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其修远兮

⊙阿力

题记：“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这个出自《周易•乾象》中的名句，它描写了作为人的坚韧的品质力量，它告诉我们在某些时候，要学会忍耐，学会适应所有的恶劣环境，也许这就是你所处的那个时代，对你的考验。

一

“lg1011号”信箱，这是一串多么生冷的符号与数字啊，它伴随着我整整十五年，我的童年和少年就在那里渡过。当时的我，到不觉得那地方有什么不好，在一个孩子的眼里，这山青水秀的地方比城里好多了。母亲彭小月和许多阿姨在河边的山地里种甘蔗，我在河岸边的沙滩上玩耍。偶尔会有一个身背驳壳枪的叔叔来沙滩上和我玩，母亲告诉我他姓王，从此，我就叫他小王叔叔，听母亲说，小王是从部队上转业刚分配到11队的。11队这个称呼对我来说很陌生而不知其意，不过当时什么，什么队的称呼可多了，我也懒得去穷究其意思是什么？当时给我的映象是，这个在群山怀抱中的11队，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和一条从河下游沿伸进来的马车路，通进11队。但人们更喜欢走那条翻越萨岗岭的羊肠小道，我和母亲彭小月来11队，也是从城里坐车到双河村，在沿小路翻越萨岗岭进入山旮旯里的11队，从进入11队至7岁前我几乎没离开过这里。似乎天天在小河里堵坝，在沙滩上挖坑，或跟着放牛的闻轼冰到山上去玩。这闻轼冰就天天教我认字，当时我不知道学知识是如此重要，只觉得没事干就跟着闻大叔学。他教我认字我就一个个地记，他教我学算术就从加减法直学到了乘除法，反正4—5岁我就跟着他跑，有时还在他那间小屋里睡着了。我觉得自己的童年是那样无忧无虑地在11队，这个特殊的生产队里度过，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所谓的专政机构。

二

就在那红色的沙滩上，不知不觉中我长大了，到了读书的年龄。父亲李一铭，母亲彭小月都在为我的读书问题奔走，并且因我不能马上入学，父母还焦虑了好长时间。我在睡眠的蒙胧中好象听到他们的对话：李一铭：孩子该上学了，没想到为他的入学会遇到那么多的问题，唉真是……

彭小月：娃他爹，我们要尽量想办法让孩子去上学。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孩子今后会怪我们的，明天我们找小王队长请求他帮忙好吗？

李一铭：是要找领导想想办法才是，决不能让孩子上不了学。

他们似乎一夜没睡好，就这样为我的入学读书操透了心，我在想他们操那么多心干什么？不能读我还不想读呢？闻大叔不是在教我读书吗，还需要去学校干什么？我在心里直埋怨他们多此一举，总觉得大人们活得太累了，就在不知不觉中我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出工之前，李一铭、彭小月就匆匆忙地去找王晓东队长想办法，恳请他帮忙说情解决孩子的入学问题。李一铭非常谦恭地说：王队长，我孩子该上学了，可是双河村小学的贫管会却不收孩子，您能不能帮我说一说，有罪的是我们，孩子可没有罪，您帮帮我们吧！彭小月就接着丈夫的话说：王队长，你可怜可怜我们的孩子吧，你看他多聪明，如果真的上不了学，那不太可惜了！

王晓东真的被说动了，可是他又觉得很为难，如果贫管会真的不让孩子进校读书的话，他也许无能为力，想拒绝这两口子，脑海里又浮现出李曦那孩子可爱的脸庞，似乎他正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他答应了李一鸣两口子的请求。他说：是啊，孩子聪明、天真、可爱，如果真不让去上学就太可惜了，我找双河村贫管会的白主任说说看，我下午过去如果说成了，明天就告诉你们好吗？此时的李一铭、彭小月真是感动万分，连连说：谢谢王队长！……

这一天王晓东起得很早，与指导员商量了以后，他就走出队部穿过那片禾苗已经发绿了的稻田，田垠上的香椿树随着春风飘来阵阵清香，此时田里不少队员正在给禾苗施肥，因为他们都是专政的对象，没有谁敢跟他打招呼，只敢在田里默默地做活，当他过完那片水田，踏上架在河上的木桥时。被正在河边玩沙的我看到了，我便大叫：小王叔叔，你是不是去帮我问上学的事，谢谢你啊，我一定把书读好……王晓东觉得这孩子多懂事啊！可他又想如果社会照此下去，这个优秀的孩子，书读得再好也无用武之地，他父母的历史将永远成为他前进路上的桎梏，想到这些他真为这个孩子的命运和前途担忧。来时指导员就说，小王此去说情，只是走过场，摆样子，不行也就算了，切不能因一个专政对象的子女，影响了我们与革命群众的关系！

王晓东想如果照指导员的说法，还不如不去的好，可是良知告诉他应把这件事办成，不管李曦的这孩子未来的前途命运如何？这事铁了心也要为孩子去办。想着这些王晓东不知不觉已翻过了萨岗岭，举目一看双河村就在山脚下，他一路小跑下到山脚，进了双河大队队部，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办公室就设在大队部内。他朝里一看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近30的女人在里面办公，王晓东很有礼貌地问：同志你好？我找贫管会的白主任，他在吗？里面的两人抬起头来，望着他说：你找白主任干那样？

王晓东：我专为李曦入学的事情而来，他父母来说过你们不收，我觉得有些不妥，政策没有明确规定，生产员的子女不能入学，有罪的是他父母作为孩子他是无辜的……

那年青妇女抢先回答道：政策也没有明确规定允许生产员的子女入学，你什么人？怎么同情起阶级敌人的子女！

王晓东：你怎么能给自己的同志乱带帽子，真是的！政策我比你知道得多，话可不能那么乱说啊，同志！随后王晓东就把证件掏出来递给老者，老者看了证件，口气就缓和多了。老者说：我就是贫管会的白主任，对不起王队长，刚才小张的态度有点不好，我也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既然王队长出面说情，我们就把他收下了，你叫他明早来上课吧。

我的入学问题就这样解决了，当晚王晓东队长就把双河村学校接收我的消息告诉了父母，两人对王晓东真是千恩万谢，接着就为我准备明天上学的事，书包是早就卖了，只是作业本用完了，教科书嘛肯定要到学校里领取，妈妈似乎对什么都不放心。她交待爸爸说：李一铭啊，明天你送娃娃到学校，可要跟人家老师好好地说，孩子是听话的就是胆子有点小，叫老师多关照着点，早饭嘛就跟那里的老师搭火，要交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下午放学你就跟王队长请半个小时的假去接，实在不行就叫他闻大叔，把牛放到萨岗岭丫口等李曦放学，收工时就把娃娃带回家。

父亲说：彭小月，你怎么就象交待小娃一样啊，这些事我会按排的，前几天就跟他闻大叔说过，最好就是叫闻轼冰老师，就着放牛把娃娃接回来，请假人家咋个会同意。

我见他们如此操心总觉得有点多余，有时我和闻大叔放牛，曾多次走过萨岗岭这条小路，于是我对他们说：我敢一个人回家不用谁来接，再说路上也没有啥可怕东西……

第二天，父亲李一铭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上路了，约一个小时就翻过了萨岗岭，余下的路是下坡，爹和我都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双河小学。爹首先领我去见了校长徐大明，交了该交的费用，我分在苏三品的班上，他就是我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这是一个身高刚过1·5米的小个子，他脸上时常带着微笑，在我的记忆里几乎从没见过他发火，对我们每个学生都是彬彬有礼。后来才知道，他的出身和我也差不多，班上除了我，都是根红苗正的培养对象，因此他谁也得罪不起。校长徐万福与苏三品的性格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敢恨、敢爱、敢怒的人。他对第个同学都要求很严，据我所知校长也不是根红苗正的红五类，他有个曾参加过革命的老爸，因一段历史问题说不清正在接受审察，老妈呢虽在学生时代参加了革命，却是地主家的小姐，被列为不可靠的对象。但校长不因这些问题，而谨小慎微，却敢说敢扛，他连贫管会的白主任也敢抵，教学上非以他为主不可。他的个性决定在那样的时代是要吃亏的，校长吃了啥亏那是后话……我就在双河小学一读就是五个年头。

