会写出那些个传世之作。为什么在现世,难得“大家”,难得一见脍炙人口的作品。

鲁迅 忧国忧民 战士

鲁迅是真正意义上的民族作家。当一个作家视国难民忧为己任,不遗余力甚至花费毕生心血去奔走呼告,只求唤醒国民,自立自强。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说,这样的作家是楷模,是中国人民的骄傲?!

对于先生,很多人想到的是他的横眉冷对,他的批判封建专制制度。当然,鲁迅也有温柔的一面。《两地书》是他与许广平的通信集。通俗点讲,就相当于一本情书大全,里面还有一些让人脸红的句子。鲁迅也谈情,称对方广平兄,满是阶级兄弟意味。“怜子未必不丈夫”,他让我们明白,爱情并不只是“小资产阶级”的事,卿卿我我并不影响一个人的伟大,爱情,在伟人和凡人生活中,都应该有位置。鲁迅曾说中国分为两个时期:一是坐稳了奴隶的时期;二是未做奴隶,争着去做的时期。看他的《野草》、《呐喊》,联系到时代背景,面对军阀割据,国土沦陷,国民卖身为奴,鲁迅作品中透露的,多是悲观、荒凉、辛辣讽刺,所谓“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鲁迅说:人群是寡妇门前挤眉弄眼的骚客;戏台下无聊叫嚣的看客;就是今天需要你时,把你捧在手里的喧嚣;明天遗弃你,将你踩在脚底的决绝。从这一点来说,鲁迅彻底摒弃了一切关于绝对、关于至善至美、关于全面、关于永恒的乌托邦的神话,它固执得要人们相信,有缺陷,有偏颇,有疾病,有限,才是生活的常态,才是正常的人生与人性。要人们正视这一切,才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我不知道鲁迅影响了多少人,对于我们今日之民众,若先生尚在,他会有了点希望了么?昔人已去,精神永驻。我想,一个人的生命,若能与鲁迅的生命相遇,便是最大的荣幸。

沈从文 浩然 乡土文学 归根之旅

一个人在外地,若遇见家乡的人、事,一定倍感亲切。尤其在苦闷孤寂之时,满脑子都会是家乡印象。有人说,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也许可以作为无数思念的缘由。

高中时读《边城》,记得如此启头:“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又一条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接下来呢?又什么样的故事发生。那山,那人,那狗,湘西有多美,未曾探究。而前辈们对古朴民风,秀美山川的描写,对每一位阅读者,都会产生诱惑。沈从文是太热爱那片土地,太爱湘西人了。短篇《巧秀和东生》中,写巧秀妈被族长治罪,要将她“沉潭”,船划到最深的地方,年长的族人问她,“有什么话嘱咐?”巧秀妈想了想,低声说:“三表哥,做点好事,不要把我的女儿掐死喔,那是人家的香火,长大了,不要报仇,就够了。”刚说完,就被掀下水了。我们可以看出,巧秀妈多么纯朴,对她死去的丈夫,对整个族里的人,没有一句怨言。沈从文很多作品都写到这样纯朴的人,有的人要被枪毙了,临死前还给家人讲:我还欠别人的桐油,一定要还。了解当地人性纯朴的一面,才能更好把握沈从文的作品。而今,凤凰已成为“桃源”代名词,旅游业方兴未艾,沈老笔下“茶峒”、“翠翠”、“码头”、“酉水”都成为风景之地,游客纷至沓来。如此,不知道是对于湘西文化的尊重,还是对于那宁静唯美故事的破坏。印象最深的,是那张沈老晚年半身照片,笑像弥勒佛般,睿智淡定,又充满孩子气…

对于浩然,是比较陌生的,而了解,缘于听闻其反映十年农村生活的作品。我想,极少有作家有如此丰富、扎实的乡土经历。同时,因为政治原因,浩然的作品与文革沾边,惹得当代很多文人对其否定甚至责难打击。《艳阳天》该是他的代表作,据说还被改变摄制成同名电影。浩然的作品,一以贯之的是对农民传统人格精神——正直、正气、正义的追求,这何错之有,况且作为一位从乡间田埂走来的农民作家,本身就不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不能超时代的苛责作家。

当代中国,“归根”已成为一种符号,一种文化积淀。中国改革开放闯了几十年,如今环境好了,人的思维多有回归本位的意味。作家们用如椽之笔,赞美着深爱着家乡。引导现代人的归根之旅,同时,他们又唤醒了每位游子对于乡音乡情浓烈本真的爱。

人是矛盾的,奋不顾身地出走,迫不急待地回归。而生命中总有块神圣土地,名曰故乡。

张爱玲 三毛 奇女子 叛逆 流浪与爱情

很长一段时间,我拿她们两个比较,希望可以探寻到交集。对于这两位文坛奇女子,我有太多的感动与好奇。曾经整整一个暑假,着魔一般读张,,买一元钱一杯的冰水,蜷缩在书店偏僻角落,阅读往往进行到华灯初上,才依依而别。那时,张说,角落是一个能带给人安全感的地方,我认同了,即从心里接受了,喜欢上张。高三时,整班买三买的书,大家都是一群被老师和父母压抑得内心抽搐的孩子。看看三毛,她写叛逆、流浪、爱情。以至于,三毛之后,又无数背着背包走出去流浪天涯的传奇女子。很多人将“流浪”看作时尚,大肆渲染。我只想说,三毛的流浪是用心在走路,仅限于行走的个人情调。这其中有太多经历苦难积淀而成的淡定,如是之从容。我们是很难望其项背的。

