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农村春天里那种独特的喧闹:清晨带着一身的露珠来得特别早,我总是被那一声声婉转悠长的鸟鸣吵醒来,似远似近的鸡鸣狗吠在树林里穿行;夜晚,每一个角落都成了不知名的虫儿的天堂,伴着彻耳的蛙鸣,合奏一支生命的交响曲。这时我能听到整个树林呼吸的声音,感受那一波波绿浪似他呼吸的胸脯在不时地起伏。
来到了城市,还是那个季节,还想拥有那个生机勃勃的春天。于是我去了物业公司,说了我的想法,我终于于愿以偿了。离街50米有一处住所(六楼、148平方、四室两厅)宽敞明亮自不必说,靠西头客厅开了一个大窗子。“哇!好大一片桃林!”我立刻被眼下的这片繁华所吸引,也没听见业主对我说了什么,连声说:“好!好!好!”然后对老公说是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第二天,就找业主办好了手续。第三天,就找了人来装修。师傅们看到我急噪的神情,都笑我想住新房子了,我心里窃笑,怕说出来又被他们笑话,其实我是想早一天拥有那片桃林啊!
在两个月的装修时间里,忙碌后我所有的脚步就滞留于那窗前,细数属于我的这片林子。棵棵桃树也有着寒梅一样的曲干虬枝;焦皮也如那古稀老人的面孔,皱皱叠叠;中干很短,不足两尺处就开枝散叶了,像观音从地下伸出的千佛手,每一节都带着芬芳;那朵朵桃花不亚于那冷艳逼人的梅花,在它脚下那张绿得溢水的地毯印衬下显得格外的清新、淡雅,点点粉红无限连接,放眼望去,成了一片花的海洋。那些急噪的花儿等不过叶儿,率先开满了枝头,微风吹过,仿佛听到了他们窃窃偷笑的声音,笑红了脚下星星点点的野花。我一直认为所有的美丽都是短暂的,我怕我眨眼休息的工夫,这片美丽就会从我的眼底消失。
身在桃源该是怎样的景致?在忙碌的间隙我来到了我眼中的桃园,现在我终于能拥抱你了!不对!是你把我拥入了怀中。那枝枝节节溢满了桃花,我生怕不经意的穿行触落你那怒放的花瓣;也不敢大声地呼喝,怕每一分贝的话语会把你震落。看着每一株桃树,像一个个清纯的少女,吐出一阵阵幽香,淡淡的、绵绵的,侵蚀你的五脏六腑。拜到在你的脚下,仰面看着你羞红了脸。趁我不注意时,几朵花瓣偷偷落下来吻着我的脸,带着一行的娇笑。这时,我想起了红楼中,湘云在花下烙下的花痕,觉得自己也成了那绝世美女躺在这片桃花丛中;也如黛玉在桃树下缓步轻移,伤感这份美丽的飘落。但花谢花飞飞满天何不是一种美妙的景致?何不是一行绚丽的舞姿?花后更是一种怎样的华荣。
我也欣赏这硕果累累的桃林。不到两月,整个桃园郁郁葱葱,密不留一丝缝隙。红透了鼻尖尖的桃儿,争先恐后地从叶底下蹦出来,惹得过往的行人驻足垂涎。再次走进桃林,另有一番景致,没有了那份绚丽和幽香,却多了一份厚实和成熟。一种夏季少有的清凉渗透你全身,让你每一处毛孔都张开透着气儿。我再一次成了你怀中的娇儿,让你那清凉的胸膛驱赶我的郁闷和疲惫、驱赶城市的喧嚣,让我在直尺高楼中释放我压抑的情怀。
虽然这片桃林不属于我,拥有的人只看到累累果实下的钞票,而我会欣赏它的一切美丽和繁华,我是真正拥有了这片桃林。
又是一年。一样的蓝天,一样的我,在属于你的季节却找不到你昔日的身影。远远地望着你被硬生生地连根拔起,推到旁边肮脏的沟渠,当时的我就像一个被人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些枝桠还满带桃花,一路散落,片片花瓣化做哭泣的泪水。我没有像黛玉那样独倚花锄,只想让你的那份清香浸透这片痴情和美丽。
如今,我熟悉的视线已被幢幢高楼所取代,虽然装饰极尽豪华和大气,但永远抵不过我眼中的一朵粉红的桃花。我也不再站在那靠西的窗前,只用那厚厚的窗帘随着我的心伤一同关上。我怕思念那份美丽,我怕残留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份美丽带给我无尽的伤感。
魂萦于地下的桃树,你也和我一起在感伤吗?你也在水泥灌注的地底下挣扎呼吸吗?
因为当时太在意那片桃林,以至我忽视了房子的一些细节。现在每每下雨,那雨水就会渗透进墙内,带给我诸多不变,可我拥有那片桃林时,怎么都未发现呢?
于是,在每一个下雨的晚上,我都会做着同样的梦,一片桃林在盛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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