三

双河村离萨尼河农场11队5公里，我的童年就消磨在这段山路上，多数时间是在山上与闻轼冰大叔度过的，我放学后常常爬上萨岗岭坡，就看到闻大叔牛在山坡上吃草，我就大声地喊：闻——大——叔！你在那——儿！我的喊常常被山崖发出回声，传得很远很远……此时，闻大叔就会从草丛中钻出，用他那浓厚的四川口音说：曦儿哟，我在这里噻，你喊啥哦！你今天学些啥东西，赶快把作业完成哟，不懂你就问噻。我常在闻大叔的辅导下就把一天的作业完成了，我觉得当时闻大叔什么都懂，语文、算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我的什么难题在他的帮助下，常常迎刃而解。回到家里，我就跟爹娘说闻大叔什么都懂，放牛时，就在他的辅导下，我把作业都完成了。

我爹李一铭说：孩子你因锅得福啊，别看他现在天天放牛，他可是北京大学的高才生哟，如果不是这样的年月，你怎么会在这种小地方，遇到你闻大叔这样有学识的人啊！

母亲叹息说：唉！造孽啊，就因为这运动，那运动，你闻叔叔现在都还没结婚。

我听了很是诧异，闻叔叔小不了我爹几岁现在都没结婚，不知为了什么，我问爹娘说：他家里还没孩子？娘白了我一眼说：婚都没结那来的孩子？我和娘争辩道：不会吧，他那么大了，还没结婚！你小孩子不懂，你以后会知道的……

我和闻叔叔交往的日子，就发现这是个古怪而具有爱心的小老头，他可以一天不讲话，要讲话也是赶牛出来时，或收牛回家时，他的话就特别多。他忽而骂：“小花猪，你这个小死鬼，东窜西跑的，你不怕豹子把你拉去当午餐”。转头又教训另一头牛道：“四眼狗！你这坏蛋，正路你不走，尽往荆棘丛里钻，真是自寻死路”。“黄三驹，你这流氓！路这么窄，你还骚得尽往母牛身上爬，你真是不要命了”！“小花花，你也是不成，黄三驹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发起情来就让它爬，唉！真是个不争气的小妖精”。他这种骂牛的方法还真有想象力，根据牛个性特征，取出牛的名字，这在当时可以说是一种发明创造。什么小花猪，黄三驹，四眼仔，淘气鬼，独角龙，玉兔，太阳神，小白驹，花花等数以百计的名称。让他的150余头牛，有了不同的名字。这些数据很精确地储存在他记忆的收藏夹里，那头牛不见了，闻大叔都会产生连锁反映。有天他正给我讲，分式加减法的运算，好家伙谗嘴的小白驹偷跑去地里吃庄稼，他眼一梭看见了，就大骂起来，小白驹，你这死鬼，真丢人啊！放着青草不吃，你去吃庄稼，你羞不羞？快给我滚回来——！那条黄里带白的小牛，刚把头伸进庄稼田，听到叫骂声，立马掉头跑了回来。所有的牛都害怕他那尖励的喊叫声。

老头最宠的是月亮玉兔和太阳神，据闻叔说：这是两头是神牛，样子生得俊不说，还很听话，在群牛中还起保护作用。于是闻大叔就给我讲了关于“玉兔和太阳神”的故事，他说：那是前年的一个夏秋之交，正遇阴雨连绵的季节，那时老闻把放的牛都赶往猴子箐，主要是那里有一块水草丰茂的草甸，而猴子箐的水又是长年不枯，听说，这猴子岭上山高林密还有豺狼虎豹出没。然而，闻大叔说：他到11队这么多年，经常把牛放到猴子箐，就没见过这些猛兽，于是就不大相信猴子箐会有什么，吓人的豺狗豹子。然而，这一天把牛赶到猴子箐后，就有些跟往日不同，蒙蒙的细雨中风还特别的大，吹得森林都发出哗哗的响声。闻大叔只好躲到草甸边的一棵大树下躲雨，雨大概下了一个时辰就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脸，此时太阳就象花腰傣姑娘的脸红艳艳的，那缕缕阳光如老米淘（傣语译为老妇人）的手暖暖的，闻大叔将身上的蓑衣辅在地上，躺倒在软如绵毡的枯草上，正想睡去。忽然，牛群发出了惊慌和骚动，特别是玉兔和太阳神，那叫声中含有恐惧与警示，此时的老闻睡意完全被吓醒了，他翻爬起来看到的情景，简直是牛和豹的对屿，玉兔和太阳神瞪圆双眼逼视着金钱豹，六尺长的金钱大豹也瞪着蓝黄色双眼，在两头牛的前边徘徊，他也尝式过想冲破防线，掠走小牛也许没有成功。此时老闻惊振于两头的壮举，胆量也大了起来。他大喊大叫道：畜性小心我砸碎你狗头，还不快滚！随之拾起一块碗大的石头向豹子投去，那豹子一惊转头逃走，消失在丛林深处。这就是我闻大叔的猴子箐历险记。他说：从此他就很看重这两头牛，平时精心的喂养不说，每当春种秋收时节，两条牛耕地回来，晚上他都亲自地给它们上料，让它们吃得饱吃得好不至于掉膘，这孤老头几乎把它们两当成自己的儿子。

实际上闻大叔也怪可怜，来到农场11队就一直孤苦一人，母亲彭小月想把本队年青点的女队员介绍给他，他都拒绝了。他说：这多年都过来了，该失去早已失去，别说青春不在，人也成这个样子，已没心思再考虑这些问题了。

唉！他闻大叔，按我们傣家人的话说的：“人无后百事忧，你就将就着找一个留个后人，让他来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吧！你总不能这样一个人过到老啊。母亲用恳切的语气劝他说了一些成家的道理……

闻轼冰：大嫂，你不别多说了，我目前实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等有机会再说吧！

彭小月：你自己的事当然由你决定，唉——！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

这底矮的土屋里出现了少有沉默，只有我爹李一鸣、闻大叔都在默默无语的抽着水烟筒，火塘里火苗把两张脸都烤得红红的，火苗还时不时地发出“叭，叭！”的响声。夜已经很深了，可今夜的人们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听说，又有什么大的政治风暴在酝酿，听见风吹草动，两个老右派都在当心自己的明天。还是李一鸣打破沉默说：鼓小月啊，你不懂他闻大叔的心事哟，处在这样的年头，还有心想成家，我成了家也都后悔，一个人多好啊，家人也不别为他担惊受怕，他闻大叔何不想成个家，可现在找谁去呀！

鼓小月：你这死老官，说的尽是些丧气话！我不是一直跟着你，许多亲戚说你犯了罪，劝我跟你离了，我都铁了心地跟定你，你还叹些什么气？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哟，我们女人个个都不可能是势利鬼！

你看，你看……多心了不是，我可没说你们女人都是势利鬼，你鼓小月跟着我不怕吃苦，从曼费老家出来，为我生儿育女，我还不小心连累了你，来到这山坳里我心中愧疚，可象你这样的好人也不多啊，老婆！

你两个也少拌嘴，我要回去了，明天还上山放牛呢。说着话闻大叔爬起来走了……

我睡在火塘边的毯子上，睡梦中到也有些感觉，说的话也听到了些，就是很不懂其中的意思，我总觉得大人们到底当忧些什么？

四

醒来时，我已睡在母亲的身边，我不知昨夜是几时被抱上床的，在床上翻动了一下身子，母亲也醒了，她说：李曦起床吧，你还要去上学的。我就顺势翻下床来，赶紧去诜脸，收拾书包，此时我已经是二年纪了，好久没让爹送我了。我背上书包转过两条村巷，就到队部门口，队长王晓东好象要出门的样子。他见了我就喊道：李曦，我也要到双河村，跟你同路一起走吧。我说：好啊，王叔叔你到双河去啥做事呀？

王晓东：你小孩子家，莫问大人的事。不过，告诉你也不妨碍个啥！我家里人来看我去接她。

我笑着说：肯定是你摆在家里相片上那个漂亮姑娘，来看你……

王晓东：人小鬼大，真让你猜中了。这两天她放假，特意跑来一趟。路这么远多不容易啊，说着这些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我和小王叔叔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翻过了萨岗岭坡，来到了双河村我赶着去上课，小王叔叔就蹲在路边，等那每天一趟的客运卡车。