比较一下二人,首先是才气。两人在小时候,文学才能便表现出来。保存下来的张中学时代的几篇散文和短篇小说习作,可略见她后来成就的端倪。十九岁时所写的《我的天才梦》,代表她的成熟。“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袍,爬满了骚子。”三毛呢,五岁半时就在看《红楼梦》。初中几乎看遍了市面上的世界名著。初二那年休学,由父母悉心教导,在诗词古文、英文方面,打下坚实的基础。两个女子,张更乖戾,化很浓的妆,穿华丽的旗袍,也会演习;三毛则安静些,两根麻花辫,粗麻布衣,适合行走就行。不那么高调。评论家止庵这样说张,他的作品写到芸芸众生,嘲讽,刻薄,最后心还是软了。张很会写意念性的东西,只一个片断,就足以让你颤动。《爱》中,女子与男青年的爱恋,只存在于一次见面,一声问候中,再无其它。《金锁记》中说,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丢了半个性命。张的作品中,多有浓厚的没落贵族气息,这与她的家族背景有很大的关联。三毛的作品中,无处不在着哀伤的气质。像描写沙漠与当地人生存境遇的《哭泣的骆驼》,写她小时候生活的《蝴蝶的颜色》以及描写母亲逝去的青春时代的《紫衣》,这些文章,最大的特点是纪实性,都为亲身经历,但读来回让你感觉刺刺地疼痛。你可以去认真品读一下两人的文章,其中满浸女人兰心蕙性般细腻心思,她们对于个人、家庭和社会的价值观,或多或少的代表了新时期女性开放思想。她们身怀异禀,不甘于世俗的俗,不拘泥于生活的苦,有为爱情拼命的决心和流浪远方的胆量,兼顾恣肆汪洋的才能与浪漫。

如此可人之女子,世间是否尚有?!常常在想,假如哪天遇上同样喜欢张、三毛的女子,该是如何得千肠百转…

海子 顾城 诗一样栖居 消亡 执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这首诗开始,阅读海子。至今仍存疑惑,能写出如此感性诗篇的人,为何会以卧轨自杀完结生命。傅光明先生说,“非正常死亡”落在诗人身上,往往比落在常人身上更容易被接受和理解,好像他的死亡本身正是他诗的延续。或说是用诗的形式为他的物理生命划了个句号。他的艺术生命,却往往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死,而又平添了诗韵。海子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他的抒情短诗大多以乡村经验为背景展开,用抒情的文字,构造一个质朴、梦幻般的世界。主要意象为天空、河流、土地、黑夜、村庄等具有浓厚意味的元素性形象。如《五月的麦地》“在五月的麦地/梦想众兄弟/看到家乡的卵石滚满了河/黄昏常存弧形的天空/让大地上布满哀伤的村庄…”在海子死后的几年内,先后有不少于14位当代诗人离开了人世。这里面包括北大诗人戈麦和更为有名的顾城。中国诗歌发展史上,顾城被划属于上个世纪的“朦胧诗”。《一代人》中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成为顾城的标签之作。以至于后来无数人追捧,将这句话想着法儿地改编、亵玩。直到滥俗。

如果从两人死亡层面上看,有人肯定要叹息,谓之“悲剧”。事实上,两人还有更深层面的悲戚。海子一直在努力着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诗的王国,他把自己的诗歌理想,设定为“大诗”,以区别于新诗史上常见的“纯诗”、“小诗”,或者一般的抒情诗。然而,“大诗”要求的是一种具有历史、经验、情感与文化包容性的诗歌。海子试图去做,一次性地,行为主义地去做。却事与愿违,好比生产一件产品,为了追求结果,我们只加快速度,只求形似,质量肯定不尽人意。海子的“大诗”中,具体的所谓历史、经验是十分稀薄的,他的诗歌理想,只存在于典籍中,或者说只存在于文本中。顾城呢?顾城让我们重新审视自己。他用利斧手刃谢烨(那个允许他把情人带到家里做爱的妻子——孔庆东语),后自杀。真正为爱而死,有人会说“禽兽”了,我想说,只有当我们了解事件幕后,才能做出正确判断。顾城也有梦,他希望成为“大诗人”。“一个永远醒着微笑而痛苦的灵魂,一个注视着酒杯,一个为爱驱动光的灵魂,在一层又一层物象的幻影中前进”。看过他短暂年华,试问:“顾城是大诗人吗?”

我相信,中国的诗歌在经历鲜血与动荡之后,定会在结痂的伤口上开出荼靡的花。因为我们没有颓弛的理由。

就写到这吧,以上只不过是撷取了一些对我影响比较深刻的前辈,还有相当多的人及作品,我希望用不倦的阅读,了解他们,学习优秀,武装头脑。始终认为,这决不是一个文学“娱乐至死”的时代,即使手机横行,网络当道。在这些喧哗背后,一定有以文学相濡以沫的人,他们安静固执得做学问,不为世俗所困,不随波逐流,他们将文学淬成骨子里信仰一般的东西,在前辈们建筑的文学大道上,勇敢前行。这样的景象,前辈们若能知道,也该是另一翻欣慰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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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王先林
☆ 编辑点评 ☆
王先林点评:

对各位作家的点评,恰到好处。期待你的首发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