双河村坐落在红河岸边的一个小平坝里，这里有购销店、学校、卫生所，还有一个称之为9500031的驻军部队，因此，双河村可以说是方圆百里内最热闹的大村子。然而，让双河村人骄傲的是驻军部队每星期六晚上都要放上一场电影，无论村人、学生、还是老师都可以进部队看电影。在当时，这是何等的奢侈啊！我在双河小校时就因此而看了《列宁在1918》、《兵临城下》、《斯大林格勒》、《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等许多好电影。这些优秀的电影作品，对我的影响是深刻的，它几乎影响了我人生成长历程中的一个很长时期。我的小学成绩优秀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然这是指不了解内情的人而言。我每天去上新课时，闻大叔已辅导着我预习了一遍，生字难词都已扫除干净，再加上我的刻苦努力，成绩在班上常常是遥遥领先。我的校长、班主任对我特别好，校长是许万福、班主任是吴惠英，他们即是夫妻也是教学中的好搭当。老两口从师校毕业分到双河村，就再也没离开过红河岸边的这个小村子，他们以朗朗书声相伴，教书之余常领着我们一群孩子到菜园里种菜或上山捡麻栗果、槌栗果，抓勤工俭学来帮助困难学生。两位老师的生活虽单调而清苦，可在我的记忆里就没听过他们的半句怨言。学校就在村东边的山丘上，教室就是几间平瓦房，学生宿舍有的还是草房。教室的前边是块操场，后面是块两亩大的菜园子，由试验地、老师家菜园、花蒲组成，这是一块很别致天地，这也是我的乐园，我常到这里读书或捉虫子，就在这个园子里我认识了，我的童年时的朋友郝卫华。他是9500031部队首长的儿子，然而，他是个善良又有正气感的小男孩，论起来他比我大两岁，常以大哥自居，就因当时我有了这么一个小大哥，使我在学校里减少了许多麻烦，有的人想就我是黑五类，欺负一下都没能得呈。他见我成绩特好就向我请教，我也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他，他最差的是算术，特别是分式的运算，真是要他的命了。我就教他分式的加减运算关键的是通分，要把不同的分母，经过通分变成相同的分母才能相加减。他说，没想到算术会有那么难，经你这么一说，使我弄懂了一点点，略知如何运算。然而，我们两人更多的时间，是在红河岸边的沙滩上和萨尼河里度过，放学了他就约我到离双河村不远的湾月潭洗澡，这里水清澈见底，马鱼、鲫鱼、白飘鱼、红尾小鱼常飘浮在清澈的水里，面瓜鱼、甲鱼是沉在水底的，水面上稍有响动立即躲进石洞，这一些常识是郝卫华教给我的。他胆量大水性也特好，进入水中就象水獭猫，潜下水去钻入石洞，能把一两斤大的面瓜鱼逮上来，他的举动常让我惊得目瞪口呆。

就因跟着郝卫华玩，我第一次逃了学，两人躲进河边的芦苇丛整整完了一天。又因这次逃学许万福老师第一次到了我家，许老师见到我父母后，说了我在学校的许多优点：学习成绩好，会团结同学，尊敬老师，刻苦勤奋，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随后，老师用了一个转折词，把我最近的情况反映了出来，他说，不知李曦是什么原因？前天却逃了一天课，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李一鸣和彭小月听后惊得就如五雷轰顶，他们同时望向我，向对待一个陌生人般看着我，惊诧、失望、痛心等许多复杂的情感，从两双眼里表现了出来。李一鸣是个会处理事情的人，这种尴尬在他眼里只是一霎那，他马上调整情绪后，对校长说：校长，太辛苦你了，孩子不懂事让你如此费心，我们会好好教育，一定下不为例，决不会有第二次逃学！许老师在我家座了会儿就被王晓东喊走了。老师前脚走，李一鸣就在家里找出一根荆条，把我拉过去就打，挨了三荆条就让痛得直流泪。此时彭小月就把我拉到身后藏了起来，她说：娃他爹，孩子知错了你就别打了，快向你爹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我见要吃亏，只好流着泪，向爹认错说：我今后再也不敢逃学了。逃学引起的风波，虽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了……往后的日子郝卫华来找我出去玩，我就会想到那根荆条抽在身上的痛感，就跟他说：我在也不敢逃学了，我爹妈知道可不得了，我们放学去玩吧。郝卫华也跟我说：吴老师去了他们家，还好是父亲出差不在家，没埃打！母亲只把他骂了一顿……

我就跟他说：今后咱们就别逃学了，等假期好好地玩，你到我们家，我带你到萨尼河里去捉鱼，那儿的水比红河上小得多，鱼也憨好逮得很，一天能抓好多好多的鱼。

是吗？那等放假我一定跟你去逮鱼，就在你们家住上几天，你爹妈不会反对吧？郝卫华恳切地跟我说。

我说：怕不会有啥问题。可我心里直打鼓，因为我家住的茅屋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多容一个人。然而，拒绝朋友的要求，我又有些不好意思。为解决这个问题，我在心里考虑了好多天，才使想起一个人，到觉得有了解决的办法。这个人就是小王叔叔，他屋里不是有两张床吗？到那时来看他的女朋友也许回去了，就叫郝卫华住到小王叔叔那吧。可我心里又想他会不会同意呢？……

上课之余我还是和郝卫华一齐玩，然而，我们在也不敢离开校园一步，课后做完作业，除到菜园子里捉虫子外，就忙着回家，郝卫华坐着渡船过河回到部队的驻地；我要翻过萨岗岭回到萨尼河11队，已经几个月闻大叔不来萨岗岭上放牛了，原因是这萨岗岭上的草太少，牛没法吃饱。再说我呢也长大了，这几公里的山路也很熟悉，人来人往的也没啥可怕的，一个人走山路我似乎也习惯了。转眼就到学校放假的日子，我和郝卫华约好，一个星期后他来我家里玩，郝卫华要来成了我的一件心事。

我只好去求助于王晓东，就在星一我到王晓东宿舍，就跟他说：王叔叔，我有事想求你呢。

王晓东：有事说麻，干吗吞吞吐吐的？

我有同学要来，没地方住想找你商量，想个办法。我犹豫不决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王晓东：这是啥大事啊，你同学是谁？

就是双河村驻军部队的一个小男孩，叫郝卫华，我怕你为难想了好久才跟你说呢。

没问题，他来了你跟我说一声，按排在招待室就行，我会跟招待室的小赵讲。

我没想到，王晓东会这样爽快就答应了这件事，三天后郝卫华来了，他被按排在招待室，小王叔叔叫我陪着郝卫华到干部食堂搭伙。见我被王晓东喊去，也没多问是啥事。郝卫华到萨尼河的第二天，我们被小王叔叔带着到萨尼河上游的三龙潭，这是三条河的交汇处，也是鱼儿最多的地方。萨尼河，卡尔加河，莫理果河就交汇于此地，这里有一个约五亩地大的潭子叫三龙潭，小王叔叔把三龙潭村的农民招来十几人，叫大家到山上去采割醉鱼藤，然后用石碓舂细洒在三龙潭里。然后，他亲自带村民进去搅潭，所谓的搅潭，就是几十个人在里面游来游去地乱搅一通，这一搅果然灵验，潭里的鱼就全晕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鱼都浮到水面上来，大家就开始用网、用鱼箩捉鱼，还有的拿着木棍，把浮出水面的大鱼打晕了往外捞。一通忙活后，月亮渐渐地升高了，村民们架起篝火支起罗锅开始煮饭，白花花的鱼，整整装满了6个谷箩筐。郝卫华和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鱼，高兴直叫喊：大鱼，哦，大鱼哟！一个多时辰，米饭的香味，烤鱼肉的香味就在这三龙潭边的红沙滩上迷漫。小王叔叔给我们两盛了饭，火塘边烤鱼的老大爷，就把香喷喷的烤鱼送到我们的碗里，这样醇香可口的晚餐，给我们留下很深的记忆，如今回忆起那样可口的饭菜，似乎就再也没吃到过。

第二天，小王叔叔带着一个名叫刀卜安的老人，领我们去莫里果河去抓石蚌，逮甲鱼。听说他是这一带抓石蚌、逮甲鱼的好手，每次出去都很少空手而归。然而，这一天我们很早就出发，沿河而上，越往上走路越难行，要么就是遇到悬崖当路，要么就是碰到深不可测的潭子，让我们攀岩爬壁绕了半天才过去。那浓密的树林，缠绕在林间的藤蔓，成为阻挡我们去路的暂碍。我和郝卫华完全失去昨日的兴致，只差一点向王叔叔恳请我们不去了，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怕说了没面子。你看，人家王叔叔多好啊，帮我解决难题不说，还带上我们这儿玩，那儿逛的。多好的人啊，我们能扫他的兴吗？所以我就跟郝卫华悄悄地说：我们要坚持住，决不能后退丢了脸。郝卫华说：这是锻炼，我不会后退的，你放心！当我们往上走了两个时辰后，就进入一片开阔地，就在这河流的两岸，那真是古木苍天，阳光从树稍上茂密的叶片中透了进来，洒在落叶上，那黄红色的枯叶与褐色树干相映衬，呈现出迷人的景致。小溪穿过树林溶入到河里，溪畔的山花开得很灿烂，那一个一个带圆帽子的山菌，偷偷地从土里窜将出来，让这块寂静的土地，显得生机盎然。那高耸的老树上，啄木鸟在发出哚哚……的啄木声，孔雀成群结对地在林中飞翔，还有茶花鸡们你追我赶，把这片老林搞得就象群鸟聚会。此时，那满脸苦色的郝卫华也喜上眉稍，大叫着说：这里真是太美了，太美了……

悠转了一天，在太阳西斜的时候，我们回到了三龙潭边的小村，就刀卜安家住了下来，石蚌到捉了几只，甲鱼是一个也没逮到。老人说：今天没逮甲鱼是日子不好，属蛇日怎么能出山呢？反正当时的我和郝卫华一句也听不懂，好象小王叔叔还安慰了老人一番，可能是说：主要不是来抓甲鱼，目的是来玩，谢谢老人带我们转了那么多地方，欣赏了许多美景。第三天萨尼河上游的旅程结束了，小王叔叔和我们又回到了农场11队，郝卫华的爸爸用吉普车把他接了回去，我的假期也快结束了，父母亲督促着我完成了暑假作业。然后，我仍沿着萨岗岭的小路，去双河村读书，生活中仿佛什么也没改变。只是课余饭后，多了我和郝卫华，假期萨尼河之旅的故事，让小学平淡的生活有了些情趣……

五

我不知道日子是如何过到今天，总觉得那场大革命就象风暴越刮越紧，转眼我小学就毕业了，正赶上骤风暴雨的我，被认为是不能升学的对象。别人都到双河村办的“五•七”中学就读，只有我虽说成绩拔尖，就是没接到学校贫管会的通知，在家里闲置着，父母也很为此事担忧，并去找王晓东队长想办法。我爹对王晓东说：王教导员（此时的王晓东已升任教导员），你送佛送到西就再帮我儿子一次吧，孩子正天闲在家里，话也少了，瞧他无所事事的样子，我怕他想不开哩。

王晓东：老李，等段时间再说吧，孩子遇到这样的年月真是不幸，你要多开导他点，事情总会解决的。

我这样闲着一呆就是三年，这个事情的解决，就不象读小学那么容易，王晓东跑了三次双河，都被新上任的苏戛尔主任担了回来，苏戛尔认为中学只办一个班针对的是培养贫下中农子女。再说名额有限，决不能因吸收了黑五类子女，而影响了贫下中农子女入学。这苏戛尔真是有思想觉悟，一席话让王教导员，无话可说左右为难。只好退出双河大队部，悄悄地回到11队，把我找去说：孩子你先委曲一下吧，让你王叔叔再想想办法。

我流着泪说：王叔叔，你已经为我尽力了，我谢谢你！

孩子，你真懂事啊，我为你爹娘有你这样的儿子而骄傲，你一定不能悔心丧气，还是要象平常一样多看书抓紧自学，你看象高尔基、赵树理、杨朔等中外著名作家都是靠自学成才的，孩子你也象他们一样努力自学吧！若有不懂的地方，你就来问我，我解决不了的就问你闻大叔去……

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学业荒废，请你放心，谢谢你！此时我的心平静了许多，然后，我走出了王叔叔的宿舍。

在家闲居多日后，我觉得如此闲着也不是事情，就随着爹娘下地干活，此时，我们家已承包了一片香蕉地，父母都在地里侍弄香蕉。我就到地里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做活之余就看书或写点东西，我就这样坚持着等待时机。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我心里是没谱的，接着是小王叔叔调走，听说他的调动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接到调令组织上说非走不可，从此我的事就再也无人关心了。郝卫东在县城中学读书，开始的第一年他还来看过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许渐渐地忙了我，只是偶尔地听说，他初中毕业就就应征入伍去了北方，只有我失去了上学，接着就失去了很多的机遇，我仿佛是一只浅搁在红河岸边的朽船无人问津……

辍学后的日子，我茫然地看着时事的变化，消息不断地从外面传来，说政策要变了。到底如何变我们不无法得到可靠的消息，此时，我还跟着闻大叔在三龙潭放牛。有时我把听到的消息告诉闻大叔，他却说：蠢孩子，别做梦了！当初我认为自己没希望了，可你还有希望，想千方百计地帮你、教你学好知识，等有朝一日走出这山旮旯（gala）,可现在我完全失望了，政策一年比一年紧，你就别听信谣言了，你认为有希望，恰恰相反摆在我们面前日子越来越难过。说着老人鸣……！地哭了起来，他抽泣着说：孩子啊，谁叫你生在这样的家庭，放弃所有的努力吧……

此时，我象个极不听话的犟孩子，极力不赞成他的观点。我说：闻大叔，你在农场11队不老就昏了，社会是在不断前进的怎么可能越来越黑暗，你过去不是用英国大作家雪莱《西风颂》中的名句“冬天到了，离春天还会远吗？”来鼓励我，没想到你如今会如此的看不开，而且还可以说是颓废的，这种思想很危险哟！

闻大叔：孩子此时彼一时也，那时我认为这种形势不会长，可谁知道我呆在萨尼河11队就是20年啊，孩子一个人的青春有多少个20年，我有时真的失望，对不起我第一次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

没什么，我只是不甘心这样被窝在这个山沟里，我也真怕自己一辈子出不去啊！我望着闻大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老人家抱紧我安慰道：孩子当愿象你说的那样，社会越变越好，我们大家都能走出这个山沟。

回到家里我就把闻大叔和我的争论告诉了我娘彭小月，她听后就严肃地对我说：在外面可不能乱讲哟，虽是有些消息，但又不能太高兴。前天你王叔叔回来，听说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你爹被喊去做啥还不知道呢！我听说王晓东回来就有一种预感，可能真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果然，爹回来就把好消息带了来，李一鸣说：王晓东被派回来，主要是负责平反工作的，11队专门成立了平反领导小组，我爹也是平反领导小组的成员。所以他被喊去开了一下午的会，会议传达了中共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重点就是要对原有错划右派进行平反，并摘去地主、富农的帽子，作为地方上这项工作已尽尾声，而在农场却晚了一步，因此，时间紧任务重农场总部要求，要在十一月底前全部完成此项工作。晚上11队全体职工就集中在队部的大会议室，传达了中央的精神，大家听后为之一振奋，特别是闻大叔省上点着名要他回原单位，可这老闻的犟脾气一来谁也拉不动，原先他害怕在山旮旯呆一辈子，此时要叫他离开，他到不急了。他想平反了在那里不一样，回到上边人际关系复杂，自己的知识多年不用，都已生疏了，很难跟上时代的需要吗？所以他跟王晓东要求说：王教导员，你是我的老上级，我为人脾气你也知道。平反了我感谢党，干革命工作在那里都一样，你看看我适合干什么？就叫场部领导分点什么给我做就是。小王想：现在农场总部也缺人才，场领导也交待如有愿意留下的，就争取让他们留下。他想了一下，现在农场总部正要办中学，最缺的就是外语老师，身为北京大学中文系高才生的闻轼冰，他一定能胜任初高中英语课教学，再说场部领导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担任这个学校的校长，没有得力的老师怎么能行，闻轼冰、李一鸣、张大国、鼓祖荫、陈俊明等人，都是自己想要的人才。王晓东就着抓平反工作，依次地争取了这些人的意见，没想到当时工作之好做，太出乎他的意料。面对这些留用的同志，王晓东的心情有些激动，他说：你们都是党的知识分子和人才，过去由于政策性的错误，让你们委曲了，然而，大家不计个人得失，都愿为自己战斗过地方出力，你们的精神让我钦佩和感动……我作为军人向您们敬礼！

王晓东回场部几天后，就把该去该留的人的手续全办清了。李一鸣和彭小月带着我迁到农场总部曼蒙，这是个美丽地方，红河来到这里，受山峦的阻隔在这里拐了一个很大的湾，形成一个马蹄状，这就是有名的红河第一湾。与曼蒙隔河相望的是漳水县城，这里也是我母亲彭小月的故乡。就在这里，翻开了我少年时代最精彩的一页，我总算能背着书包去上中学了。校园里我看到一张张甜蜜的笑脸，闻轼冰上的是英语课，所讲的英语是那样的纯正，他对西方文学史的掌握是那样前面，他的英语课深受学生欢迎。当初每天只会跟牛讲话，已近麻木的闻轼冰不见了。李一鸣上的语文课也讲特棒，特别是他的古汉语，一节对荀况《劝学》篇中字词句，段篇章的分析，借古喻今把该文的深刻含义引伸了出来。让每位同学董得了“君子，学不可以已。……学而不舍金石可镂，求而舍之，朽木不折……君子生非异也，而善假于物耶”的深刻道理。王晓东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政教系，现在是该校的校长，兼任的课程是《公民》与《哲学》，他曾当过兵随后就分到农场当管教干部，是位学时渊博，阅历丰富的好老师，所以他的课也讲得生动而有趣，并且他能把许多政治的哲理与现实生活结合起来，他的讲课给了我们很多启迪。

我的中学时代，就在红河岸边的曼蒙度过，曼蒙是个方圆近几十公里的小坝子，往北过了红河是农场的总部槟榔坝，往南是漳水县县城，红河在这里绕了个大湾子，上亿年的泥沙沉积起一个十平方公里的坝子，有两条河从城里穿过，一条是漳水河，一条是困龙河，如两条玉带般从县城内穿过。河上的竹制吊桥做得别致赋有新意，两岸的木棉花高耸而伟昂，河水清澈见底，那畸形各异的石头，卧在河中有的犹如狮象、牛豹，有的犹如巨蟒、鳄鱼。河水在巨石中穿流，形成瀑布幽潭，童年时，每到夏天，我们就泡在河里，一玩就是几个小时，常使父母找到学校，才知顽童们早就溜到河里。

然而，进高中后虽说这样的日子很少，可是我们还是偷空去玩；特别是每年暑假，苏琼、小武、张庆良就跑那找我，说：暑假作业也做得差不多了，要么回萨尼河去玩，要么上哀牢山进十里河，一则能赏美景，二则也能借赏景，收集点素材写篇作文啥的。

李一鸣听后很是赞赏说：这主意不错，不过得注意安全。

彭小月听李一鸣同意，也不好反对只觉得有点不放心，就说：光凭他们几个孩子，这么去好不好？

李一鸣说：有什么不好也该让孩子去锻炼锻炼，只是得跟王晓东说一声，他是校长不跟他说有点不好。于是李一鸣就到王晓东家里，跟王晓东说：几个孩子想借假期去一趟哀牢山，你看行不？

王晓东：李主任，你认为呢？

李一鸣：我也拿不定主意，才来跟你说，你必竟是一校之长，说让他们去吧，又怕一群孩子遇到什么危险？不让去吧这是假期。天天把他们关在家里又不是办法，学生们说得也有道理，说是去体验生活，只有这样才能写好作文。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陪孩子们走去趟哀牢山，另外小陈也没进过山里。这样大家都不用为孩子当心。随后就望着李一鸣说怎么样？

李一鸣：这就没得说的，你大校长陪着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明天我叫学生家长张大钟送你们到勐洒，就从那里上山去游天门峡，十里河，就着去看看东关岭土司庄园。

王晓东和陈老师陪同我们乘车由曼蒙去勐洒，张大钟是张庆良的父亲，一路上他真是高心无比，一会跟王晓东说：校长啊，孩子有你领着我们就放心了，就是当误了你和陈老师的休息时间，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有你这样的好老师好校长，真是我们家长、学生的福气。转头也对他儿子说：庆良啊，此去不单纯去玩，有校长领着你们，去考察风景点，你就要玩出点名堂来，只有认真看、用心领会，回来才会写出好文章哟。我顽皮地跟庆良说：听到没有，可别辜负你爹的一片希望哟——！我们一行人在笑笑闹闹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勐洒。过去我们只听说过勐洒的沙滩、碧水、木棉花，而今天勐洒的花腰傣古寨，河边的曼湾古渡，河上的木船稍公，河对岸的木棉树群，掩映在树丛中的寨子，还有那条沿河而上的公路，组成了一幅着色较浓的水彩画，展现于我们面前。

王晓东：平时只顾忙于工作、生活，到也没注意这红河沿岸会那么美，这简直是人间仙境哟！

陈梅见此感叹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是唐朝诗人白居易的词，用来形容勐洒的景色也不为过，她回头问王晓东你说不是吗？

王晓东：夫人说得及是，云南的风景实际上已远远胜过江南，我就此也随和夫人一首：濮水古渡忆今惜，木船往返载春秋。滇国旧梦王裔事，碧玉清溪花腰女。绿水金沙流不尽，两岸古寨满园春。我们几个学生随声叫好，说校长出口成章，真是才子……

王晓东：长江后浪推前浪，弟子不别不如师，但愿你们今后个个都比我强。我这也是班门弄斧，诗的平仄对仗都不一定准确，行家见了真是会怡笑大方。走吧，勐洒街也逛了，金沙滩也来了，我们上山吧？

我们师徒数人，就包了一辆面包车沿盘山公路驱车而去，车子在山里走了约两个时辰就进入山心，这里公路被密林包裹着，车子在林中穿行。山花的香味从窗子漫入，鸟儿的啼啾声越远及近地传来，沿路的大小瀑布有十余个。那些从哀牢山中汹涌而出的激流，遇到悬崖陡坡，就会把银色的水倾泄在这些高差不一的悬崖和斜坡上，炸出千道紫烟、万股飞霞，瀑布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在十几里外都能听见。也有一些涓涓细流组成成的如线如丝的飞瀑，它们飘飘洒洒斜挂在山崖上，在夕阳照射下犹如五彩缤纷的飘带，随着微风过处又化为阵阵紫烟，给过往游人带来一丝凉爽，这使我们想起唐朝诗人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是啊，这人间仙境的哀牢山常让我们浮想联翩，无论你从那条山岭进山，你都会遇到许多让你迷恋景致，后来我才知道“县志”上就载有：“哀牢诸峰，峰峰奇秀，深涧水湍急，川前挂飞瀑；白云缭绕藏龙虎，密林深处有人家，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望山跑死马”的记载。

汽车在一林间客栈前停下，我们被出来相迎的老板接了进去，这是一个废去的古驿站，现在游人多了这个曾经人去楼空的古寨，也有了些人。王晓东：老板，这里有什么好去处？

老板答道：到了这里，你就得带娃娃们去十里河中玩玩，走走茶马古道，游千家寨，看看这个废弃了的古寨古驿站，那里的山水、古寨都廷有意思的。王晓东问好进寨的路，第二天王晓东带着我们一行数人，就进了原始森林，沿着茶马古道走出好长一段路，这沿路虽说森林遮天蔽日，然而，用青石板镶嵌出来古道还依稀可见，古道在十里河东拐西弯地绕了几个圈，古人修砌的石桥还静卧在河上，这青石路面上的“马踏穿石”可以证明，古道昔日的繁华，见此，我们仿佛听到远古的车呤马啸声。顺十里河走了一段茶马古道后，我们又进了早已废弃的千家寨，这里除了断垣残壁外，有的古建筑已经修复。古寨中的龙门客栈、古代炼铁炉、朱家马店、舒家的铁匠铺、余家的赌场，都大体作了装饰，但仍然是坐空寨。此时我们去时可能是旅游的淡季，若大个村寨静悄悄的，只有那些马店、铁匠铺、客栈静置在森林中，到也有几许的冷清，正是这种冷清让人有了回味感。传说，这千寨曾经喧啸与繁华过，这是个寨头杀猪寨尾都听不见的大寨子，寨中最有实力的要算龙门客栈老板李仕龙，李家在此地本就是旺族，可以说百里之内一提到李仕龙真是无人不晓，来往于古道上的马帮几乎都住在龙门客栈，只要拜了李仕龙的门，你穿越原始森林，过哀牢进迤方才能有保障，路上的土匪才不敢打你的主意。这是多大的面子啊，据说这李家的势力真是能通黑白两道，李仕龙的叔父李富秦是世袭的岩旺土司，后随云南王龙云征战有功被封为三州五县的镇守史，官居少将军衔。所以这李家来头真的不小，这千家寨有了如此显赫家族的庇护，当然就如一番潜藏于深山的王土，这里有逃难的，避祸的，洗黑钱的，躲债的，真是龙蛇混肴，就是那个时代造就了千家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

可是如今千家寨，当年龙门客栈，显赫一时的老板李仕龙，也随世事变迁灰飞烟灭。我们看到的也只是断垣残壁废墟里所演译出来的传说，王晓东：这千家寨昔日真是火红过啊，可今天留下来的客栈、马店、炼铁炉，只能勾起游人，对昔日车吟马啸回忆。随之他便吟咏起苏轼的《念奴骄•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唉！真是“人生如梦”耳。

随后，我们又徒步两公里来到天门峡，这是一个通往大山深处的峡谷，一条清冽冽的大河，就起源于哀牢山主峰大磨岩峰，据到过大磨岩峰当地猎人说：大磨岩峰如一刺进蓝天的巨剑，峰巅之上常年云雾缭绕，每年的冬春季节，都是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林海里的珍稀植物有伯乐树（钟灌木）、苏铁、红豆杉、长芯木兰、红花术莲、水青树、香樟、红椿等国家一、二级保护植物，还有出没林间的虎、豹、熊、野猪、野牛、巨晰、梅花鹿、穿山甲、孔雀、白鹇、原鸡等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不经意间就会与进山的人相逢。进入原始森林，山花吐蕊，猿啼鹿鸣，孔雀长啸，组成了一道绚丽的风景线。天门河、洞岗河、南秀河、大麻卡河等，均发源于此。这里山高林密、冬春积雪时间长，蓄水量异常丰富。从巅峰奔泻而出的河流，在那一道道高低不同的崖栈上，形成激流飞瀑，似一幅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卷。那些到深涧河畔饮水的麂子、崖羊、长臂猿，与林间欢鸣的鸟儿组成一道罕见奇观。

天门峡也许是亿万年前，地壳变动时的产物，哀牢山脉呈西南走向，当整条山脉延伸到这里就出现了断裂带，这个断裂带就是现在的天门峡，它容纳了哀牢巅峰大雪窝山的许多溪流，成为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从大山深处奔流而出，就涌入这个地形复杂的深间，便形成谷中的瀑布、深潭奇观。我们沿山路进入天门峡，只见眼前展现出两道耸立的石壁，犹如一道巨门，这就是所谓的天门。门前有一池绿如斐翠般的碧水，这个约为三平方亩的深潭，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它把耸立的石壁和壁上的老树、古藤映入水中，鱼儿在清澈的水中，象凌空飘浮在悬崖上，穿梭不停的鱼儿，犹如在森林中穿行，这是多么奇妙的景致啊！要想进入峡谷，就必须乘船渡过深潭，进入天门河。进入河中，地势忽然变得开阔，一条清冽冽的大河，从深谷中奔流而出，河水发出哗哗的响声，搅碎了这幽谷中的宁静。然而，波滔的气势，又使我们感到一种壮怀与激越，仿佛找到寄予情感那方山水。身处闹市的我们，面对密林、大河、溪水，还有那满山的野花，形成的田园风光，真让人留连忘返。转过深涧，忽见一小村展现眼前，这是谷中唯一的村子，叫哈拉木（傣语的意思是深谷中的村子）。这样的景致，使置身谷中的我们，犹如在画中行。

再往里走，突然觉得河道在收拢，一条宽广的河又变得狭窄起来，寂静的河水又在深谷中咆哮起来。然而，这里的景色又别有洞天，石壁收拢成一条狭缝，抬眼望去就是许多书中提到的一线天，这是谷中第二道门，当地人称金门。这金门的两边石壁都闪耀着金属的光泽，据地质学家们说：石壁是品位很高的铁硐矿石，那水中的岩石闪耀着银色的光，清澈的水从石板上划过，斑斓的阳光透过崖顶的树丛，洒在河上折射出五彩缤纷光线，使河水呈现出诱人的景致。就在这1000余米长的峡谷中，竟然形成瀑布与深潭相叠缀的壮丽景观，我们仔细一数有珍珠潭、湾月潭、情吕潭、白龙潭，飞龙瀑、莲花瀑、双龙瀑等“九潭十二瀑”。从崖顶到陡峭的石壁上，生长着清香木、鹿啃木、彬椤树、野芒果树等十几种珍稀植物；这些树丛中，时隐时现地我们还看到金丝猴、长臂猿、老熊等一些动物的啼鸣声。水里还有人们罕见的百年甲鱼、娃娃鱼等水簇。目睹了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我们几个学生真是犹如进入了安徒生的童话世界，事隔多少年，无论我走到那里，都无法忘记学生时代的那次旅行，我后来发表的作品中，隐隐约约地都镌刻着家乡的映迹，老师和同学们的影子。

六

实际上生活中的曲折与灾难，对一个人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对于强者来说，这是对意志力的凝练，我们这么一代人，历经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然而，这个环境却造就了我们坚强的个性，让我们从挫折中感悟。说到这里使我想起屈原《离骚》中的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从双河中学考入南方一所理工大学，学的是机械专业，这可以说是我人生历程的一个转折。

大学校园，是对自己所学知识的升华，是把许多感性认识升华为理性认识的过程，我人生理念中哲学思想是在大学里参透与形成的。作为那个时代，我们崇拜蒙笼派诗人顾城、海子、北岛，特别是顾城的《一代人》那高度浓缩的诗句，“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寻找光明”这一精辟的语言，启迪了人们不舍地求索真理的信心；诗人沉重的感情基调，犀利的眼神，洞释了那个时代所有人的渴望！实际上一个人，他人生情感基调的形成很重要，我的情感基调就是在这所大学里形成的，带着这种基调里形成的人生观、是非观、情感观进入社会，这些观念又决定了我往后事业上的成败。这样的观念它却实存在着许多弊端，首先、哲学理念上的幼稚性，常把事物理想化，容易脱离现实；其次、生存理念上单一化，不会多侧面地考虑问题；第三、忽视人的群体生存关系，跟今天和谐社会中强调的人性化是否相吻合。由于这些情感基调的偏差，进入社会后，在对社会的适应过程中，常常出现理论知识与现实生活的偏差，正因如此，顾城才会在旅居澳大利亚其间，让自己的思维走入极端，结束了自己年轻极富才华的生命。然而，无论怎么说：我们终归从黑暗走向了光明，犹如获释的囚徒，怀着百感交激的心情，去迎接新生活。拂面而来的春风，大学校园的阳光明媚，满园的鲜花和笑声，让当时的我都沉静在欢乐中，大家的求知欲望是那样强烈，拼命地咀嚼着自己所要掌握的知识，那种浓厚的学习风气，铸造了拼搏向上的一代人。我作为这一代人中的一分子，被这个潮流涌向自己的领地。

就这样，拉开了我大学生涯的序幕，由于我李曦走过的路比别人曲折，由于有了萨尼河11队的那段不平凡的生活经历，让我知道能赢得如此良好的学习机会，真是上帝的惠顾。因此，对象牙塔似的大学生涯是珍惜的，我似乎驾着一叶小舟进入知识的海洋，迷恋于阳光、雨路、和色彩斑斓的景致，犹如一个贪玩的孩子，一扎进图书馆就会忙记所有的时辰，我学的是机械理论，里边的机械设计理念，我都认真去钻研。为提高操作技能，我和大学附近的一个机械厂的技术员师夏晓娟交上朋友，在我的要求下她答应每周带我到车间观摩学习两个小时。对夏晓娟的了解认识，就这样开始，夏毕业一所机械专业的中专学校，她总觉得自己的知识层次低，对深奥机械原理的理解比较吃力，因此她抽时间读夜大，许多搞不懂的理论又有求于我，所以我们之间正好互补。我似乎天生就是学理科的料，在实践操作中只要她一示范我就会，其悟性之强让她大吃一惊。而她的夜大课程又学得很吃力，许多课程中的原理弄不懂需要我给她再讲，并且她的领悟能力弱，许多问题要去慢慢的感悟，甚至要通过很长时间的思考才能想通，我承认她是个上进心、责任心极强的女同志。什么东西都想赶在前头，但又力不从心，这就决定了她一些极端心理，不平衡心理造就了她扭曲了的个性。古人云：“人贵有自知之明”。然而理解这句话的内涵又谈及容易，夏晓娟就是这样一个女性，正是她的个性，她埋葬了自己的家庭，她走入了自己的人生死胡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和戛晓娟交往开头还是有共同语言，毕竟都学机械专业的，那段时间我有空就去找夏晓娟，每到周末我们就聚在一起，那也许就是我们生活中最愉快的日子，我觉得天很蓝，太阳在白云间行走是那样的妩媚。有月亮的夜晚，晓娟靠在我的肩上，望着月儿说：李曦，我们是否是在谈恋爱？我反问道，你说呢？我们走得太近，以后会不会伤害你？

晓娟：对未来你我能知道多少？我讲究的是曾经拥有，我们干吗要去思过去与未来，那不是活得太累吗？这也说得有理，我只是当心自己身无分文，很难承担起那份爱的责任，如果有天我们分手了，请你不要太多的责怪。我凝视着她那张圆润而老成的脸，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晓娟：随缘吧，就这样淡淡的相处下去，直到都认为该结合的时候再说该怎么办。那时的我必竟太单纯了，我为她的答腹感到满意并激动，一个没有被人爱过的大男孩，想来一定会太单纯，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相处不到一月我就与晓娟同居了，作为一个大三的学生，我对此甜蜜又忧虑，甜蜜的是有人关心，又有人牵挂，忧虑的是如此之快就走到一齐，会不会太草率。然而要后退，似乎已经没有路了。还好的是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转眼不知不觉我就进入大四，该毕业了，要留在这坐南方的大城市，显然不可能。我就要被分配回曼蒙老家，父亲已托关系帮我联系好单位，听说找的人还是王晓东，历经数年王晓东已被提拔到曼蒙县当管工业的副县长。听说我学机械专业，就要毕业回家，就满口答应帮忙，并向李一鸣保证说：老李你我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李曦大学毕业，我当然要关心，你的儿子我的学生，我不帮忙说得过去吗？所以，我毕业后，顺利成章地被分配到曼蒙县南鑫制糖有限责任公司，我真没想到公司懂事长兼总经理竞然是郝卫华的父亲，郝大明从部队团级干部的位置上转业下来，就安来这个厂当厂长，后来制糖厂扩建成大公司，就当了懂事长，真是无巧不成书。郝大明经王副县长的推荐，接纳了李曦这位机械专业的大学生，并想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委以重任，因机械车间主任王富军一则年龄已近退休，二则知识层次低，确实力不从心。李曦的到来，让老郝暗暗惊喜，再则这孩子自己也有所闻，能吃苦耐劳不说，做事都尽心尽责，再加上知识层次又高，往后可是厂里的栋梁之才。我就这样被分配到曼蒙县南鑫制糖有限公司，机械车间任副主任，协助王富军的工作。

就在制糖企业景气的今天，南鑫制糖有限责任公司的利润率是10个亿，为曼蒙赢来的财政收入是4500万元，这样的企业当然是县上的宝贝，人员配置都是经县上分管领导来定的，特别是技术人才更是层层把关，我为自己能进南鑫公司而高兴。当我窃喜被分配到大公司时，想不到公司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是制约才能发挥的阻力。车间主任王富军，是60年代中期分配到厂的老工人，虽说他文化不高，可是他对当时的制糖机械真是了如指掌，在安装、机修上可以说是把好手无人能比，可是他也很害怕，有天谁又来接替了他的位置。我的到来让他感到不安，机械理论上他没啥功底，就凭几十年的经验积累，掌握了现有机械的脾性与结构，如果机器一更新，其权威性就会受到威胁。我是机械本科大学生，理论功底很深，实际操作能力也不弱，并且一到公司，老总就点名要我做他的助理，他想这不是明摆着有昭一日接他的班吗？于是王富军常常闷闷不乐，还在别人面前说：李曦，这个未出窝雀，刚进公司领导就把他当骨干，真不知这小子是什么来头……

当别人把王富军的话传到我的耳朵时，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淡然地说：他误解我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我只想踏实认真地做点事，别人的误解也难免。我仍然深入到工人们之间，忙于了解厂里这套机械的性能，我的调查了解是细致深入的，我知道这套德国九十年代生产的制糖机械，其生产能力是日处理甘蔗10000吨，白糖的年生产量为18万吨，这也应归功于当时的厂长郝大明，在白糖价格低迷，制糖业不景气的时候。这位军人出生的厂长，能抓住战机大胆地进口了这套德国制糖机械，结果使南鑫公司不仅走出低谷，一跃而成为全国制糖业的大企业。当然这套德国设备也向本厂的技术力量提出挑战，对中国传统机械熟悉得一目了然的王富军，站在这套德国先进机器面前，简直束手无策。该机器的故障问题，要通过电脑检测才能发现，而原班技术员中没一个人会电脑操作，修理和排除故障只得靠省城的专家和技术员。这就给厂里带来了不少麻烦，郝大明早想要一个机械专业的本科大学生，恰巧这时我李曦进厂，我就是厂里最需要机械人才时进厂的。郝大明一看档案，李曦，机械专业本科，懂电脑技术，英语已过八级，熟悉专业用语，能看懂机械外文资料。郝懂事长见此真是喜出望外，他在心里说：王晓东这个杂毛，这次到也为“南鑫”做了件大好事，抬头一看这李曦一米七五的个子，一脸的书卷气，眼睛透视出读书人才有的灵气，郝大明看着这位年轻人，语气中充满关爱地说：小李住处落实了吗？刚到公司也不用忙着上班，熟悉一下环境，休息两天再来嘛。我觉得他眼中充满了一个长辈的慈祥，内心的一丝温暖传遍全身我说：郝叔叔，我今天就到车间去，想尽早地熟悉自己的工作。郝大明朝外就喊，郝茜雷！你进来带李曦去机械车间，告诉王富军小李就当他的副手。就这样我分配到了“南鑫”制糖有限公司的机械车间，开始了自己的另一个起点，实际上王富军闲言碎语的中份，对我到是一种动力。到厂两个月我就对这套德国老的设备从发动机、压榨机、传送带、制糖工艺系统，进行了全面地检测了解，我从技术科领出一台索尼手提电脑，对整个运作系统进行分段，分部件的进行检测。王富军看着我的忙乎好象漠不关心。其实这位老大哥还是感到一种恐慌和压力，他看我用电脑检测，若大个系统部件一个月内就被查实得了如指掌，那个系统有啥毛病，具体到每个部件，经电脑一查我就做下详实的记录，为榨季过后的检修不知提供了多少方便，按往年的常规检修，不知省了多少个工时。工人对我的看法也很好，说李师毫无架子，容易相处，人又能吃苦耐劳，工人都下班了他还在那里琢磨检测。我们公司真会来了一个能给机器看病的“白求恩”。由于我的勤奋努力，到厂的第一年我就被评为公司的技术能手，并受到市、县工业系统的表彰奖励。

七

匆忙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声息地从身边流走，转瞬间我在“南鑫”一呆就是三年。这三年间就是三载春花秋月，小学时的郝卫东从省城回家探亲与我不期而遇，老同学相见更是一方倾诉，才知他在部队凭着老爹的关系读了军校，在部队呆了十年后转业到省交通厅任工程处副处长，现已在省城安家，妻子和他是一个单位的，孩子已经6岁在上小学。

郝卫东见我仍孤身一人，便说：老同学，对象还没有眉目？不能老是去忙工作，也该抽空去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唉！一则没时间，二则是难找合适的人，只有走着瞧会不会碰到合适的再说。我对郝卫东的关心，深表领会，但又无可耐何。因为找妻子对我来说却是一件难事，身边却实没有适合的人。

郝卫东：我叫我老爸给你留意一下，身边的得力干将不关心还去关心谁？他老人家真是，对此事有些迟顿，我一定给他提醒一下，给你点时间去谈恋爱。哈哈……。这家伙历来是这样把严肃的事说得轻松而幽默。

我也笑着说：卫东，啊！这说媳妇不象买东西，要有缘份才会相聚，我可能没有女人缘，一直都没能遇到一个衷意的。

你老是眼太高了吧？他望着我说，我答道：这也不是，主要是缘份没到罢了。

在郝卫东的盛情邀请下，我第一得到懂事长郝大明家做客。郝大民也才知道郝卫东与我的关系，从郝大人的更加关爱有加，并在郝卫东对父亲的要求下，郝大民接着给我介绍了几个公司里的姑娘，结果都因无缘吧，见一面后就没有下文。就在此时，夏晓娟出现了，也许是专业相同的原故吧，这次见面她似乎铁了心，地想跟我好，她辞了昆明新华机械厂工作跑到“南鑫”，我们就这样住到了一起，我心里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不说“春花秋月”般的浪漫，不应该有点别的什么？郝大民也慎重的跟我说：李曦啊，婚姻就是过日子。你小年龄知识分子，就是幻想多。人家姑娘都跑到这儿跟定你了，你还有舍好想的，过段时间把事办了吧。不要辜负人家姑娘，咱公司又缺人才，叔给你做主，也算了结你父母的心愿。对这桩婚事我一直没有底，敷衍着过吧，又于心不甘，可要找更合适的，又无目标可寻，真是找媳妇难啊，就在这样的无耐中我和夏晓娟结婚了。婚后的日子，生活得还算勉强，反正工作是各忙各的，生活嘛都是吃食堂，两个铁碗一端，吃完饭各自去忙，晚上同在一个床上滚，敷衍着又睡到一起，反正没什么浪漫可言。就这样我们的女儿姝晶出世了，此时丈母娘也从省城来到曼蒙，矛盾就从这里开始，这个无知无识老太婆，家境到不怎么样，可要求还蛮高，她来到“南鑫”目睹拥护的职工宿舍，就开始怨天忧人，说这也不入眼，那也不中意。说自己的姑娘瞎了眼，嫁了个穷汉，要钱没钱，要人才没人才。这种闹法使左玲右舍都不得安宁，恰巧郝茜雪住在隔壁实在听不下去，就过来说，夏大妈，李曦在公司可是拔尖人物，你这样损姑爷，也太过份了，条件不好是公司这几年没盖新房，跟你姑爷有无本事挂不上钩，目前就连公司几个副总都住在这样的两人间里。

夏老太婆：我自己说自家的姑爷，关你什么屁事，你心疼他，当初为什么不嫁他，真是多管闲事！

茜雪：你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横蛮老太婆！说着话她转身离去。我的爱情婚姻就此埋下了隐患，随后就是危机四伏。老太婆胡搅蛮缠几个月走了，夏晓娟也似变了另一个人，首先说老公不会待她妈，她妈赌气走了，其次，也怨自己放弃家乡的好条件来此，真是眼瞎了，这不如意的东西越来越多。跟公司里的同事、领导也是三日两头地顶，搞得大家都不高兴。似乎这样的日子正来到尽头，回家为点小事也是大吵大闹，夫妻间有时甚至开始动手。我跌入家庭纠纷中的痛苦和深渊中，有时为吵闹还影响了自己的工作。有天夏茜雪来叫我说：李曦，懂事长找你，我来到郝大民办公室，老人用关爱的眼神看着我说：小曦啊，当初我劝你跟夏姑娘，可能是错了，我听茜雪说了，你那丈母娘真是横蛮不讲理，有其母必有其女，如果真不能过你就看着办，一般情况不要和她动手，这样在公司里影响不好，那是乌云满天细雨蒙蒙的日子，听了懂事长的话，我只喊了声“郝叔”，泪水就刷刷地流了下来，再也无法出声。实在无法过，我们就来到县民政局，把绿卡领了，分手那天我心里好赌，可她很无所谓地走了，我那可爱的女儿姝晶随她走了，我那似科是爱情的婚姻。

那段苦闷的日子，茜雪常来约我到红河岸边走走，冬季的曼蒙我觉得异常萧瑟，我没有一丝心情，象一个麻木不仁的机器人跟着她走，她见我这样叹息道：小曦，你怎么会这样？如此之女人有什么可留恋的！我回答说：不是在留恋，是在后悔为什么会跟她走了那么长一段路。浪费了我的情感和时光。痛苦中我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有时茜雪来看我，见没吃饭就帮我去打饭，朋友们说：茜雪对我有意思，要我向她表白，我在想这情感是如此伤人，要在去经历一次简直是太可怕了，所以面对朋友的劝告和提醒我只好苦笑一下，作为回答，茜雪是否和我有没有故事，只能是今后的事。

八

任何情感都会在时间的洗涤中消逝，我那可悲的婚姻也是如此，似一缕青烟在风中渐渐消散。夏晓娟母女大闹一通后，领着女儿妹晶走了。寂静下来的小屋，让我有了思考、学习的空间，然而有时也会想起可爱的女儿小晶，想起她那可爱的小脸，常又使我陷入思念的痛苦中，人的情感是多么的复杂啊，我无法面对夏晓娟母女的横蛮，走出布满风雨的婚姻家庭，以致失去了可爱的女儿。

这样矛盾苦闷的日子，常常被繁忙的工作取代，就在此时公司发生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我被正视任命为机械车间主任，可以说我在“南鑫”争到了一席施展才华的领地。紧接着这年的春季，榨季结束后，全厂就进入技改；因为，九十年代的德国机器，明显老化郝大民只好跟德国柏林嘉利亚机械公司联系，更新这套制糖机器的部分机器，使从日处理甘蔗10000吨至日处理甘蔗15000吨，使白糖的年产量达到22万吨。就在这个全公司的技术改造中，我的专业知识，才华得于显露，我被提拔为公司副总经理，负责技改指挥部的日常事务处理和技术总监。为保证我工作的正常运行，郝大民特意派了郝茜雪来做我的助手兼秘书，我的起居食宿几乎都由她来负责。领着技术员、工程师，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地上，真是早出晚归，回到住处有时我还会对着图纸发半天呆，茜雪到也是个知冷知暖的女孩子，见我如此地投入，就走过来说：小曦，该吃饭了，吃了饭你还要休息会儿，下午到工地才会有精力投入工作。我抬起头笑着说：“小雪，你也要注意休息，我嘛累贯了。听你的现就吃饭，午饭你通知食堂送12个人的饭到工地上，我就不回来了，饭后我要领工程师全面地查看一遍工地。

夜以继日的工作，几乎拉近了所有的关系，此时，从懂事长、公司员工对我都是一片称赞之声，我也很关心大家，工程师彭国富的妻子转正问题，住房问题都是我任副总经理时帮着协调解决。至于工作嘛我历来身先士卒，从3月份至8月份，五个月的技改工作，总算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完工。完工典礼那天，县上管工业的副县长王晓东，懂事长郝大民，还有省市相关部门的领导都来了。“南鑫“是曼蒙县的经济支柱，当然大家都关心，会上首先表彰了这次技改工作中的工程师、技术员，还有公司的部分领导。王晓东是最后念到我的名字的，他说：“南鑫”技改的成功，一是得省、市、县领导的关心支持；二是全公司员工的共同努力；三是我听公司懂事长郝大居说，这次技改的功臣要算是李曦，我们某些领导说：“知识分子只能写写画画，办不了大事”。李曦打破了这种谬论，他是我们公司的将才，我与郝懂说了，这样的同志要委以重任。说实在的，我这个管工业的副县长比起李曦是个外行，应该让贤，我是学政法出身的教过书，任过学校基层领导，来管工业是有点力不从心。

领导的表扬和肯定就是一种激励。就在技改结束不久“南鑫”公司又投入到榨季生产之中，此时红河谷的冬天，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一点也不觉得萧瑟，蔗糖的醇香就在整个河谷中漫延。“南鑫”的发展让甜蜜的事业充分希望，此时“南鑫”的白糖已获得“安全市场准入认证、采用国际准认证、is02003质量认证，绿色食品认证”等品牌，其产品已远销国内外。面对取得的成果郝大民真是喜出望外，就在这一年这位公司的懂事长被国家轻工业部评为“优秀企业家”。我被省委、省政府评为具有突出贡献的“优秀人才”。恰在此时曼蒙县经换届人事发生大变动，王晓东被提拔为曼蒙县委书记，我也破格被提名为副县长的后选人。郝大民得知这消息后跑到我办公室说：小曦哟，看样子要留你都无法留了，你也许就要升迁了。

我说：郝叔叔为何这样说？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

郝大民：王晓东老师没透什么消息给你？我以为你们早通过气，你被提名为副县长的后选人，过几天就会通知你去参加人代会，如果选上你就要到上边任职去了。我这副总的人选还没有着落呢，你走后看谁合适。

我思考了一阵说：茜雪还是可以后，协调能力很强，只是专业知识弱了一点，其他人麻几个工程师虽说业务能力强，但协调统领全局的能力弱，很难胜任此位置。

转眼曼蒙的人代会就召开了，经过县委常委的勘酌，人民代表的选举，我顺利地当选为曼蒙县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并被选为副县长。

离开“南鑫”制糖有限责任公司那天，郝大民、茜雪，其他几个副总都来送行。回首“南鑫”的五年，转瞬间似乎走完1525个昼夜，刚刚熟悉的朋友又要分手了。看着郝大民、茜雪、王富军、赵欣、这些熟悉的面孔，我不知不觉中就要流下泪来。见此情景还是郝大民，显得成熟稳重，他说：李副县长，是重情重义之人，把这次送别的气氛搞得有些伤怀，留连，此去你虽是上级，但还是“南鑫”人，如果想我们，就经常回来看看。大家附合道：是啊，李副县长，可别忘了我们。

我哽咽道：怎么会呢？大家保重，希望大家一如暨往地支持我和郝懂事长的工作，上来曼蒙不要忘了来看我……，随着便跨上三菱汽车驰往县城方向。

我就这样离开了“南鑫”不知自己踏上的路是坦途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今天离别“南鑫”还有许多友人送行，然而，那官场的仕途，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是“直挂云帆齐沧海”呢。还是“山阻石拦多歧路”。我却只能“路漫漫其修远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